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她在腦海中拼命搜索,突然想起剛才林善培給的那杯酒會不會有問題? 還好只喝了半杯。 看來自己是真的蠢,竟然敢喝他的酒。 “不琢,你怎么了?” 都不問“你沒事吧”,連正在開車的沈初覺也看出了不對勁。李不琢撫著胸口,像一尾離水太久的魚,指了指車窗,虛弱地說:“開點窗戶?!?/br> 洶涌的冷風灌進來,她做了幾個深呼吸,勉強好過一些。 可是下車的時候她愈發頭重腳輕,要不是及時扶住車門,差點摔一跤。沈初覺叫她站著別動,鎖上車后轉過來。 他去攙她的手,剛碰到,皮膚燒起的高溫讓他吃了一驚。 李不琢順勢抱住他,面孔緋紅,眼里亮晃晃的濕潤。她全身發熱,心底一陣陣的癢,確定林善培給她下了藥。 “我們先上去?!彼龘纹饍H有的一點力氣,慢慢爬樓。 * 幸好褲袋里的鑰匙沒丟,可她抓不住,還是沈初覺開的門。 一進去她就軟成了一灘水,不住地往下泄。 李不琢想靠著什么歇一歇,臥室新鋪了地毯,她進去后順著墻根坐下,張嘴呼吸。沈初覺進進出出地幫她倒水,倒冰箱里的牛奶,都不頂用。他大概也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后來一言不發地挨著她坐下。 李不琢抬眼覷見他吞咽時顫動的喉結,笑了:“你現在來侵.犯我,可是難得的好機會?!?/br> “你別說那種話?!?/br> “今晚是我自找的?!彼裏o力地垂下頭,“就因為你是那樣的想法,我才不能辜負,一把年紀了還沒個心眼,不是白活了嗎?” “唉?!?/br> “你不要學我,沒事唉聲嘆氣?!?/br> “還難受嗎?要不要去醫院?” “熬過這一陣就好,就是……熱,好熱?!?/br> 李不琢說著,不停用手扇風。 她白凈的脖子滲出一層汗,黏住了頭發,t恤已經半濕。還有每一次呼吸胸前挺起的弧度,擱在沈初覺眼中,都是赤.裸.裸的誘.惑。 他轉開臉,怕忍不住。 可惜被身邊的人發覺了,止不住地笑:“要不你幫我買點冰,這附近應該有24小時便利店。我冰箱里的冰淇淋吃完了?!?/br> “好?!?/br> * 等沈初覺拎著一袋沉甸甸的冰淇淋回來,李不琢已經睡著了。 她就這么靠墻坐著,肩膀支起歪到一邊的腦袋,臉頰留有一抹尚未消褪的紅暈。頭發凌亂地散開,大半掛在耳后,幾縷不聽話地跑到鼻子上,橫過臉。 臥室墻紙是上周他們一起貼的,素凈的淺藍色,印有花朵的暗紋。米色與褐色交錯的格紋平織地毯,是上上周他們一起去家具城買的。如今她連街邊發的樓盤廣告也不拒絕了,像模像樣地接了一摞,問沈初覺有沒有壓力,那個時候他沒說話,低頭不做聲地笑,笑得雙肩直抖。 全是細節的堆積,卻讓沈初覺漸漸有了想要安定的念頭。 他把冰淇淋逐一放入冷凍室,整齊碼好。全無睡意,又接著收拾其他的分層。他記得偶然看過的雜志上說,果汁打開后放在冰箱門架上冷藏,48小時內喝完;水果和綠色蔬菜要包好放入零度保鮮層,不能超過3天;雞蛋因為表面的細菌,最好先用保鮮袋包裝再放進冷藏室下層,不要超過兩周。 然而眼前完全錯亂的擺放讓他無從下手,簡直毫無章法。 他習慣用嚴苛的規則約束自己,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的聲音貫穿了他大半的人生。 想到這,沈初覺自嘲地笑了笑,關上冰箱。 他去浴室沖涼,換一套干凈的衣物,普通的黑白條紋素t和深色的沙灘褲。這是李不琢挑的,說穿起來會有想待在家里看電視的感覺。 沈初覺從衣櫥抱出一床羊絨薄毯,挨著李不琢坐下后,先給她蓋上,然后蓋住自己。他伸手把她歪向另一側的頭扳回來,靠在自己肩上,再枕著她。 等做好這一切,他再看看近在眼前的床鋪,有點憂郁。 快被她帶壞了。 * 不知過了多久,沈初覺在一片窸窸窣窣的動靜中醒來。 四周黑著燈,昏昧光線中,一團亮色在他眼前晃動。沒等他徹底清醒,身上的毯子被掀開,那團亮色壓住他的腿,還往前蹭了蹭。 “不……”他還沒喊出名字,就被手指按住唇。 沈初覺閉了閉眼,總算認出眼前人是李不琢。不知道她什么時候醒的,什么時候洗了澡,還換上一條玫紅色的真絲睡裙。 他眼皮跳了跳,啞聲問:“你還沒好?” 李不琢的發梢還在滴水,她歪著腦袋看他,“我今天晚上認清了兩件事?!?/br> “第一件,我要從莊佩茹的事情里跳出來,向前看。她是有苦衷,但太愛逞強,其實她有選擇的余地,但沒那么做。我也有對不起她的地方,我為此停了太久,該走了?!?/br> 她眼睫輕顫,劃過一絲哀傷,一只手繞到他頸后,一只手輕撫他t恤的圓領。 “第二件,”她頓了一下,食指下移,抵住他的胸口,“就是你愛我?!?/br> 她嘴角緩緩綻出一個弧度,依然垂著眼,食指繼續下移,感受到衣物下肌rou的紋路,到小腹,到腰。 到發脹的某處。 她嗓音像夏天破開的西瓜,滿是爽口的甜。沈初覺唇微張,不自覺加重了呼吸,目不轉睛盯著她誘人的笑。 她傾身,那甜味便貼過來,俯在他耳邊低哼:“我也愛你啊?!?/br> 作者有話要說: 竟然沒有一條留言提到車,嗚嗚嗚嗚桑心,原來你們那么快就倦怠了……那要不就這樣看吧_(:3」∠)_ 第35章 35. 沈初覺第一次見到李不琢的時候, 正仰頭看向枝頭開放正盛的木棉花。那一年的花期遲了,直拖到三月底, 木棉花才燃成了一片火, 和旁邊香樟樹的花撞上。 沉默地等在和別人約好的地方, 那人卻遲遲不來, 他眉間流露一抹淡淡的無奈。 他穿挺括的白襯衫,扣子系到頂, 衣擺規矩地收進長褲,一根黑色皮帶分隔人體黃金比例。一個俊俏挺拔的青年, 模樣很是沉得住氣,有種老派的英俊。身邊等待交通信號燈的人群里, 不時有朝他偷偷瞄去的視線。 拂曉下過一場雨, 地面還沒干透。 樟樹的花并不起眼, 散發出的甜糯香氣彌漫在潮濕空氣中,帶著微醺的醉意。 幾個中學女生從對面走來, 中間那個沒背書包,如瀑的長發隨風掀起, 笑得明媚招搖。而后一輛銀色汽車急剎在她們面前,攔住了路。 林錦承從后排跳下來,伸臂擋住中間的女生, 理直氣壯地說著什么。 對方不理會,僅僅盯著他。 林錦承說了許久,那女生連皺眉都懶得,挽過其他人的手臂又回到路的那一邊, 索性不與他照面。 直到她身影再看不見,林錦承才轉過身,一臉怏怏。他抬眼見到沈初覺,又忙不迭換上毫不在意的神色,興沖沖地跑過來。 “嘿嘿,就是她?!?/br> 沈初覺點頭,“嗯?!?/br> “其實你過來還要趕課程,我不該耽誤你,但她實在太難搞了,我也沒有辦法。只好求你幫幫忙啦!” 他這話說得實在給面子,看來是真的沒辦法,才露出少有的低姿態。 沈初覺和他的交情并不深,只不過他父親林善培曾經攀上沈家,帶兒子到家中拜訪過幾次。對于林善培言語間毫不吝惜的贊美,沈初覺自然明白那只是場面話,不能作數。但誰又想到三年后他不得不離開香港,輾轉來到澍城。人生地不熟,沈初覺只認識林家,他不抱希望地去找林善培,意料之中地被拒。 好在林錦承不介意,私下接濟他,解決他初來乍到求學和安頓的難題。 他比沈初覺小幾歲,言行間有種被寵壞了的驕縱輕浮,但一身少年人的爽利,不算難相處。 沈初覺答應他,幫他寫“李不琢觀察日記”。 那時莊佩茹和李鶴染走到婚姻末路,在家里一碰面就開始吵架,加速消耗彼此僅存的感情。他們還不關門,像是擔心不能鬧到眾人皆知那樣,聲音充斥一整層樓。 從狹小的電梯廳出來,左轉第一扇門是李不琢家,沈初覺住第二扇門。 沈初覺自小就不是愛湊熱鬧的人,每回經過往里打量時,心中滿是嘆息。但隔三差五總有那么一回,他看見李不琢坐在餐廳的飯桌上寫作業,把身后劍拔弩張的父母當作背景,充耳不聞。 他們甚至在她背后砸盤子摔碗,把茶幾上的報紙撕成漫天雪花,她依舊不管不顧。認真地撥弄計算器、翻書查找公式定理,仿佛那與她是兩個世界。 于是他忍不住多看幾眼。 又看幾眼。 看她改短的夏季校服,膝蓋露出來,沿交疊的小腿往下,白凈腳趾像細膩的羊脂玉。肩頭長發垂落,纏住他的目光。 后來沈初覺居然夢見,她柔軟馥郁的身.體在他身下婉轉承歡。夜里驚醒,他懷疑自己被鬼迷住心竅。 * 李不琢家里那根弦只繃了一個月,就斷了,門也緊緊合上。 那天下午莊佩茹找過來敲門,焦急地說家里跳閘了,不知道停了多久的電,冰箱里的烏骨雞開始化凍。 沈初覺便跟著去看,憑著僅有的一點電學知識判斷是家庭線路短路,需要萬用表做進一步檢測。他給小區物業打電話,因為搬來時受林錦承特別關照,物業立馬派電工上門,十幾分鐘解決。 莊佩茹興高采烈地煲雞湯,留他吃飯。 沈初覺遲疑著,鬼使神差地答應了。因為他發現,莊佩茹和李不琢眼梢有如出一轍的含笑風情。 除了家母和傭人,他沒有和異性共處一室的經歷,包括長輩,于是端肅地坐在餐桌前。 莊佩茹是自來熟,見他拘謹,坐下同他聊天。從哪里搬來,讀哪所學校,多大了,家中幾口人,熱心腸的居委會主任口吻??缮虺跤X言簡意賅,愣沒讓她問出個究竟。 她別有深意地笑,主動說起剛離了婚,身邊只有一個女兒。 “她叫李不琢,名字我起的,是不是很特別?”莊佩茹恍若二八少女,胳膊支在桌上,手捧著臉,看著他笑,“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玉不琢,不成器’,我快愁死她了?!?/br> 沈初覺納悶,不自覺溜出聲:“那不該叫‘李琢玉’嗎?‘不琢’的意思就是還沒加工打磨?!?/br> 莊佩茹僵了僵,臉上的笑意迅速枯萎,備受打擊地呢喃:“難怪了,我就說怎么那么難教,一點也不聽話,竟然犯了這種錯誤?!?/br> 稍微振作后,她又說:“其實最早,她不叫這個?!?/br> 莊佩茹當初懷的是雙胞胎,可惜快生了才發現,其中一胎被臍帶繞死了。她太難過,便沒有用一早準備好的名字。 “各人有各人的命,現在想想,也許命中注定她不該叫那個名字?!鼻f佩茹頓了頓,看出沈初覺眼中不經意流露的好奇,朝他勾了勾手指,“你過來,我告訴你叫什么,除了她和她爸爸,這個世界上就只有你知道了?!?/br> 對別人家事向來沒有興趣的沈初覺,在那一刻,靠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