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板著臉絲毫不通融,迎荷也沒現身,蔓霜只能放下藥材,惺惺地回來:“院門的兩個嬤嬤虎背熊腰,看著就是有手上功夫的,叫奴婢瞧著就膽寒。只是其中一個瞧著眼熟,奴婢仿佛在哪里見過……” 蔓霜在靈犀山上走動的次數有限,雪春熙也是不喜歡出門的,畢竟在雪家她的地位并不高。 與其出去受冷待,倒不如留在院子里來得自在了。 雪春熙無奈道:“看來二jiejie被禁足了,蔓霜也別再去打聽二jiejie的事,沒得惹怒了家主和二皇子?!?/br> 雪妙彤被禁足,肯定跟二皇子脫不開關系。 她想到大皇子身邊那個穿著斗篷的男人,以及雪夜蓉的舉動,不由抿了抿唇。 大皇子與二皇子之間暗潮洶涌,只要別牽扯到三皇子身上,雪春熙都是不打算理會的。 幸好這兩人忙著針鋒相對,也沒精力理會封應然。 封應然在院子里安靜地養傷,傷勢比雪春熙預料中還要恢復得要快。 “郎中說了,三殿下再服下幾帖湯藥,就可以斷了。傷口可能有些癢,殿下別抓紅了才是?!?/br> 雪春熙笑著叮囑,封應然點了點頭:“多得七姑娘細心照顧,我才能恢復得這么快?!?/br> 原本傷口臨近要害,很是兇險,加上身體的暗傷太多,雪春熙做主讓郎中細心調理。 家主也沒開口阻攔,順了雪春熙的意思。 再是皇帝不受寵的皇子,在山上養傷,若是不夠精心,誰知道皇帝不會發難? 家主素來小心謹慎,皇帝對雪家越發不喜,這時候是絕不能允許任何差錯出現的。 雪春熙泡了一壺碧螺春,正打算像平常一樣給封應然念一念游記解悶子的時候,就見有小丫鬟來稟報道:“七姑娘,宮里來人了,正上山,家主讓你親自去相迎,說是貴人帶著圣旨?!?/br> 顯然這卷圣旨是關乎三皇子的,不然家主也不會急急把雪春熙叫出去。 “我知道了,這就去山門相迎?!?/br> 讓蔓霜給了小丫鬟一個荷包,雪春熙只覺得有些心神不寧,起身的時候不留神裙擺掠過,把最喜歡的一個茶盞摔在了地上。 蔓霜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扶著她躲開道:“七姑娘沒哪里燙著吧?” “沒事,”雪春熙顧不上心疼這盞最喜歡的杯子給摔了,看著茶水灑在地上的紋路,漸漸皺起眉頭:“三殿下,看怕來者不善?!?/br> 封應然似乎并沒有多少驚訝,點頭道:“剿匪中途我因為受傷只得躲回靈犀山來,大哥自動請纓把余下的匪盜剿滅卻險些丟了性命?!?/br> 皇帝最是心疼這個長子,如今因為封應然辦事不利而讓大皇子涉險,又如何會不震怒? 雪春熙聽得皺眉,皇帝真夠偏心的,封應然剿匪受傷沒覺得心疼,反而因為大皇子的沖動妄為要被責怪嗎? 她到底不放心,把另外一個茶盞塞到封應然的手里:“殿下,砸了這個茶盞,我來測一測吉兇?!?/br> 反正一套茶具已經碎了一只,不能完整了,再砸一只也沒什么。 封應然對雪春熙不按常理走的卜卦之術早就習慣了,無奈地笑笑,依言把茶盞扔在地上,碎成一片片。 雪春熙仔細打量,半晌松了口氣道:“尚好,殿下并沒有血光之兆?!?/br> 幸好皇帝沒想要封應然的命,派來的使者也不敢狐假虎威,借著皇帝的名義傷了他。 封應然的傷勢很不容易才稍微恢復,傷上加傷,再是上等的傷藥,恐怕都不能把傷了的底子補回來。 “我先過去瞧瞧,蔓霜留在這里照顧三殿下,任何人都不能打擾他,明白了嗎?” 這是不讓皇帝派來的使者二話不說就闖進來傷害封應然,此處是雪家,不是京中,到底能夠約束一二。 蔓霜應下,自是明白雪春熙的用心。 封應然對她感激地點了點頭,又道:“若是皇上怪罪,七姑娘也別急著上前阻攔,沒得叫皇上遷怒于姑娘就不好了?!?/br> 雪春熙不在意地笑笑,答道:“這里到底是雪家,他們再是身份顯赫也是不敢太放肆的。在靈犀山敢為難雪家人,家主也不會坐視不理?!?/br> 皇家人,家主興許不能做什么。但是這些皇家的下屬,卻就不會任由他們放肆的。 安撫完封應然,雪春熙這才披上貂毛披風,抱著紫金手爐,在小丫鬟的催促下慢慢走向山口。 卻沒想到在半途遇到三殿下的親兵,為首的正是顧青。 她一怔,顧青咧著嘴拱拱手行禮道:“見過七姑娘,三殿下行動不便,我等奉旨去山口迎接御史?!?/br> 雪春熙點點頭,卻很快皺眉。 封應然的確行走不便,她一個人去相迎還不夠,連三殿下的親兵都叫過去了? 只有顧青這個副將的身份已經足夠了,有必要把所有親兵都叫過去嗎? 雪春熙壓下心里的不安,與顧青一并去了山口。 御史帶著足足一隊的御林軍上山,浩浩蕩蕩的,不像是來宣旨,倒像是來找茬的。 顧青挑了挑眉,他不蠢,不然也不會跟著封應然四處剿匪還能活下來,甚至成為三殿下的心腹,又位居副將的位置。 皇帝對封應然如何,他心知肚明,這次被叫到山口來面見御史,恐怕難以善了。 即便他心里明白,這一趟卻不能不來,不然受連累的就是三殿下了。 讓封應然受重傷,已經叫顧青心里愧疚,說什么都不能再給三殿下添麻煩了。 所以這一趟,他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對上雪春熙擔憂的目光,顧青不在意地搖頭道:“該來的總會來,幸好三殿下行動不便,我等能代他受過?!?/br> 不然以封應然的傷勢,若是皇帝有意懲罰,恐怕傷上加傷,這不是親兵想看見的。 三殿下是他們的主心骨,若是沒了封應然,親兵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我等就是為了殿下遮風擋雨的,難得的機會,自然不會退縮?!鳖櫱嗨室恍?,對他來說,為了封應然受罰甚至死去,都是值得的。這不只是他的想法,也是所有親兵的想法。 雪春熙搖頭,不贊同道:“若是你們出了事,殿下卻沒能護著,他會傷心的。而且身邊沒了能信得過的人,你以為三殿下能好到哪里去?” 所以不要輕易言死,好好活著,才能為封應然做更多的事。 顧青一愣,很快苦笑道:“七姑娘說得對,是我等想岔了?!?/br> 只念著封應然的恩情,愿意為他效忠,甘為犧牲成為他的墊腳石,也得殿下愿意才是。 而且沒了他們,三殿下猶如斷了手足,怕是寸步難行。 兩人的話被后面的親兵聽了,眾人面面相覷,目光更為堅定。 也是,保住性命,才能為三殿下繼續效忠。 沒必要為了區區小事,就這么丟了小命。 御史慢悠悠上來,一刻鐘的山路,愣是走了小半個時辰,架子擺得極大。 雪春熙抱著手爐也冷得小臉泛白,更別提是受傷的親兵,一個個面無血色。 她皺了皺眉,御史的態度如此輕慢,看來有皇帝的默許,顯然對封應然極為不滿。 “御史前來,地上的雪卻太厚,先讓人清理了才是?!?/br> 雪春熙吩咐下人去清雪,招呼顧青和其他親兵先進到最近的院子。 顧青擔心御史不滿,勸道:“知道七姑娘憐惜我等,但是惹怒使者,并非明智之舉?!?/br> 她笑笑道:“放心,我不做魯莽之事?!?/br> 聞言,知道雪春熙胸有成竹。雪家人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本事,顧青到底帶著忐忑依言帶著屬下躲到院子的花廳。 花廳的四角擺上了火盆,從雪地進去,頓時渾身一暖,眾人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不少。 有親兵搓了搓手,總算暖和起來,不由感嘆道:“七姑娘心善,不愧是殿下挑選的雪家人,就怕御史會為難于她。副將,要不要派人在外面盯著?” 顧青搖頭,讓受傷的人靠近火盆,免得凍著了:“七姑娘既然說出口,自然有應對之策?!?/br> 雖說他心里也有些不明白雪春熙究竟想做什么,但是安撫人心總有必要,免得他們毛毛躁躁冒頭,好心辦了壞事。 眾人一聽,終究相信雪家神神叨叨的能耐,應付區區一個御史也沒什么。 雪春熙獨自一人站在山口,跺跺腳,這才感覺沒那么冷,只是臉色卻不怎么好。 御史拖拖拉拉終于上來了,只看見她一人在,面色微冷:“本官早就派人上山知會三殿下的親兵來接旨,他們這是不把圣旨放在眼內了?” 一來就把如此大的罪名扣在顧青等人的身上,雪春熙心下冷笑,面露茫然道:“三殿下的親兵早就到了,只是聽說御史冒雪上山,心里很是過意不去,就讓人先去清理地上的厚雪,又進去親自指點下仆把花廳布置妥當,迎接大人?!?/br> “天冷得很,大人先進去花廳喝杯熱茶暖暖身子才是,總不能在外冒雪宣旨。三殿下若是知道,必然要責怪我等怠慢了大人。大人是皇上親自派來的,就是雪家的座上賓?!?/br> 第三十三章 詢問 雪春熙這番話不著痕跡地把御史捧了一把,既不刻意,又沒有半點諂媚,聽得人心里舒舒服服的。 御史瞇起眼,對這位雪家的七姑娘終于正視了一眼。 都說雪家只出女子,排行是按照各人出生時的天賦,雪春熙該是排在最末,卻已經有這般圓滑聰慧,排在最首的雪元香該如何厲害? 可惜大皇子沒挑上雪元香,反倒選了不上不下的五姑娘。 臨行前皇上發話了,這位五姑娘若是個不中用的,那么便不用留了。 如今見排行第七的雪春熙如此聰明伶俐,只怕大皇子的眼光極好,五姑娘恐怕有過人之處。 御史微微頷首,答道:“既然如此,還請七姑娘帶路?!?/br> 雪春熙笑吟吟地應下,率先走在前頭,把御史等人引去了院落。 顧青頗為驚訝,七姑娘能安撫住御史不說,還能讓他心甘情愿在花廳落腳。 這位御史是皇帝身邊伺候的老人了,城府極深,又是皇帝的心腹,可以說是油鹽不進,頗難對付。 人都沒在前頭,只有區區一個雪春熙,還以為御史要大發雷霆,七姑娘的確不簡單。 顧青低著頭,招呼親兵在花廳里跪下迎接御史。 該有的禮數不能少,就算他們心里早就把御史咒罵了千萬遍,恨不能扎小人,也得對他畢恭畢敬的。 不然御史回頭在皇帝跟前說三殿下一兩句壞話,倒霉的只會是封應然。 雪春熙踏進花廳,看見黑壓壓跪下的人,垂下眼簾,安靜地退后,讓御史走在前頭。 御史頗為滿意,雪家七姑娘知情知趣,或許回去該跟皇上提一提。 在大皇子身邊的雪家人不必是卜卦之術最出色的,卻該是有眼力勁,又足夠圓滑聰慧,明白該說什么該做什么,不給大殿下拖后腿才是。 他緩緩走到上首,這才慢吞吞展開圣旨:“皇上有旨,三皇子剿匪不力,讓大皇子因此受傷,必須小懲大誡,以示天威。只是三皇子重傷未愈,皇上心有不忍,以親兵代三皇子受罰,欽此!” 雪春熙跪在最后頭,袖子里的雙手握成拳。 皇帝真夠無恥的,明明是大皇子沖動,非要下山剿匪,因此中計受傷,卻通通推到了封應然的身上,讓三殿下背了黑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