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看來雪家這種秘藥十分好用,興許刑部尚書會感興趣。不知道雪家愿不愿意讓出藥方,回頭該向皇上稟報一二?!?/br> 侍從聽得腦袋一再低了下去,只覺得后背生寒。 若是刑部拿到這種秘藥,被關進去的囚徒恐怕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連御林軍侍衛這種鐵錚錚的漢子都受不住,更何況是一般人? 思及此,他不由打了個哆嗦。 比起做出這種藥的雪家人,御史更是讓人害怕。光是看著侍衛,侍從就滿心恐懼,御史卻能想到這秘藥有別的用處,這份近乎漠然的冷靜叫人忍不住膽寒。 另外兩個侍衛不管是推還是拍,都沒能讓榻上的人清醒。 御史抬手道:“去取一桶冰水來,澆下去?!?/br> 隨從不敢耽擱,趕緊讓人去窗外取了一桶冰,呼啦啦倒在侍衛的身上。 被澆了個透心涼,旁邊的侍衛躲開,也被濺了一些,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偏偏榻上的人依舊毫無動靜。 “這藥不錯,既然醒不來,那就只能等著了。不過在靈犀山做客,不好吵著幾位殿下,堵上嘴好了?!庇反蛄藗€哈欠,轉身離開去睡個囫圇覺了。 想到封應然的那些親兵也是這個待遇,御史嘴角一彎,顯然心情不錯。 “你派人去院外走走,聽一下動靜再來回稟我?!?/br> 隨從應下,知道御史到底還是不放心,提著燈籠,也不敢推諉,直接親自去走了一趟。 剛走到角門,就隱約聽到一個婆子碎嘴道:“真是可憐,堵上嘴連叫都叫不出來,滿地滾。被褥都踢開了,再是多添幾個火盆,明兒涼著了,七姑娘指不定要責罰我等?!?/br> 一個小丫鬟不以為然地答道:“莫要擔心,姑娘是個明理的,雖說吩咐我等照顧這些人?;鹋铔]滅,還添了幾個,被褥又是送來厚實的。他們滿地打滾把被褥踢開,卻不是我等的錯了……” 余下的話隨從沒再聽,歡天喜地回去稟報了。 看來親兵在屋內沒被挪走,堵上嘴沒個聲響,指不定第二天就得凍出病來。 封應然再有能耐,沒有這些左膀右臂在,孤家寡人又能翻出什么風浪來? 等隨從走遠,小丫鬟打著哈欠朝外探頭瞥了眼:“可算來了,等到三更,我早就困得眼睛都打不開了……” 婆子啐了她一口,壓低聲線道:“七姑娘給足兩份賞錢,你有什么好抱怨的?!?/br> 小丫鬟笑嘻嘻地道:“也是,七姑娘還真是大方。聽說苓笙jiejie親自送來家主對她的打賞,三個大箱子,也不知道里頭有多少金元寶來著?!?/br> “姑娘給的,你就接著。不是你的,就別多想了?!逼抛記]好氣地訓了她幾句,也打著哈欠回去睡了。 小丫鬟對她的背影做了個鬼臉,不過是年紀大些,倒把自己當長輩自居,還不就是個下等仆役? 隨從的回稟讓御史很滿意,總算落下了心頭大石。 御林軍侍衛直到天明才幽幽醒轉,身上的衣裳被冷水打濕,早就結了一層薄薄的冰,他連打著幾個噴嚏,呆呆地坐起身。 其他幾個守著他的侍衛醒來,問了幾句都沒見回應,摸著腦門,燒得燙手。 他們當侍衛的,不能擅自做主,只能讓隨從去稟報御史,再請郎中來。 御史睡得沉,隨從不敢打擾。 硬是等了一個時辰沒見郎中來救人,侍衛徹底坐不住了,只能央了一個小丫鬟去找七姑娘。 雪春熙倒是爽快,二話不說就去稟明家主,把雪家的郎中請了來,好歹把這侍衛的小命給保住了。 郎中摸著白胡子,搖頭道:“大冷天的潑了一身冰水,卻沒換掉濕衣裳,若非這人身體強壯,哪能等到這個時候,早就沒命了?!?/br> 侍衛聽得一身冷汗,他們何曾不想換掉這人的衣裳,可惜御史沒開口,誰都不敢動手的。 他們對郎中千恩萬謝,等侍衛醒來又是對七姑娘一番感恩戴德。 御史醒來,卻讓隨從打聽到郎中出了院子直接去了前院,只怕也是擔心三皇子的親兵會不會出什么事。 這郎中哪里是為御林軍侍衛請的,分明是想要給三皇子的親兵請,卻苦于沒有借口,如今倒是給了一個現成的。 “真是個蠢貨,不過是潑了一身水就敢向七姑娘要郎中了?”御史頗為不悅,又道:“也罷,御林軍到底是皇上的親兵,該怎么罰,也是皇上來拿主意才是?!?/br> 隨從眼觀鼻鼻觀心,想著這御林軍侍衛就算好了,回去后受一頓板子是少不了的。 以御史的為人,壞了他的好事,必然在皇上面前添油加醋。 這侍衛的小命是否能留下,還是未知之數。 說得好聽是皇帝的親兵,實際上依舊是天子的奴才,想打想殺,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隨從對御林軍侍衛有一絲憐憫,卻是不敢在御史面前表露半分的。 不然倒霉的那個人,就是他了。 第三十五章 打探 雪春熙送走了郎中,前院的親兵一個接一個醒來,她瞧著眾人沒什么大礙,便往淺云居去了。 “怎么是七姑娘親自送早飯過來?讓蔓霜送來就是,又或是別的丫鬟,不必如此費心?!狈鈶蛔蛞顾貌诲e,臉色沒之前那么蒼白,看見她還微微一笑。 打發掉提著籃子的小丫鬟,雪春熙親自把早飯一一放在小茶幾上,又給封應然布菜:“昨天的事,三殿下不打算問什么嗎?” “該問什么?我自然是信得過七姑娘的?!狈鈶唤舆^雙筷,夾了小菜,就著熱騰騰的rou粥吃得香甜。 “即使沒親眼看見,三殿下也深信不疑?”雪春熙又給他泡了茶,低頭斟滿,推到封應然的手邊。 他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微微瞇起眼道:“昨晚不經意在我面前出現的小丫鬟實在不少,看來淺云居里的釘子還真不少?!?/br> “讓三殿下見笑了,水至清則無魚,若是院子里連一顆釘子都沒有,我才需要擔心?!睕]有釘子,證明她就是個棄子,生死無人在乎,這才是最可怕的。 畢竟有釘子在,證明雪春熙還有利用價值,不會輕易舍棄。 “七姑娘這話實在有趣,不過也是在理?!被实圻€舍得在他身邊放釘子,就證明沒有把封應然立刻除掉的意思:“只是沒想到在靈犀山,七姑娘樹敵也不少?!?/br> 雪春熙素來普通,也沒見入了誰的眼。若非此次先是為大皇子和二皇子卜算,又讓封應然避開了死劫,只怕依舊能逍遙自在。 她笑著搖頭道:“以前不作為,那是因為實力不足的時候,沒必要樹大招風。如今跟著三殿下,若是還平庸無為,豈不是給殿下丟臉?” 封應然聽罷,不由笑了:“七姑娘如此能耐,恐怕大哥和二哥都要妒忌我了?!?/br> 他們二人恐怕不止妒忌,還想要把雪春熙從他身邊搶走。 只是誰也奈何不了誰,也需要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畢竟兩人身邊皆有雪家的姑娘,貿然換人,雪家的家主必然不會同意。 還身在靈犀山,皇家人也不敢太過得罪于雪家。 雪春熙原本還忐忑,封應然要是相信了閑言閑語,對她有了疑心和不悅,自己或許就要心寒了。 以后跟隨這位三皇子,也是兢兢戰戰的,再不敢擅自做主,更是不愿意使出真功夫來。 如今倒好,封應然不但沒懷疑,還一眼瞧出院子里的釘子心懷不軌,對她是深信不疑。 雪春熙笑笑,又給他斟滿茶水:“聽得殿下這么說,我就放心了?!?/br> 不然隨意什么人在封應然面前胡言亂語就讓他聽了進去,離開靈犀山,想必這樣的小人只多不少。 那么到時候,雪春熙又該如何自處? 她是愿意相信封應然的,卻心底深處依舊有著不安。 離開出生和長大的靈犀山,到山下廣闊的世界去,雪春熙有著好奇和期盼,卻也有著忐忑。 這次順勢而為的試探,顯然沒惹惱封應然,更是試出了他的心胸。 封應然頗為寬容,似乎能猜出雪春熙的不安,倒沒為難她:“七姑娘會如此也是應該的,要是二話不說就跟隨我,我卻是琢磨一下姑娘的心思了?!?/br> 有忐忑有不安有懷疑,這是人之常情,要是雪春熙不管不顧就要追隨他,封應然不得不想她是不是要從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反倒多了一份戒備和猜忌。 如今雪春熙先發制人,卻沒什么不好的。 你猜我猜的游戲實在費時得很,恰好御史上山給了一個機會,雪春熙順勢而為,也沒什么不好。 再說,她也是替自己分憂,卻是先斬后奏罷了。 “顧副將那里,我會親自向他請罪的?!毖┐何醴畔虏璞K,低眉順目地說道。 她擅自做主,顧青顯然是事先不知情,也不知道是不是惱了自己。 封應然擺擺手道:“不必,他自是明白七姑娘的苦衷?!?/br> 剛提起他,蔓霜就在門外通傳道:“姑娘,顧副將來了?!?/br> “請他進來,”雪春熙站起身,微微皺眉,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表達歉意。 倒是顧青匆匆踏進來,一臉胡渣,滿面憔悴,看來昨夜過得并不好。 “顧副將,我……” 顧青冷著臉,打斷了她的話:“七姑娘不必多言,還請蔓霜丫頭關上門,我有事要跟姑娘和三殿下好好聊一聊?!?/br> 蔓霜皺眉瞥了顧青一眼,見雪春熙點頭,她這才不情不愿關上門,卻是守在門外,瞪著想要靠近的婆子和丫鬟。 她家姑娘要是受了委屈,回頭送去院子給親兵的飯食就得把顧青的扣下一半! 顧青牛高馬大,自己是對付不了。至于這些鬼鬼祟祟想要打聽消息的釘子,蔓霜可就不客氣了,他們一個都別想靠近這里一步! 蔓霜關上門,房間內驟然沉默下來。 顧青走前一步,雪春熙還以為他要發怒的時候,這人咧著嘴忽然笑了,拱手道:“多謝七姑娘,不然昨天我和兄弟們這頓皮rou之苦是免不了的。御史帶著的御林軍侍衛一個比一個虎背熊腰,手上拿的都是實木板子,打在身上不但疼,要是打得地方不對,人就要廢了?!?/br> 說到這里,他目光發冷,轉向封應然道:“也不知道宮里誰跟皇上吹枕邊風,這哪里是小懲大誡,分明是想要我們兄弟們的命??!” 若非雪春熙從中阻攔,他們如今恐怕一個個再也不能繼續追隨三皇子,只能成為廢人,拖累他! 封應然臉色猶如寒霜,他哪里能不知道。這些兄弟一個個都不是善茬,自己在宮里如履薄冰,已經足夠隱藏自己,不愛出風頭,但是他們依舊不放過自己。 能在皇帝面前進言的,除了早早下山回宮去的四皇子,還能有誰? 顧青也想到是四皇子,更是咬牙切齒。 這位四皇子一副無辜單純的模樣,城府卻比誰都要深,更是手段卑劣,最愛私底下跟皇帝告狀。 要不然三皇子這些年剿匪的功勞,怎么就沒讓皇帝歡喜,反倒更招他的厭惡了? “此事就這么糊弄過去,屬下不甘心?!鳖櫱嗄笾^,卻也明白如今憤慨一番就算了,若是真的對御史動手,對皇帝表示不滿,只會給三皇子惹來莫大的麻煩。 光是一個“不孝”的頭銜,就足夠封應然受得了。 可是就這樣繼續忍氣吞聲,尤其在一個只會拍馬屁,什么本事都沒有的御史面前被耍弄,顧青又不甘心。 不能讓皇帝灰心轉眼,不能對付四皇子,難道區區一個馬屁精都要憋屈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