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封應然又拍了拍她的手背,銀灰色的雙眸目光灼灼:“七姑娘該更相信我一些才是,這些年我到處征戰,卻并非徒有虛名。不過區區一隊侍衛罷了,我還沒把他們放在眼內?!?/br> 雪春熙一怔,心下明白,恐怕這些年來他到處歷練,身手非凡,卻依舊有所保留。 這是保命的皇牌,恐怕就只有心腹親衛才能知曉。 四皇子即便有所防備,卻很難料到封應然居然比他預料中還要強大。 “四弟謀劃這一切,因為偷偷摸摸的,肯定不敢讓父皇提前瞧出一點端倪來,準備的人手必然不多。拖得久了,那就未必了?!?/br> 封應然的話讓雪春熙皺眉,難不成四皇子還有援手? “能夠在千里之外謀劃,又能遮掩得嚴嚴實實,宮里惠妃顯然也出手了?!蹦缸佣寺撌?,一個控制皇宮,一個到皇帝身邊來,可謂心思深沉。封應然沉吟片刻,又道:“想必二哥的事,就是四弟和惠妃拋出的引子。加上大哥受傷的事,父皇會到靈犀山來,都在四弟的意料之中?!?/br> 一環扣一環,四皇子也不知道謀劃了多久。 就連皇帝的心思,大皇子受傷,甚至雪家如今敗落,其中都有四皇子的手筆,思及此,雪春熙咬牙切齒,恨不能沖過去把四皇子給撕了,為雪家報仇雪恨! 若不是四皇子,家主怎會早早死去,更別提是大長老了。 陡然失去兩座大山,雪家要恢復元氣,恐怕需要一段不短的時日。 雪春熙想到這里,心下陡然一驚。 四皇子想必擔心雪家會從中作梗,索性借二皇子的手毀掉雪府的根基,讓它大傷元氣,無暇顧及皇上? 若是如此,四皇子實在太可怕了。 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草菅人命,借刀殺人。 雪春熙臉色發白,被封應然看在眼內,自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盯著她輕聲問道:“七姑娘是不是后悔了,我也是天家人?!?/br> 她抬起頭來,對上封應然目光,緩緩搖頭:“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殿下的為人,絕不會跟四殿下一樣!” 封應然笑笑,只是唇邊的弧度帶著幾分苦澀:“多謝七姑娘相信我,其實我起初也曾猶豫,該不該冒險去救父皇。只是我擔心有一天,我也會變成大哥和四弟這個模樣,所以決定鋌而走險?!?/br> 他不想為了目的而不擇手段,可以說是婦人之仁,也可以說是以德報怨。 不管如何,封應然只是隨心而為罷了。 對得起自己的心,這就足夠了。 封應然又壓低聲音,交代道:“顧青肯定就在附近,若是我失手,七姑娘就先跟著他去附近躲避?!?/br> 雪春熙不由急了,抓住他的手道:“我如何能丟下殿下,獨自逃走?” “放心,四弟還不敢殺我。二哥不在,大哥是必然不能留下的。要是父皇出宮,轉眼就剩下他一個人,千夫所指,倒不如找個替罪羔羊?!?/br> 封應然嘴角一彎,正因為四皇子舍不得殺他,所以自己才會去冒險。 雪春熙抓住他的手一緊,嘆道:“三殿下什么都想明白了,我也不愿意拖后腿。只是有句話不得不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還請三殿下多保重自己。四殿下會留下三殿下的性命,卻不一定不會傷了殿下?!?/br> 讓封應然成為廢人,只要留下他的性命當替罪羔羊就足夠了。 封應然反手握住她,知道雪春熙擔心自己,眼底暖意融融:“四弟想要生擒我,沒那么容易?!?/br> “若是四殿下用皇上的性命來威脅三殿下,又該如何?”雪春熙反口問道,提出了一個最壞的可能。 他搖頭:“四弟不敢動我,更加不敢動父皇?!?/br> 所謂的威脅,對自己來說實在不痛不癢。 雪春熙盯著封應然,卻道:“還請三殿下到時候,別心軟才是?!?/br> 封應然應了,很快將兩把匕首貼身藏好,下馬車準備跟著御史去見皇帝。 他關上馬車門時,還能瞥見雪春熙想要隱藏,卻怎么都掩飾不住的憂心神色,心下燙貼。 只是轉過身,封應然的神色驟然冷硬。 雪春熙說的心軟,他是絕不會用在父皇身上。 她把自己看得太善良了,封應然的眸色再怎么跟其他兄弟不一樣,體內依舊留著皇家的血脈 第八十三章 用處 大皇子回到馬車上等了又等,終于看見封應然出來,這才松了口氣。 他扭頭看向一旁的雪元香,便氣不打一處來。 雪春熙是封應然說什么都應下,讓卜卦就卜卦,就算沒主動要求也為他卜吉兇。 反觀雪元香臉色冷然,對他不冷不熱,留在身邊根本沒有多少用處。 大皇子不由后悔,該是把那個四姑娘搶下山來才是,留著這個大姑娘一無是處有什么用? 原本看上的就是雪元香的能耐,如今看來,雪春熙就要有用處得多了。 他盤算著若是封應然失敗,身邊的雪春熙自然就沒了主子,自己再要過來,雪春熙也沒有反對的余地。 畢竟她離開靈犀山,輕易不能回去了。 雪元香低頭看著書卷,終于破天荒抬頭看向窗外,匆匆瞥了眼走過的封應然,對大皇子開口道:“民女為大殿下卜了一卦,殿下想要心愿達成,恐怕不容易?!?/br> 大皇子一僵,大姑娘難得開口,他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潑了一身冷水,心里十分不痛快。 不能得償所愿,究竟是雪春熙的事,還是儲君? 無論是哪一個,都不是大皇子想要看見的:“大姑娘是什么意思,想說我心愿難達成?逆天改命,不該是雪家人該做的?” “改命不可為,在我看來大殿下還不如認命?!?/br> “認命?”大皇子嗤笑出聲,皇家人最是不愿意聽見這兩個字:“我會讓大姑娘看清楚,這世上能做的事有許多,唯獨我不會認命?!?/br> 還沒開始,就認定他會輸? 大皇子說著,眼底便有著難以掩飾的殺意。留著這個大姑娘,實在是自己最后悔的一件事了。 雪元香仿佛沒看見他眸里的殺機,話說完了,繼續低頭看著手里的書卷,似乎剛才潑冷水詛咒大皇子失敗的人不是她一樣:“該開始了,民女就等著殿下如何逆天改命了?!?/br> 這簡直跟嘲諷沒兩樣,大皇子從來沒受過這種委屈,一把抓住她的脖頸,捏在手心里,惡狠狠地道:“別以為我不能殺你,既然跟著我下山,就該為我效力,給我擺什么臉色,還以為是靈犀山上如日中天的家主繼承人嗎?別忘了,如今繼承家主的不是你,而是二姑娘!” “民女自然沒有忘,”雪元香的脖頸被大皇子用力捏著,臉色漲紅,卻沒有絲毫恐懼的神色:“雪家人從來不會違心說假話,只是大殿下聽不得真話罷了,又何必遷怒于民女?” 大皇子的掌心慢慢收緊,看著她的臉色從通紅到雪白然后變得鐵青,心里才有了一點快意,忽然松開了手,看著雪元香捂著脖子咳得眼淚都要下來了,這才居高臨夏地警告她道:“真話?雪家人不是曾說,命雖然是天定的,卻并非不能改變??纯慈懿痪褪橇?,原本該是死在剿匪之中,因為七姑娘的話而僥幸活下來,只受了點傷罷了。怎么到大姑娘的嘴里,這就一成不變了?” 雪元香終于緩過氣來,瞥了他一眼,眸里盡是冷意:“大殿下有所不知,要改命,需付出什么。七meimei年輕不懂事,犯了錯,民女已經提醒過她了,絕不會一錯再錯?!?/br> 言下之意,雪春熙是再不會為誰改命,雪家其他人也是如此。 “你——”大皇子徹底被激怒了,若非此刻不能對雪元香下手,還留著她有用,早就一刀把這個礙事的女人給殺了。 “大殿下稍安勿躁,倒不如想辦法把六meimei救出來?”雪元香瞇起眼,忽然提議道:“要是民女不中用,不是還有六meimei嗎?” 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大皇子忍著她夠久了,六姑娘雖然身子孱弱,卻是個好性子,一手卦術也不錯,總比這個一開口就氣死人的雪元香來得好。 不過被雪元香牽著鼻子走,他也是不樂意的,抬了抬下巴道:“怎么,大姑娘想要救六姑娘?” 沒點誠意,這是求人的態度嗎? 雪元香也不在乎,重新拾起了剛才丟下的書卷,慢吞吞地道:“無妨,等三殿下把歹人拿下,再救出六meimei來。七meimei跟六meimei最是親和,兩人一起呆在三殿下身邊也挺好的?!?/br> 讓封應然身邊多一個助力,大皇子自然是不樂意的,煩躁地道:“行了,大姑娘好生呆在馬車里,哪里都別去?!?/br> 他下馬車吩咐侍衛,等會趁亂把雪丹珍救出來。 雪元香只聽了一會,很快就重新把注意力落在手里的書卷上,仿佛周圍的事跟她毫無關系。 未免大皇子總琢磨怎么在背后算計三皇子,倒不如讓他有事可做,總好過給封應然使絆子。 對大皇子的所作所為,雪元香很看不上眼。 自己不愿意冒險去救皇帝就算了,慫恿封應然答應,想著事后摘去功勞也就罷了,卻還琢磨著在背后搗亂,生怕皇帝真的對封應然另眼相看,簡直無恥至極。 雪元香雖然對皇家人都沒什么好印象,封應然起碼身為人子,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愿意主動冒險去救皇帝,光憑這一點,就比大皇子強得多了。 她翻了一頁,心下頓時覺得雪春熙的眼光不錯,一下就從四個皇子當中挑上了封應然。 雪元香翻書的動作一頓,只覺得一陣心悸,有種不好的預感。 雪丹珍昏迷不醒,以冬又被四皇子打發走了,總覺得這其中必然有內情。 雪春熙以為是雪丹珍想要跟他們報信,四皇子打算謀害皇上的事情不愿意敗露,這才會讓雪丹珍一直昏迷。 如今想來,會不會是有別的緣由? 雪元香瞇起眼,三皇子要救出皇上,恐怕沒那么容易。 現在最緊要的是救出雪丹珍,然后讓她醒過來才是。 大皇子派去的侍衛動作足夠快,趁著四皇子的心思都在皇帝身邊,對雪丹珍這個柔弱女子沒有多少防備,身邊除了一個伺候的婆子,就只有兩個侍衛守著,輕而易舉就被打暈。 雪丹珍被兩個侍衛用裹著披風就偷偷送上馬車來,雪元香瞧見她臉色慘白,氣息若有似無,頓時心里著急。 雪春熙聽說雪丹珍被救了出來,自然也是焦急,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上馬車,看到雪丹珍的樣子,眼淚就下來了:“六jiejie怎會如此,四殿下果真狠心!” 哪里是派人照顧雪丹珍,分明只是看著她,讓六姑娘不死罷了。 雪元香從雪丹珍懷里取出一個瓷瓶,雪春熙小心翼翼倒了一顆丹藥,喂進了雪丹珍的嘴里。 幸好雪丹珍還能吞咽,著實讓兩人松了一口氣。 要是她咽不下,這就真是無能為力了。 “大殿下,照看六jiejie的那個婆子在哪里?”雪春熙咬牙切齒,恨不能親手把那婆子給剮了。 大皇子本來就想給雪春熙賣個好,便道:“七姑娘放心,那婆子早就讓侍衛處置了?!?/br> 如何處置,雪春熙是丁點都不想聽的。 大皇子卻是得意洋洋的神色,頗有些邀功的意思:“侍衛把那婆子的四肢都給卸了,埋進雪地里,一時半會死不了。嘴巴堵上,呼救不了,只能眼睜睜感覺自己渾身凍僵,血液凝固,在雪地里慢慢凍死。身邊人來人往,卻很難有人發現她?!?/br> 這種在絕望中死去,說是極刑也不為過。 雪春熙聽得后背發涼,想要開口,起碼不讓婆子用這種方式死去,卻見雪元香微微搖頭。 也是,大皇子做出的決定,誰又能改變? 她心下一嘆,倒沒覺得婆子罪不至死。 雪丹珍跟婆子無冤無仇,如今六jiejie只剩下一口氣了,說不是那婆子折磨的,雪春熙是一點都不信。 幸好在其他地方,雪丹珍倒沒受到苛待。 身上的衣裳還算干凈整齊,手腳也沒有凍瘡,身上更沒有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