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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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了,便和淑妃告了罪,淑妃沒再攔,任她起座去了。 聞櫻起先以為是宋汐想耍什么把戲。她這具身體不適合飲酒,剛剛被勸著多喝了幾口,這會兒酒力上來,腳下飄忽,心里就更警惕了。 可看宮女越帶越遠,路越走越深,她突然有了另一個猜測。 憑宋汐一人,再想布局做什么,都不可能在深宮里。 另一個念頭在她腦海里晃過,越想越是,她心跳突然快起來,一下快似一下。 到了一座偏殿前,宮女退后,她親自開門。 門一打開,她邁過門檻的腳就是一軟,眼看人就要撲到地上,剎那間,撲進了一個男性氣息濃烈的懷抱。 除此外,懷中還有本朝天子方能用的龍誕香。 衛凌恒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否則怎么會在聽到她被淑妃勸酒的消息后,就按捺不住,命人將她帶到了這個無人經過的偏殿? 她不能喝酒,多喝兩杯就要過敏。 這是他從夢里知道的事。 那日,他本是已經做了了斷,可當夜他就再一次夢見了她。這回什么故事都沒有了,獨她一個,在他懷里一個勁地問他“為什么不要她”,然后就是哭,哭得可憐極了。 他被哭沒了辦法。 就在第二天,淑妃呈上了選妃宴邀請的賓客名單,他隨手翻過,視線一下子就釘在了上面。 某一行寫著:兵部尚書宋崢之妻,宋氏聞櫻。 打她入宮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說的話、做的事,無一不被底下的人上報。他給自己找了借口,說是怕她在宮里受欺負。 可直到她不小心摔倒,他把人接到懷里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并非如此。 聞櫻這具身體的五官偏幼嫩,若不是她頭頂的發髻,穿著紺紫鑲邊褙子,把人壓得老氣橫秋,便走出去說是少女都有人肯信。 眼下她飲了酒,兩頰洇紅,醉眼朦朧,似夢里的那軟檀香一直往他鼻子里鉆去,竟把衛凌恒催得心頭直跳,問她道:“你這是喝了幾杯?” “長風?”她一晃腦袋,眼看身子又要歪倒,下意識揪住了他的衣襟穩住身形,“你怎么在這里?你來皇宮做什么?” 她果然知道長風。 衛凌恒想起二人樹林相遇,她神態拘謹,躲開了他誘導試探的話。眼下她喝醉了,倒是適合問話。 “你怎么知道我叫長風?”他低聲問。 她一聽就笑起來,嘟噥著:“是我醉了還是你醉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叫長風,我不僅知道你叫長風,我還知道你輕功了得呢!我十三歲的時候我們就成了好朋友,我怎么能不知道你,奇怪,我是又做夢了嗎……”語聲漸低,狀似喃喃地疑惑著。 衛凌恒攏著她的手臂一緊,原本想放開的,眼下卻放不開了。 她也做這樣的夢,和他做一樣的夢。 他情緒猶如湖心被投了一顆石子,漾起波紋來。 分明她身上還穿著品級服飾,做這婦人的打扮,可他望著她撲扇的睫毛、笑起來的梨渦,所有的細節都和夢里的佩佩并無二致。 “你可喜歡長風?” 她抬頭看他一眼,本應該表達出“奇怪”的意思,可她眼泛水光,微醺的眼尾拉開一道紅痕,似金魚的尾巴,倒把他誘得頭更低了幾分,“嗯?”他在等她的回答。 “你……再低頭?!彼粤Φ爻麚]手,“我悄悄告訴你?!?/br> 和醉酒的人最沒道理可言,衛凌恒聞言就再次向她靠近,把耳朵附到她說話的嘴唇旁。 猝不及防地,頰邊被人親了一記! 電光石火間,他抬起頭,如深潭一般不可測的黑眸直直地盯住了她。 她被看得幾分不安,掙脫了他,跑到旁邊去了。 他倒是也松了手任她跑,但追尋的目光宛如繩索,將她牢牢的縛住。 聞櫻躲到長條案邊,還險些碰落了上面擺飾的美人觚,好險穩住了,把他看得直笑??尚χχ职l覺不對,她好像不舒服,想抓自己的臉。 衛凌恒突然想起來,佩佩喝了酒,臉上會過敏長小紅疹。 他幾個大步邁過去,拽住了她的手。仔細一看,果然臉上有小紅點冒出來。他當即揚聲叫人。 王德永早就好奇死這陛下心心念念的人了,也不讓別人守著,一聽聲就自己顛顛兒跑過來。 這一看,也不見得如何國色天香。 只不過,她體態嬌盈猶如少女,眉眼間又有享受過魚水之歡的女人,獨有的嬌媚。這二者結合已是引人眼球,眼下飲了酒,醺醺然欲倒,連腮邊的紅點都媚態橫生,確實是勾人得緊。 索性他是太監穩得住,茲當沒看見,領了命去拿藥膏。 闔門時他又在門縫里看見,那女人的手被陛下制住不能動,想是臉上發癢,就拿肩膀去蹭,可憐兮兮的。 隨后,只見陛下俯身,竟是往她臉上吹了口氣,又低頭和她說了句話,像是詢問。隨后那女人點頭,陛下就這么輕輕地給她吹起了氣,眼神溫柔極了。 門一關上,王德永捂住“砰砰”直跳的心臟。 這可真是,天子柔情??! 第19章 謀奪臣妻的皇帝(六) 衛凌恒親手替聞櫻上了藥,這在別的宮妃那是想也不敢想的待遇,陛下能多與她們多說兩句話就已經很好了,哪兒敢奢求其它。但于聞櫻,衛凌恒說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樣的情緒,或許是在夢里一直充當保護者的角色,哪怕回到現實中,他亦忍不住想對她好。 沒過一會兒,紅疹漸漸淡下來,他把藥膏放到一邊。 她酒意沒散,人還有些怔愣,眼神發呆地望著窗外,忽而嘆了口氣。 “怎么?”他走到她跟前,“可是還有哪里不舒服?” “我好像是嫁了人的……”她像是難以啟齒,慢慢地轉回頭,“我糊涂了,我夢見你,只當還是未出閣的時候??晌蚁肫饋砹?,我已經嫁人了?!?/br> 他握住她的手,“佩佩……” 她低頭看著兩人交握的手,勉強笑道,“我已經好些年沒夢見過你啦,嫁了人之后你就不再來了。我以為你能陪我一輩子……如果你不是我的夢該多好?!?/br> “我當然不是你的夢?!彼麑⑺氖治盏酶o了,低聲笑道,“夢里的感覺可會這么真實?” “你不是我的夢?” “不是,我姓衛名凌恒,字長風,我并非俠客,但……” “長風真的不是我的夢?” 她喃喃地重復,那放空的眼神仿佛聚了光,一瞬間,她的眼淚猝不及防地涌了出來,“長風不是夢里的人,那你為什么不來?”她終于把目光放到了他身上,可眼里的恨意,讓他心里一慟。 “佩佩?” 聞櫻忍著淚,壓抑著情緒的身子輕顫著,“你知不知道我要嫁人了?他們都逼著我嫁給宋崢,嫁給我的姐夫,母親要我占著那個名分,宋崢要我照顧他和愛妻的兒女。憑什么呢?我憑什么要去當jiejie的影子?” 衛凌恒呼吸一滯,他一直都知道她在那里過的不好,可他從沒想過要去找她。她畢竟只是他的一個夢…… 她流著淚笑起來:“可我不擔心,那時候我想,我還有長風呢,我等長風來救我。他最厲害了,就算抱著我也能飛到圍墻外面去,他一定舍不得看我受委屈……可是我的長風沒來,他再也沒來……”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幾乎無力地捶打在他肩膀,“你騙我,如果你不是我的夢,你為什么不來?為什么不來?” 是他忘了,對他來說一個簡單而綺麗的夢,于她,可能是生命里唯一可以抓住的光。他腦海里又浮現起那個抱著死貓的少女,蹲在黑黢的假山洞里,身影壓抑而孤單。 衛凌恒人生第一次,不知道拿一個女人怎么辦。 其實他即便把夢當真,她也已經嫁人了,他們做夢的時間并不相等,他永遠也不可能回到那一天,救她出來。 但當時不能,不代表現在不能。 他腦海里突然被一個念頭占滿,低下頭問她:“你不想留在宋家,那朕現在帶你走,好不好?” 她噙著眼淚仰頭,被淚水模糊的視線一眨,淚珠滾落下來。 “朕?” 她輕軟的舌尖吐出這個字,他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而聞櫻在一愣過后,眼神飄忽地他身上流連,從他玄色底的五爪金龍刺繡衣袍,袍底的靴子,再到腰間的玉扣,無不彰顯出他的身份。 “……你是皇帝?” 她面容陡然一白,仿佛是酒意被醒了一般,品味著這個字,猛然后退。 沒等他反應過來,她的已經跪倒在地上:“我……臣妾見過陛下……” 衛凌恒的眼神沉下來,一言不發傾身去扶她。 她仍顧自道:“臣妾酒后失儀,陛下恕罪……”眼見一個頭就要磕下去,他拿手給她擋了額頭,她偏了偏腦袋執意要磕,他終于也有些動怒了。 “你非得如此?朕是皇帝,就不能是你的長風了?” 聞櫻不答話。 他定定地看著她,“你還想留在宋家?” 在他的氣勢壓迫下,她終還是點了點頭。 “臣妾先前不知,以為在夢里……假如陛下也做了這樣的夢,就只當它是夢罷?!?/br> 回去的路上,聞櫻和宋汐一同坐著馬車,相對無言。好在宋汐看見了她臉上沒能全部消褪的紅疹,并沒有懷疑她的去向。 回到府中后,她聽說,宴席上在她走了以后,還很鬧了一場。原來是聞家表姐不甘心宋汐搶走三皇子的注意,一同游戲時,誣陷宋汐偷了貴女的首飾。她倉促之間,局做的太糙,宋汐不過三兩下就誘哄得她的幫手說了實話,反而大出了一番風頭。 在原軌道上,同樣有這樣一場事端。 原本,皇后還會因為撞衫的緣故不喜宋汐,無形中增加了阻礙,往后就是宋汐和三皇子之間的絆腳石。眼下卻因她的幫忙,反而對宋汐很有好感。 她好笑的想,自己這也算是順手幫了神使大人一個小忙了吧? 回到宋府,宋汐倒是乖覺,當著宋崢的面和她道了謝,指的當然是撞衫的事,算是把表面功夫做足了。 聞櫻認為還是上次的警告生了效,如果能一直這樣相安無事到任務結束,最好不過。 對于衛凌恒,聞櫻有自己的考量,借用夢引香施展出的效果比她想象的還要好,可她不能立刻答應對方。 她只是皇帝夢里的一個角色,在他加深印象前就輕而易舉的得到了,他又怎么會珍惜? 這一天她沒有再用夢引香編織夢境,踏踏實實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宋崢出門后,聞櫻突然發現梳妝匣里多了一張信箋,并一支銀蝶白玉映翠的簪子,做工精細,連蝴蝶那一對觸角都栩栩如生。 展信一看,她心跳快了兩拍,把信簇到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