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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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眼淚,暈開了黑色的墨跡。 他能夠想象到,黑夜里,她一個人坐在寂寞的窗前,瑟瑟發抖,滴滴答答地淌著眼淚,卻用怎樣堅定而決絕的筆墨,寫下這行遒勁有力的字。 許刃的心,仿佛是被尖銳的刀子猛力戳進去,拖出來,帶出了淅淅瀝瀝的血跡。 他顫抖的手指尖銜起那張書簽,緩緩放到唇間,印下一記蒼白而又無比深情的親吻。 即使所有的努力付之一炬,前路盡毀,荊棘密布。 可是,你一定要堅強。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是過不去的坎。 你一定要堅強。 也許我不能陪你走完余路,但你, 一定要堅強。 那一巴掌,結結實實地打在了程厲銘的臉上。 在鹿州老宅的花園里,那天的風很大,吹刮著枯枝敗葉滿世界狂亂地飛竄。 程厲銘生生地受下了程池的耳光,一言不發,任由她在他身上胡亂地發泄。 她拽著雙肩包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他的頭上。 原本以為這兩個月來的沉淀,她的心已經死了下去,卻沒想到他那張面目可憎的臉,一瞬間便勾起了程池心中隱忍壓抑的怒火。 狂風驟雨般的情緒,對著這個至愛她的男人,瘋狂地發泄著。 “是你干的!”她又打又踢,而從始至終,程厲銘沒有還手,沒有多說一個字。 “是你把那幫人找來!都是你!” 程池打累了,倚著籬笆坐了下來,蹲在角落大口地喘息,大口地哭泣。 “如果見不得我好,你盡可以沖我來!”她捶著自己心口,狂躁地沖他大喊:“你為什么要這樣對他!” 程厲銘點了根煙,手禁不住地顫抖,深長地吸了一口,走到程池邊上,也跟著坐了下來。 “我針對他,跟你沒有半毛關系?!背虆栥懻f:“當初是他發了那封匿名的郵件,害得老爸把我趕出家門,你知道這幾年我是怎么過來的?” 他湊近了看著她,喃喃說:“我的朋友,他媽的全不接我的電話,最慘的時候,我一天只吃一頓飯,睡過地下室,甚至在建筑工地打過工,差點被十五樓掉下來的磚塊砸死…這些,都是拜他所賜,你說我能不恨他?他代替了我,進了這個家,討老頭子的歡心,他搶了我的父親,我的meimei,我的一切,我能不恨他?” 程池惡狠狠地瞪他:“這些都是你自己作的,與他有何關系?你和江依絡勾搭在一起,難不成也是許刃叫你這么做的?程厲銘,你今年得有26歲了吧,你他媽…”程池冷笑:“…還是這么幼稚?!?/br> “程池,他媽少跟我扯這些?!背虆栥憣燁^往地上狠狠一砸:“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你了解他么,他跟你講什么你就信?真當他是純潔善良的小白兔?” 他用腳捻了捻石板上的煙頭,嘲諷地對她說:“他做過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你說什么?”程池怔怔地看著他。 “許刃過去那點子破事,不是我查的,是另一個人,一個把他恨到骨子里的人?!?/br> “誰?” “王坤?!?/br> “王坤…”她喃喃念著這個名字,恍然想起來,是她的高中同學。 “就你們快高考那時候,他找了個有病的妓|女,把王坤弄得染了病,半年都下不來床,命根子都快廢了,送到國外去治療,現在那方面依舊有障礙,毀了一輩子,他媽的斷子絕孫?!?/br> 程厲銘冷啐了一聲:“手段夠狠,老子都要甘拜下風?!?/br> 程池睜大了眼睛,瞳眸顫栗著… 風凜冽地刮在她的臉上,跟刀子似的,可是她沒有一點痛感,只是打了個寒噤,九月的晚夏風,她覺得冷。 程池突然想到峨眉山巔的那一尊普賢菩薩法相,他那般悲憫地俯瞰著蕓蕓眾生,萬相苦厄,誰都逃不過。 程池過去從來不相信命運,她無所禁忌,張揚放肆。 她現在回憶起來,菩薩眼下,那個俊秀的少年,他雙手合十,虔誠地參拜。 仿佛時光在他身畔流逝了千年萬年,而她于千人萬人中,堪堪與他相遇。 而后,他進入了她的生命中,遇著她周圍的人,王坤,程厲銘,江依絡,程嘉…所有這一切,宛如一張無形的大掌,將他的命運,推向了無可預知的黑暗深淵。 程池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命運的強大和人的渺小無力。 誰都逃不過,沒有人無辜。 包括她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還在吧? ☆、第59章 崩跌(6) 沒有了許刃的大學時光變得無比枯燥乏味, 程池每天穿梭于現實,書本與游戲之中, 平靜無瀾,她覺得, 興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曾經那樣熱烈的青春,那樣深刻地愛過那么一場,終究一切都是要歸于平淡。 大四畢業,本專業的同學, 要么考研, 要么考了公務員或者教師, 或者進了事業單位。 程池也跟老爸商量過了, 隨便在公司給她弄個文員或者秘書的職位, 且先干著。 過去不甘生活就此平淡, 不愿屈服于命運的既定軌跡, 她也那樣努力地拼過一場,卻不曾想, 最終, 殊途同歸。 可就在程正年給程池安排好了職位, 程池卻突然報名參加學校的支教項目。 誰都不曾想到。 當時朱澹拿著宣傳單還跟程池說來著, 要不一塊兒去支教得了, 聽說山里的景色可美了,而且回來還能直接保研,種種種種, 好處多多。 可是程池癟著嘴,說她就是死也不去那種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鬼地方,指不定回來之后,能丑成什么狗樣子。 是啊,那種地方,哪是她這細皮嫩rou衣食無憂的千金小姐能呆的? 可是就在程池說了這話沒多久,她就一個人暗挫挫地報名參加了支教項目。 后來送別程池,楊靖突然一拍大腿回想起,說那幾日,不就是許刃刑滿出獄的日子嗎? 他匆匆去了上海,向監獄打聽了許刃出獄的日期。 恰是在程池畢業典禮舉行的那一天。 而距離那天的十天之后,她便坐上了開往西南邊陲大山的綠皮火車。 十天,在漫長的歲月長河里短暫得簡直不值一提。 誰也不知道,那十天里,有什么樣的故事悄然發生,又怎樣被掩埋在了時光中。 程池去的是位于川南的一個名叫水磨村的小村寨,這里地處偏遠大山,遠離城市,與世隔絕。村里人都cao著濃重的地方口音,絕非她所熟悉的鄉音。 程池似乎也真是鐵了心,要將自己與過去的世界徹底阻絕。 所有人都以為,三年的時間已經夠長,夠久,能夠徹底治愈她心里的傷痕,然而在許刃出獄以后,在程池離開以后,他們才恍然明白,那段幾乎要把人燒得灰飛煙滅的愛情里,沒放下的人,一直是她。 所以,他一出來,她便跑路。 程池來水磨村的半年之后,用村長家里那臺唯一的電話機,給老爸撥了個電話,讓程正年幫她把那輛寶貝法拉利給賣掉,然后把錢匯過來。 程正年正在外地談生意,聞言一驚,下意識的反應是:“你丫是不是又闖禍了?把人家房子燒了?還是把人家小子給打廢了?” 程池說都不是,她想給村里唯一的這一所小學重新修繕教學樓。 程正年真是十萬分地不相信。 最后生意都不談了,程正年火急火燎,顛簸了十幾個小時的汽車,親自來了水磨鄉,一來探望半年沒見的女兒,二來看看她到底有沒有闖禍。 程池帶著他去看了村小學的教學樓,那是幾間由牛棚改造的四合毛坯房,采光極差,也很不通風。樹上有個自制的銅鑼,上課和下課的鈴聲,全靠校長拿著石頭去敲鑼。 而唯一能看出這是個學校的標志,恐怕只有四合院中間的那一根竹竿子,竹竿子上掛著冉冉飄動的紅旗。 后來,程正年又在村里晃蕩了幾圈,村民們知道他是村小學程老師的父親,都甚為熱情地邀請他來家里做客。 程正年好容易來一趟,自然是要去女兒家吃飯的,婉拒他們的好意之后,村民們又陸陸續續給他送來了好多好多禮物。 有陳年的臘rou火腿,有雞蛋,有山里的草藥,還有自家腌制的咸菜等等。 他們說,程老師頂呱呱,念書寫字,一筆一劃地教咱娃。 咱村里前前后后,來了十多個老師,可是不出一個月,全吵吵嚷嚷著要走,只因生活條件太差,太苦了,城里人受不住。 程老師在這里一呆就是大半年,咱娃都會寫作文了。 不止會寫作文,還有理想了,說要當電競選手,你造啥是電競選手哇? 程正年說可能是搞電腦的吧,鄉里人一聽電腦,就是程老師帶過來的那個四四方方的小板子,那可了不得,那么一個小板子,里面裝了不少稀奇的東西,那叫科學,叫技術。 他們也希望自己的娃,將來能走出大山,去看看新鮮物件,去接觸科學,跟上這個時代的步伐,而不是一輩子窩在這個窮鄉僻壤,砍柴種地,啥也不知啥也不懂。 程正年這輩子,很是收過不少的禮物,鑲金鍍銀的玉翡翠,高山里的珍惜蟲草,還有幾十年珍藏的佳釀,他啥沒見過,啥沒吃過… 可偏偏是村民們送來的腌菜雞蛋火腿,著實送進了他的心里面,他驕傲??! 這可比她將來能開公司當老板掙大錢,讓他驕傲多了。 過去那些給他送禮的人,前腳笑臉相迎,后腳出門就罵你心黑手辣,他不是不知道。 有錢人面上受尊重,背地里指不定讓人怎么唾棄來著。 但是程池不一樣,她是鄉村的老師,泥里面蹦跶了一圈出來,黑了,瘦了,可是形象也高大偉岸了。 人民教師,說出來,多光榮,多受尊重。 他真是做夢也想不到會有這么一天,這個不成器的紈绔女兒,居然會為人師表。 他心里頭,那個驕傲,那個喜滋滋呀,回去一定要跟幾個老友好好地炫耀一番,讓他們平日里老在他面前說自家小孩出國留學,拿了什么學位,又進了什么研究院,每每這個時候,程正年都無話可說,哼,現在不一樣了,他女兒在山村支教,也是頂有出息的! 程正年說不用你賣車,修個教學樓能費幾個錢,老爸給你資助,五百萬夠不夠? 程池說,我那車早就老款式了,就算回來也不一定會開,不如現在賣掉,還能做點有意義的事,也算是它功德圓滿,等回家了,我才更有底氣跟您要錢買新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