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隱約間,仿佛令他有看到了多年前的原配云氏,也如她這般,貌不驚人,卻有種內在的精致,總是不急不緩,進退得宜。 “女兒見過父親?!?/br> 一個晃神的功夫,慕容久久已經站在了慕容正的近前。 慕容正一下驚醒,想起原配云氏雖好,卻并不真得他的心,加之十年前齊王府覆滅,云家舉族遭到牽連,身為云家女婿的相府,也是如履薄冰。 他就打心眼里,對那個溫婉的原配,在沒什么好感了,這些年,無論在官場上還是別的場合,他都刻意的對與云家有關的人事,劃清了界限。 這個女兒也不例外。 “久久,你在屋里沒什么事吧?外頭這么大的動靜,怎么不見出來?剛才錢婆子說有賊人摸進了你的院子,別是……”蘇氏咬著牙,皮笑rou不笑的緊緊盯著慕容久久。 原本的志在必得,此刻一見如此氣定神閑的慕容久久,也不禁生出了幾分狐疑,可是,不應該啊,后院巡視的婆子,被她抽調走了大半,楊碩一個大男人不可能得不了手。 難道是這小賤人在唱空城計。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今天既然鬧開了,她就一定要搜上一遍,因為比起慕容久久的淡然,她更信得過今晚的安排。 “母親多慮了,這大半夜的,就算出了天大的事,女兒家也得穿上衣服在出來見人啊,那里有母親這般耳聰目明的本事,里外隔了三條院子,半畝花園,女兒的院里摸進賊人,您都比女兒洞察的早,實在叫女兒心生佩服?!?/br> 慕容久久話里帶刺,意思不言而喻。 慕容正聞言一愣,他雖從不愛搭理后宅之事,但也不是傻子,因為原本這種事他來不來都無所謂,但蘇氏今晚卻是表現的太過刻意,像是要極力表現什么。 一時,他暗沉的眸中,閃過了幾分探究。 蘇氏心頭一跳,嘴上趕忙苦口婆心的勸道:“相爺,不管怎么說,后院里摸進了賊人,關系重大,為了久久的聲譽,今晚也得徹底清查一般,否則人心惶惶,誰也無法安睡啊?!?/br> “是啊,夫人說的對……” 周圍一圈奴婢婆子們,都紛紛附和。 慕容久久將眾人的表現都看在眼底,仿佛還有那么一丁點的不甘心,聲明道:“女兒的閨房沒有賊人,今日這般興師動眾的搜查,只怕落到旁人的耳中,反倒像是有什么,傳揚出去那才叫真真污了女兒的名譽,父親,您以為呢?” 一雙平和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向慕容正。 而這個道理,慕容正如何不懂,正欲言說什么,蘇氏趕忙接過了話茬,“相爺,久久年紀輕,不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若是那賊人隱在暗處,咱們一會兒走了,豈不會禍害了這一院子的姑娘?!?/br> 慕容正點了點頭,“你母親說的也不無道理,搜一搜吧,都是自家人,絕不會傳揚出去的?!?/br> “是嘛?!?/br> 慕容久久面容漸沉,終于不再抱任何希望,認命似得擺了擺手,“搜便搜吧,只是女兒的房間,年久未修,實在的簡陋,到要請嬤嬤們手腳輕點?!?/br> “搜?!?/br> 一聲令下,幾路的婆子如狼似虎的就沖了進去。 看這架勢,那里是搜查賊人,分明是抄家,但作為父親的慕容正,始終未露出過絲毫異色,一直與蘇氏并肩而站。 看上去是那樣的附有官威,高不可攀。 于是,腦子里一些模糊的記憶,開始逐漸清晰。 自她母親云氏不在,云家敗落之后,兒時的慕容久久,無論怎么被人欺負,被人辱罵,只要敢還手,敢還嘴,都會遭到這個父親,偏袒的訓斥。 “身為當家嫡女,既然不知愛護寬容meimei,實在過分……面壁思過三日,只準喝水,不準吃飯……” 呵呵。 她終于知道殺死慕容久久的元兇是誰了,原來是這位威嚴的父親啊,如果不是他不問青皂白的百般打壓,慕容久久就不會有那么膽小怯弱的性子了。 在遭遇人生最大的羞辱時,也不會想到一死了之,而不去求自己的生身父親做主。 真可憐。 “夫人,沒有……” “……沒有賊人?!?/br> 搜查的婆子,很快都退了回來。 第013:眼中人 “真的沒有,你們可搜查仔細了,這可事關我相府嫡女的聲譽,”蘇氏面色陰郁,有些不甘心的重復問了一遍。 錢嬤嬤無奈搖頭,“上上下下奴婢都找了,真的藏不下人啊……” 這個楊碩! 竟是關鍵時刻掉鏈子,當真是抬舉了他。 只恨這次興師動眾,竟撲了個空。 蘇氏心里不甘惱恨的不行,但嘴上也不得不給自己圓起了場,滿臉的自責道:“相爺,都是妾身思慮不周,這大半夜的……哎,不過只要久久的院里無事,妾身也安了心?!?/br> 慕容正只是諱莫如深的看了她一眼,嚴肅的道:“這種事今后還是查清楚的好?!?/br> “妾身記住了?!?/br> 見被攛掇著同來的慕容正,沒有要怪責她的意思,蘇氏這才放心了心,又吩咐了一句:“錢婆子,既然大小姐這里沒有,你就帶著人到別處搜查,絕不能讓那賊人禍害了我相府?!?/br> “奴婢明白?!?/br> 一群人來的快,去的也快。 “小姐,奴婢送您回屋吧,”寧兒有些擔憂的軟聲道。 慕容久久搖了搖頭,“不必了,我自己就行,你們大半夜的被這么折騰,也累了,都早點歇息吧?!?/br> 擺了擺手,她自顧自的就進了屋,關了門。 只是當她掌起燈,看清屋里的狀況時,卻是一股子怒火,騰的一下從胸中冒了出來,這哪里是搜查,分明是土匪肆虐。 原本就簡陋的閨房,被那干婆子搜的,簡直沒法下腳,帳子被扯的一地都是,甚至連抽屜也被拉了出來,里面的玩意被斜了一地。 抽屜里能藏人嗎?可惡。 但慕容久久也無可奈何,先這么著吧,隨便把拉了一下被褥,她就四仰八叉的躺了上去,像是累極了。 “就這么算了?” 暗處,百里煜華并沒有走,而是含著隨性冰涼的笑意,筆直的立在她的床頭,深邃的瞳孔幽幽的凝望著榻上閉目的女子。 慕容久久眼皮也沒睜的就道:“怎么可能算了?” “那楊碩是蘇氏的遠親,身上又帶著迷藥這些證據,剛才我若將他推出來,蘇氏的歹毒心機必然暴露……” “那你為什么沒那么做?” 百里煜華問。 慕容久久原不想回答,但想了想還是回答道。 “因為就在剛才,我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別說蘇氏那賤婦要毀我清白,就是蘇氏買兇殺我,估計我那黑心爛肺的父親,也不會為我做主,更不會為我將蘇氏如何,只因她的母家是尚書府,而我的母族,已經敗落,早已無分毫立錐之地?!?/br> 一股悲涼之意,油然而出。 或許很早的時候,她就該認清楚,沒有權勢,很多事就都是空談。 “那你氣嗎?”百里煜華歪著頭問。 慕容久久苦笑,“要氣早氣死了?!?/br> “那你就忍了這口氣?” “自然不可能,”慕容久久幽幽的睜開眼眸,那里面,已經氤氳起了點點詭秘。 是個有趣的,卻也是個人微言輕的。 百里煜華微微昂了昂首,目光掃視過腳下一片狼藉,與這所謂閨房的簡陋,他音色暗沉的道:“慕容久久?!?/br> “小女在?!?/br> “做本郡王的眼中人吧,我許你一場榮華可好?” 慕容久久緩緩從床榻上坐起了身,床前的燈已經熄滅,淡淡月華下,他們彼此只能看到彼此模糊的輪廓,卻看不到她眼底的那一抹深幽。 腦中,不禁想起白日,寧兒的話。 她曾問寧兒,可知這煜郡王百里煜華,有什么特殊的好惡。 寧兒答。 這煜郡王要說最不喜的,就要數不識抬舉的人了,記得幾年前,煜郡王還是少年時期,看上了一個官家女子,讓她抬起頭來,但那官家女子因攝于煜郡王的氣勢,不敢抬頭,抖手就被煜郡王一掌拍死。 就當那著那官家女子父母的面。 此刻同樣的情況,慕容久久不敢保證,她敢說一句違逆的話,會不會也會被眼前這個喜怒無常的男人,毫無預兆的一掌拍死。 這便是權勢的力量,任你出生在怎么好,人家也能像碾死一只螞蟻一樣的碾死你,甚至無需多余的手段。 其實就在前一刻,慕容久久還曾有過后悔,后悔今日壓根就不該出門,這樣就不會惹上這霸道閻羅似得的男人。 但這樣的想法,緊接著在后一刻,就被她徹底顛覆性的改變了。 眼中人又如何,眼前這個男人,無論是容貌,還是身份,還是權勢,都可以說是百里挑一,人中龍鳳,與這樣的一個人,發生一段露水情緣似乎也不算虧,反正她也沒打算要嫁人。 只要她能守住自己心。 那眼前之人就是她的一架登天梯,有了他的幫助,她至少可以少去很多的謀算,將自己余下的時光,游歷天下何不快哉,她可不想一輩子的守著一座院子過日子。 但跟這樣的男人打交道,也無異于是在刀尖上跳舞。 短暫的沉默之后。 她淡淡的回答道:“小女愿意?!?/br> 一瞬間,燈亮了。 卻是百里煜華以內力,強行迫使熄滅的油燈,重新亮了起來。 他執著油燈,緩緩的湊上前來,那昏黃淡淡的光暈,立刻將他們彼此的面容照亮,這個男人美的如妖似魔,暗沉優雅。 慕容久久的容色雖不及,但重在從容嫻靜,榮辱不動。 百里煜華滿意的笑了。 “看來本郡王白日的那對招子果然沒有白送,你是個識得起抬舉的,望你今后一直這樣識得起抬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