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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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深陷(16) 那是許刃永遠不愿意回想起來的夢魘。 母親的疾病越來越重,最后的幾個月, 都是住在醫院里, 整個人瘦成了骨架子。 許刃掙的那些錢,以及家里所有的積蓄, 還是不夠支撐母親的治療以及價格昂貴的藥品。 那天, 他端著濃糊糊的米粥飯盒,走在醫院走廊過道上, 對面一個男人,遞過來一張名片,上面有一串電話號碼。 那人說, 打這個, 能救命。 后來許刃反復想, 那男人只看了他一眼, 就能確定, 他需要錢, 眼力勁兒,也未免太好。 后來被關在地下室,見多了那些個缺胳膊少腿的家伙, 許刃才知道,置身于絕望的泥淖中的人,那雙眼睛,和正常人是不一樣的,眼睛很深很深,就像死水, 泛不起半點波瀾,好比一具行尸走rou。 要從活人堆里要把死人找出來,自然不難。 許刃那時候,已經是死人了。 他守在母親的病床前,手里緊緊拽著那張名片,他當然知道,那能救命的號碼,是打給高|利|貸的。 母親已經不能說話了,瘦得皮包骨頭,只剩了一雙眼睛,很大,看著他。 他說,媽,你想活嗎? 她依舊看著他,不言不語。 可是他知道,她想活,哪怕多延續一秒的生命,她也不愿離開這個世界。 記憶中的母親,是一個極其冷漠的女人,跟他說話,一日便不超過三句,他早已經習慣了與她沉默地相處,白天他總是在外面,要么上學,要么進網吧玩游戲,或者午夜時分在街頭游蕩,即使到了下半夜,他也是不愿意回家的。 他害怕回家之后,聽見母親的聲音,她那似又哭,又笑的聲音。 年幼的他其實并明白,怎么樣,才會讓一個宛如石頭般的女人,發出那樣的聲音,好像很痛苦,又好像很快樂。 他不喜歡那樣的聲音,那些聲音和左鄰右舍時常在背后的竊竊私語交織在一起,讓他心煩。 有一次上了網回家,剛進門就聽見屋子里有打斗的動靜,三兩步跨上門,只見一個男人坐在母親身上,用拳頭死命地揍她。 “賤|逼爛貨,下面都被捅爛了,害得老子得了病,老子弄死你!” 許刃像瘋了一般沖進去,抓起桌上的水果刀,想都沒想就往他身上捅,卻還是母親,在關鍵時候把那個男人推開,避過了許刃手里尖銳的刀鋒。 男人狼狽地離開,母親呆坐在地上,沉默了片刻,身體不再顫抖,她穿好了自己的衣服,就像沒事的人兒似的,回頭,疲倦地看了許刃一眼,指了指桌上,用那嘶啞的嗓音說:“飯菜熱一熱?!?/br> 隨即,她重新回自己的房間。 許刃叫住她:“媽,明天我上山,拜菩薩?!?/br> 她聞言,身形顫了顫,說:“哦,那帶些水果罷?!?/br> 他問她,是否愿意陪他一塊兒上山。 但是母親說,她是不配的。 第二天,許刃在酒吧,找到了昨天那個男人。 他用啤酒瓶子,給那個男人的腦袋瓜開了瓢兒,見了血,他轉身就跑,一口氣,從街區跑到了山腳,慌慌張張買了水果放進背包里,然后上山。 他的手上站沾著血,衣服上也有,一口氣沒停,上了山,捧著水果,站在普賢菩薩的金身法相前。 戰戰兢兢,手死命地往衣服和褲子上擦拭著血跡。 有僧為他拿來供奉的托盤,呈上水果,注意到了他臉上身上的血跡,僧掌心置于胸前,垂眸,目光仁慈。 “阿彌陀佛?!?/br> 一陣風吹過,他抬眸,正午的陽光無比刺眼, 十方普賢眉眼安詳,無波無瀾地俯瞰這蕓蕓眾生。 諸天神佛,十大行愿。 他說,你真的像他們說得那樣靈驗么? 只有風在他拂過他的耳畔,菩薩依舊安詳地瞇著眼。 他的心突然便靜了,前所未有的靜寂。 許刃在十方普賢的法相前,站了整整一天,直至月出東山,山林寂靜。 他方才轉身離開,獨自下山。 從那以后,許刃便不是許刃,又或者說,更是許刃。 他不再肯受欺負,他兇,他惡,他成了整個街區沒有人敢惹的惡棍流氓,他打架,他收保護費,為了賺錢,他什么都敢干過,于是,沒有人敢再欺負母親,甚至沒有人,再敢來做母親的生意。 母親開始生病,開始吃藥。許刃退了學,想盡一切辦法賺錢,給她買藥,給她治病。 可母親的病,是個無底的洞。 許刃撥通了高|利|貸的電話。 母親最后的時日里,許刃得到了一筆錢,全部用在了后續的治療中。 然而,她還是走了。 許刃欠下了不小的債務,無力償還,那幫放貸的家伙并不是好惹的,他們在他的家里搜羅了一圈,除了幾百塊和一個彩電之外,并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許刃被他們帶走了,關在了一個陰暗潮濕的地下室里,地下室有很多人,他們橫七豎八地睡在地上,身上很臟,形容憔悴,但是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缺胳膊少腿。 許刃聽一個斷了手的男人說。 他賭錢欠了大筆的賭債,借了這幫人的錢,最后錢輸光了,他什么也沒有,只能用身體來還。 怎樣…用身體來還? 后來許刃才知道,砍掉手,或者腿,或者用guntang的水廢了臉,扔大街上去乞討,每天能賺好幾百,這些錢,便是債,用身體還的債,債還清了,他們才能自由。 他知道那些大街小巷乞討的殘疾人,卻不知道,他們都是因為欠了錢,被人cao縱… 那晚,許刃嚇得一夜沒敢合眼。 你去過地獄嗎? 何須下地獄,這個世界,本就是修羅場。 一個大雨的夜晚,許刃跑了。 卡車把他和其他幾個健全的同伴往山里拉,山里有個“屠宰場”。 在送去“受刑”的山林路上,他跳了車,滾落斜坡,摔得頭破血流,他冒雨跑回家,收拾了幾件衣服,卻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上了山。 帶血的衣服已經被他扔掉了,他在樹林里換上了干凈的牛仔衣,擦干了額頭上的血跡,然后一步一步登上階梯,站在普賢菩薩的金身法相前。 “你看到了嗎,這個世界…” “我要走了,也許這是最后一次?!?/br> “你從來都幫不了我,我只有我自己?!?/br> 他垂首低眸,雙手合十,一陣風吹過。 他轉身離開,菩薩在他的身后,依舊無言,憐憫地俯瞰著苦難的蒼生。 許刃并沒有對程池有半點隱瞞,那些不堪的,可怕的…他都一字一字地講給她聽,他知道,程池受得住。 她不是需要被保護的小金魚。 暴風雨來臨之時,她也能在波濤洶涌的浪潮里遨游與沉浮。 “林君則與我母親,是自小青梅竹馬的情意,后來他考上了大學,離開了小縣城,我的母親一直在打工接濟他的學費,后來他找到了一份體面的工作,便拋棄了我的母親,與一位有錢人家的小姐好上了。我的母親帶著只有三個月的我,回了小縣城?!?/br> 他平靜地敘述著長輩之間的恩恩怨怨,面無表情:“一個未婚的女人帶著一個孩子,娘家自然也不肯認她,母親受不了那些閑言碎語,她離開了從小生長的地方,來到了峨眉山腳下,為了養活我,她做了那種生意……” 許刃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我是插|在她心頭的刀子,一刀一刀,將她凌遲至死?!?/br> 他的聲音驟然有些失控。 “她恨我?!?/br> 程池緊緊地了他的手,牽著他,落在了自己的左胸膛上。 心跳,有力地搏動。 她起身,在他的眼眸印下了一個吻。 她說:“許刃,你一定要勇敢?!?/br> 過年的程家是很熱鬧的,家里親戚來來往往,給這棟陰冷的宅子帶來了不少人氣和暖意。 程正年向親戚們介紹許刃的時候,說的是程池帶回來的男朋友。 一個無依無靠,沒有家人的男朋友,現在,程家就是他的家。 初五的那天,林家也來拜訪了程家,林君則臉上掛著很不自然的神情,楊澄月對許刃倒是很好奇,向程正年問了很多,不過她素來便是一個高冷的女人,縱然感興趣,卻并沒有顯山露水。 林君則全程都處于高度緊張的狀態,一有機會便把話題往別處帶,表現得這般明顯連程正年都不禁為他捏一把汗。 楊澄月問:“這孩子,是個什么來歷?好像以前就住在你們家吧,當初學校里,他還救過我們家阿簡?!?/br> “是朋友的孩子,后來家里出了點事,父母都不在了,我見他可憐,便接了過來?!背陶昊卮?。 “朋友家的孩子?!睏畛卧锣溃骸俺錾砣绾??” “很是一般?!?/br> “你倒也舍得把女兒給他?!?/br> 程正年磕了磕煙,笑說:“我并不舍得?!?/br> “若是換了我,定是要拆散他們的?!睏畛卧聯u頭:“如果我們家阿簡喜歡的女孩不合我意,我是絕不會放任自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