第70節
“我總想著御醫能夠讓六jiejie好起來的,就算御醫不行,皇上招攬神醫,肯定有辦法的?!?/br> 對雪春熙的話,雪丹珍笑著搖頭:“我以前也跟七meimei一樣,只是如今七meimei瞧瞧,四殿下不在,我身邊除了以冬,也沒能使喚的人了?!?/br> 宮里人最是會見風使舵,她沒了能依靠的主子,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 起初還有御醫時不時過來看診,送來的藥材也是一箱接著一箱。如今四皇子才剛被擒下,她這里就冷冷清清。 人間冷暖,雪丹珍是真正體會到了。 雪春熙皺眉,寬慰她道:“六jiejie需要什么,只管跟我和大姐說,總會及時送過來的?!?/br> 雪丹珍再次搖頭,小聲道:“七meimei也該明白,皇家都是什么人。我們雪家說是跟隨,其實跟仆役沒什么差別,主子若是倒了,身邊人不落井下山就不錯了。三殿下是個親切穩重的,何曾不是因為meimei的身份,再加上他身邊沒有多少能用之人?” 她踹了口氣,見雪春熙垂下眼簾,又嘆道:“我知道這話不中聽,meimei怕是不樂意聽到的。只是我擔心七meimei就此陷下去,到時候傷了心就罷了,卻是深陷其中,再也擺脫不得,進退兩難?!?/br> “我明白六jiejie的意思,必然會記清楚自己的身份,不會任意覬覦的?!毖┐何趺蛑?,輕輕點頭。 封應然的親近究竟里面有沒別的意圖,她也分不清楚。 在山上彼此之間坦坦蕩蕩,就是欺負人也是擺在明面上。 不像是皇家人,總是把心里話深藏,讓人瞧不出端倪來,說話更是暗含深意,要人猜來猜去。 這樣的日子讓人過得很累,雪春熙不過下山幾天,就有些度日如年了。 而且因為一直跟在封應然身邊,她確實越發隨意,有些忘記了分寸。 幸好雪丹珍提醒了自己,說到底封應然也是皇子,是主子,并非她可以親近的。 第九十三章 多管閑事 雪丹珍說了一番話,耗盡了精力,很快便滿臉倦色。 雪春熙陪著她一會,直到雪丹珍睡著了,這才輕手輕腳下了馬車,吩咐以冬細心照顧著:“要是缺什么,只管來告訴我?!?/br> 以冬感激地點頭,很快回馬車去照顧雪丹珍了。 雪元香也沒走,站在大雪中似是等著自己。 雪春熙加快腳步走到她的身邊,兩人并行,看著不遠處的侍衛燒火煮飯休整,默契地站在空無一人的樹下。 沉默半晌,雪春熙才打破了這番寂靜:“六jiejie一直在馬車里,不曾出來過,對我和三殿下的事卻這般清楚,是大姐告訴她的?” 雪元香微微頷首,她的確是多管閑事了,只是有些話卻不得不提醒:“六meimei擔心你,便多問了幾句?!?/br> 知道兩人其實心意一樣,只是雪元香更內斂,不像雪丹珍說得那般直白又毫無顧忌地開口,雪春熙依舊感激地笑笑道:“多謝大姐,當局者迷,若非提點一二,只怕我不知不覺就走了岔路?!?/br> “七meimei想清楚就好,他們……都不是好相與的?!毖┰憧谥械摹八麄儭弊匀皇腔始胰肆?,看著大皇子的做派,她不由皺眉,輕聲道:“小心大殿下,我總覺得他要動什么歪心思?!?/br> 雪春熙點點頭,只是想著皇帝剛出事,大皇子肯定要收斂一二,不會這么快動手。 誰知道入夜她剛睡著,就聽見外頭一陣喧鬧聲傳來。 蔓霜下去打聽一二回來,臉色有些凝重:“七姑娘,四殿下沒了?!?/br> 沒了? 雪春熙連忙打理一番,這才下了馬車,跟封應然遇上,她小聲問道:“蔓霜說四殿下出事了,這是怎么回事?” 封應然的一張臉有大半被夜色遮掩,只能隱約看見輪廓,讓雪春熙猜不出他的喜怒來:“夜里四弟求見我,我趕過去,他卻是七孔流血死在馬車里?!?/br> 聞言,雪春熙一驚,顧不上禮儀,抓住了他的胳膊,急急道:“這是陷害,難道是……” 大皇子這三個字尚未出口,就被封應然的手掌捂住了雙唇,到底沒能說出來。 雪春熙瞪大眼,封應然既沒有點頭,卻也沒有否認:“事已至此,我正打算求見父皇?!?/br> “想必三殿下這是被拒絕了?”他會出現在這里,說明并沒能見到皇帝。 封應然點頭:“侍從說父皇喝了安神湯藥剛剛睡著,不好打擾?!?/br> 哪里是不好打擾,分明是侍從攔下他,不讓封應然見皇帝來辯解! 雪春熙滿臉憤怒,這分明是大皇子的手筆。 她看向封應然,被烏云遮住大半的月亮慢慢顯露,這才瞥見他的面色平靜,絲毫沒有一點驚惶失措。 這不是他做的,所以封應然能夠坦坦蕩蕩,沒有半點心虛。 但是四皇子就死在他跟前,皇帝未必會相信封應然真的毫無關系,怎么三皇子毫無懼意,仿佛胸有成竹? 雪春熙眼底透著疑惑,封應然目光含笑,答道:“七姑娘不是曾說,這對大哥來說是壞事,對我來說卻是好事?” 雖然沒有明言,可是雪春熙的卜卦從來不曾有過差錯。 聽罷,雪春熙不由大吃一驚,封應然就這般相信自己的卦術? 而且她從來不曾說明究竟是什么事,封應然卻毫不遲疑地踩進陷阱里…… 對他這份膽色,雪春熙不能不佩服,嬌嗔地瞥了封應然一眼:“三殿下也太胡來了?!?/br> 這是一場豪賭,賭的是她的卜卦之能,還有就是皇帝的判斷。 顧青不知道從哪里趕來,手里拿著的東西遞給封應然,雪春熙仔細一看,頓時目瞪口呆:“這是……荊棘?” 大冬天的,這是從哪里弄來的? 封應然瞇起眼,嘴角噙著淺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笑意:“既然大哥開始了這場大戲,我就該盡職盡責繼續唱下去,不然豈不是辜負了大哥的一片心意?” 雪春熙眨眨眼,只覺得大皇子這次恐怕要倒霉了。 封應然一再妥協,大皇子卻步步緊逼。如今殺害四皇子,嫁禍三皇子,顯然踩中了他的底線,讓封應然忍無可忍,而做出反擊。 但是她依舊憂心,皇帝對大皇子的偏愛,說不定會顛倒是非。 一個是不受寵又有外族血緣的三皇子,一個是從小在身邊養大又寵到手心里的長子,犧牲掉前者保住后者,簡直是最劃算的買賣了。 看出雪春熙憂心忡忡,封應然垂下眼簾:“這場戲必然是越多人知道才好,到時候父皇也不好公然偏心了?!?/br> 想要把罪責一股腦推到他的身上去,也得看封應然答不答應! 他脫下外袍,跪在皇帝的馬車前負荊請罪。 尤其中間背著荊棘,背上的血痕遍布,殷紅的鮮血落在雪地上,封應然似無所感,一路穿過車隊走到皇帝的馬車前默默跪下。 剛才攔下他的侍從面色驟變,低聲勸道:“三殿下這是何苦,等皇上起身,必然會知道此事,絕不會姑息養jian的?!?/br> 但是到底誰是jian人,卻說得含糊。 雪春熙躲在一旁聽得明白,雙手握成拳,侍從要是進馬車里在皇帝耳邊胡說八道,皇帝會不會偏聽偏信? 侍從低聲勸了幾句,見封應然不為所動,又道:“奴才這就進去通報皇上,指不定皇上已經醒來了,還請三殿下稍等?!?/br> 他正要挑起簾子進去,封應然忽然抬頭,高聲喊道:“父皇,三兒來請罪了——” 用上丹田之氣,又有內力加持,這聲音別說是傳到馬車里,就是車隊幾乎所有人都聽見了。 大皇子在馬車里正暗喜,聽到這聲音頓時臉色微變。 恰好有侍從來通風報信,瞥了眼角落的雪元香,湊到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大皇子聽說封應然在皇帝的馬車前負荊請罪,不由冷哼道:“裝模作樣,倒是我小看了三弟?!?/br> 一出事就跑去請罪,封應然這是打算默認了殺害四皇子的事? 倒是不必他出手,封應然就算渾身是嘴都說不清了。 大皇子心下暗笑,揮手打發掉侍從,看向雪元香道:“大姑娘不如給我算上一卦,最近的氣運如何?” 他是志在必得,四皇子身死,三弟只要應下,父皇無論如何都不會怪責自己的。 四個皇子了,除了他,還有誰有資格問鼎? 正因為封應然從一出生起就失去了資格,另外兩個弟弟都沒了,大皇子是唯一的繼承人,在他和封應然之間,必然會偏向自己! 對大皇子得意滿滿的神色,雪元香更顯得冷淡:“或許要讓大殿下失望了?!?/br> 失望? 他原本心里高興,也得被雪元香這句掃興的話惹得煩躁。 她整天擺著一張冷臉就算了,不懂得說討好人的話也罷,怎么一開口就是不吉利的話? 大皇子目光陰戾,不悅地看向她:“大姑娘是什么意思,說我運道不順?呵,我身為皇后嫡子,誰能給我不順?” 就是老天爺,恐怕也不會有這個資格! 雪元香不再開口,甚至閉上眼,沒有理會大皇子的意思。 大皇子恨不能撲過去把她的脖子掐住,讓雪元香好好說話。 可是皇帝的話就在耳邊,只得把滿肚子的火氣壓下去。 如今還不是時候,以后要算賬總有機會的。 這時候,門外有侍從傳話:“大殿下,皇上有請?!?/br> 大皇子彈了彈衣擺上莫須有的灰塵,冷然瞥了雪元香一眼,見她依舊閉目養神,仿佛沒聽見侍從的話,他冷哼一聲下了馬車。 等到了皇帝跟前,大皇子的怒氣還沒消,瞥見跪在雪地上負荊請罪的封應然,后背滿是劃痕和鮮血,腰上雪白的汗巾早就被染上殷紅。 他嗅著似有若無的血腥味,沒看封應然一眼,徑直上了馬車。 父皇召見自己,卻沒讓封應然起身,誰是誰非,一目了然。 雪元香還敢說他運道不濟,瞧瞧封應然,這才是沒有運道之人! 大皇子換上憂心的神色到皇帝跟前行禮,嘆道:“三弟一時糊涂,還請父皇網開一面?!?/br> 一上來就為封應然求情,如此手足情深是皇帝最喜歡看見的。 皇帝睜開眼,大晚上被吵醒,他面上的倦意卻沒顯露出半分。 他盯著眼前的長子,總算學會了投其所好。知道自己喜歡看兄弟情深的戲碼,一上來就乖乖做了一場戲。 “朕還么開口,你怎么就認定三兒是兇手?” 大皇子滿臉愧疚道:“夜里三弟說要跟四弟聊聊,勸他坦白,兒臣便答應了。誰知道這才沒多久,四弟就沒了……” 言下之意,不是封應然動手,又會是誰? “都怪我大意,想著三弟是個穩重的,四弟再做錯事,也是他的弟弟?!?/br> 所以封應然不顧手足情,殺掉了同父異母的弟弟,必定受皇帝厭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