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節
“說不好?!敝斐d永砹死硪埋拮?,“景氏已經死了——方才這消息我沒敢同母妃講?!?/br> 景氏在這個節骨眼上沒了,不得不令人往毛骨悚然的方向去想。興許就是怕她說漏嘴,所以才殺人滅口的。景氏那張嘴巴,朱軒姝可是領教過的。 朱軒姝默了片刻。雖然人是她趕出去的,可到底帶過自己,還是有幾分感情的?!皟词譀]抓著?” 朱常溆搖頭,“怎么抓呢?景氏被發現的時候,就剩了半截身子,下半身都不知道上哪兒去。聽說臉都爛了一半。要不是身上的胎記還在,怕是根本認不得。這樣的案子,問誰去?總不能叫景氏自己開口,說是誰害了她吧?!?/br> 朱常治皺著臉,拼命搓著自己的雙臂,一副嫌棄的模樣?!皠e說了,好惡心?!?/br> 朱常溆頭也不回,“這就叫惡心了?你不知道吧?咱們吃的米糧還都是人糞給漚出來的肥種的?!敝燔庢r下,“你別嚇治兒,他膽子小,不經嚇的?!?/br> 朱常治臉色一白就往外沖,扶著門框大吐特吐起來。 “看吧?!敝燔庢闪艘谎凼甲髻刚?,“你干的好事!”起身去安慰幺弟。 朱常溆臉上掛著惡作劇成功的表情,頗有些得意。沒曾想身邊的朱常洵也白著臉,抖著聲音問他,“皇兄……咱們吃的……米啊,什么的,真的是叫糞給……?” 朱常溆沒有一絲猶豫,大力地點頭,生怕弟弟給會錯了意。 門框一左一右,都叫兩個皇子給占了。朱軒姝哄這個也不是,哄那個也來不及,再也沒心思去管朱常溆。 成功得以脫身的朱常溆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屋子,親自斟了一杯茶。其實他自己現在也有點犯惡心,不過比起當年剛知道這事兒時候,現在可是好多了。 不過也是奇怪,怎么反應最大的是兩個弟弟,而不是唯一的女子呢?朱常溆百思不得其解。 不僅朱常溆覺得這事兒可能是朱常洛干的,就連不少審案的朝臣私底下也這么認為。甚至連朱翊鈞也抱著這樣的念頭,可涉事的到底是自己的孩子,他無論如何都不想相信自己的兒子會干出這樣泯滅手足親情的事來。 即便這個兒子是自己最不喜歡的那個。 朱翊鈞有的時候會懷疑,自己這樣無端的信任會不會在最終收到結果的時候有了一個極大的反轉,讓他痛苦??尚闹械奶炱?,最后還是讓他選擇了相信朱常洛。 如果說朱軒媖是朱翊鈞的第一個孩子,猶為看重的話。那作為第一個兒子的朱常洛,朱翊鈞也沒少懷抱希望。朱常洛小的時候,朱翊鈞也想過,如果這個兒子的母親不是王淑蓉,那該有多好。也許自己就能過接受他了,畢竟母親那么喜歡他不是么。 只是凡事并沒有如果。父子倆的感情在十幾年中漸行漸遠,再也無法回頭。 張差可能是受了皇長子的指使而意圖對皇太子不軌的消息不知怎的,傳到了朱常汐的耳中。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自己這個大哥,從來就不曾對自己有過什么兄弟之情!往日里做出來的那副情深模樣,統統都是假的!不過是做個父皇母后,做給朝臣先生們看的! 幸好自己命大,若是真的叫人毆傷,或是就此丟了性命。他的大哥是不是會笑著參加他的喪事?畢竟心心念念的皇太子位終于到手了不是? 朱常汐蜷縮著的身子一點點舒展開。他不能就此罷休,不給皇長子回敬點顏色看看,他眼里永遠都不會有自己這個太子。 正當朱常汐默默地將對兄長的恨意埋在心里的時候,一個不知哪兒來的傳言漸漸席卷了整個京城,進而由入宮哭靈的外命婦帶進了宮里,叫宮里頭的各位貴人們知道。 當然,這樣的話卻是不能當著皇貴妃說的。誰讓這傳言是同她有干系的呢。 王喜姐望著久久不曾見的母親,失笑道:“這樣的無稽之言母親怎得也會信?”她將頭扭開,快速地眨了幾下眼。身側的朱軒媖撫著母親的手,給予鼓勵地一笑。 朱軒媖平靜地望著永年伯夫人,“外祖母,這等的話以后莫要再傳了。如今因仁圣皇祖母崩逝,我們祖孫才能見著面,可萬萬別再叫父皇給惱了,日后都見不著人?!彼赣H,“我倒還好,就住在宮外,想見面不過套個馬車的事兒??赡负髤s是在宮里的,外祖母難道就忍心叫母后望眼欲穿嗎?” 永年伯夫人是真正地吃過教訓,自不能入宮后,宮外的不少宴席都不曾請過自己了。外戚的名聲本就不大好,現在更是落了下乘,叫人笑話了去?!昂煤?,就聽公主的,我再不說,再不說了?!闭f著打了幾下自己的嘴,“我呀,就是管不??!” “好了?!蓖跸步阋采岵坏媚赣H自虐,攔下她的手,“別人傳,就叫別人傳去,母親可莫要再提起了。旁人若是同你說,你只當沒聽見?!?/br> 永年伯夫人連連點頭,“知道的,知道的?!彼檬直戎约旱亩?,“這邊兒進,這邊兒出,再不當真?!?/br> 王喜姐點點頭,要母親真能做到如此,可是少了許多事兒。 第83章 “荒謬!”朱翊鈞差點氣笑了,“這事兒怎么和翊坤宮扯上了?是誰造的謠?!去,給朕查清楚了!” 陳矩垂著頭,一個字都不敢說。這消息他也是從剛探親回宮的小太監口里知道的,才聽說,就立刻回來報給朱翊鈞了?,F下宮外是個什么情形,就連他也兩眼一抹黑地全不清楚。 田義立在朱翊鈞的身后,抬著眼皮子往掌印身上掃了一眼,又將目光收回。眼下倒是一個極好的落井下石的機會,只是田義不想將事兒給做的那么絕,事后留一線,做人不能太絕了。 陳矩卻沒將他的這份好意給記下。方才田義瞧的那一眼,已經落在他的眼睛里頭了,此時心里正恨得牙癢癢。大家都是底下沒了東西的殘廢,誰比誰高貴著了?田義他有什么資格譏諷自己? 再說了,這時候,若真有心相助,何不站出來替自己說幾句好話?一個屁都不放,還想讓自己承情?做夢去吧! 陳矩垂下臉,沒叫人看出他臉上的怒氣來,只喏喏回著朱翊鈞的話,說是立刻就叫東廠的錦衣衛去查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就在陳矩剛剛退出殿去想要親自去東廠衙門找人的檔口,王錫爵帶著奏疏匆匆趕了過來。 “陛下,陛下!”王錫爵自上回在乾清宮殿前暈厥之后就老了許多,現下走路都是顫顫巍巍的,不得不叫人扶著。不過事情有了眉目,能夠洗刷內閣的污名,他又有了勁頭,來面圣的時候是獨個兒來的。 朱翊鈞聽出王先生語氣中的雀躍,不由得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見王錫爵在跨門檻的時候有些吃力,忙讓立在門口的陳矩扶一把,“快些將先生攙進殿里頭來,愣著做什么?快呀!”又嘟囔一句,“真是越來越沒眼力價了?!?/br> 田義耳朵動了動,頭垂得越發低了。 陳矩沒聽見天子后頭的那句話,小心翼翼地將王錫爵扶了進來,甚至在人站定了之后還不松手。 田義朝殿中立著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后者會意地點頭,搬了張繡墩過來。 朱翊鈞對田義的識趣非常滿意。雖然他沒開口賜座,但以王錫爵年邁之身,又是帝師,自然該有這樣的待遇。 “王先生,可是梃擊案有了眉目?”朱翊鈞眼睛發亮地望著王錫爵,希望自己能聽到好消息。 王錫爵臉上帶著笑,“正是。臣已查明,那塊內閣邊關出入牌乃是閣中一名江西籍的宋姓文吏竊取?,F下此人已關押起來,等著大理寺的官員去審?!痹掍h一轉,他面有慚色地向朱翊鈞拱手,“出入牌子被竊,臣有看管不力之罪?!?/br> “此事吏部也有責任?!敝祚粹x擺了擺手,“錯并非盡在閣臣身上。若京察之時能發現此人言行不妥,早早地就叫致仕,哪里還會生出這檔子事來?!?/br> 王錫爵心里有幾分得意,吏部不是想同內閣爭銓權嗎?現在出了事兒,失職的吏部將在天子的心目中一落千丈,到時候銓權重歸內閣指日可待。 正當王錫爵高興的時候,陳矩眼尖地看見門口的一個百戶朝自己使著眼色。他慢慢地退到門口,低聲問道:“何事?” “方才王大學士抓著的那個文吏在牢中自縊了?!卑賾舻椭^,看不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