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你覺得蘇少微的書何如?” “那文筆故事精妙絕倫的呀叫人欲罷……”話音戛然而止,齊書恒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洪寶的杏眼里蓄滿了狡黠的笑意,盯著齊書恒,壞壞一笑,挑眉道:“欲罷啥呀?” 齊書恒俊秀的臉一紅,撇開臉,不答話了。 在他看來,被自家表弟撞破自己看那些話本子的喜好多少還是有些難為情的。 齊書恒偃旗息鼓不再打趣人了,洪寶自然不會上趕著去揶揄他,她將視線從齊書恒身上收回來,轉回了身,目光不經意間再一次落到第一排那一抹緋色的背影上。 她的的確確弄了個大烏龍,這寧慎修顯然不是她要找的寧修,那么那自稱“寧修”的男人究竟是誰?為什么那個男人對她的底細摸得那般清楚,甚至還拿洪家威脅她?還有那男人和她的郡主媳婦兒為什么生得那般相像? 一樁樁一件件恰似是一團解不開的亂麻,纏繞在洪寶的心頭,教她如置身云霧里,只差那一米之光劃破迷霧。 寧慎修在踏入書房起便注意到這屋子里長久閑置的空位上多了一個人,自然也沒錯過洪寶幾次三番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對這位洪家大少爺以往并沒有過多關注,只是近來先是因為御上賜婚,后來因著鬧得滿城風雨的朱三之事才略微知曉了一點點。 只不過寧慎修印象里的洪寶是個玩世不恭的主兒,今日這般動輒就發呆的傻樣叫他見了心里不由冷哼,更是平添三分不屑。 不為別的,只因為看不上這樣不思進取之人。 寧慎修被背后那道目光盯得心煩,微側過身子朝著洪寶的方向飛了一記眼刀,身上那翩然如謫仙的氣質也在這一睨中瓦解。 此一刻的寧慎修才如他身上的緋色衣衫一般,張揚,輕狂。 許是寧慎修前后的反差太過驚人,原本還在神游天外的洪寶一下子就叫這一記眼刀拉回了神思。 對上寧慎修幽深微凜的狐貍眼,洪寶被他眸底的陰沉懾住,下意識地抖了抖,目光迅速移開,可是那道凜然的目光仍舊膠著在她這個方向,這令洪寶覺得有些頭皮發麻。 然而她轉念一想,自己又沒做什么虧心事為什么要害怕這寧慎修的目光? 下巴輕輕揚起,洪寶抬頭迎上寧慎修的目光,卻訝然地發現這人眼底的陰沉盡散,雖然依舊是幽不見底,但是到底沒了方才的那分懾人,乍一看這寧慎修又似是一個翩翩公子,甚至還微笑著朝她頷首示意。 洪寶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冷顫,摸不清寧慎修的脾性,她心里默默地將此人劃入敬而遠之的范圍。 她相信自己的直覺,這個寧慎修絕不是個好招惹的。 至于寧慎修見洪寶埋首避開自己的視線,狐貍眼里風云變幻,最終化為一片沉寂。 渾渾噩噩地聽著程夫子說天書般叨叨了大半天的功夫后,洪寶伸了個懶腰如夢初醒,坐在她身后的齊書恒拿書戳了戳她后背,提議道:“洪寶哇,咱們兄弟也好久沒見了,今兒個做表哥的我請你去望江樓吃飯!” 洪寶很干脆地搖了搖頭,回頭報之以一笑,咧嘴道:“表哥的心意我領了,我還得到二叔那兒去報到呢,要不你先陪我去見見二叔?” 一聽到自家姑父的名號,齊書恒立馬加快了收拾書囊的動作,末了自己抱著書囊站起來,扔下一句:“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兒急事,先走一步哈?!敝笕鲩_腳丫子就跑遠了。 看著齊書恒風風火火遠去的背影,洪寶的臉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手上卻慢慢悠悠地收拾著東西。 她家二叔正準備著春闈哪里有功夫管她,她不過一句托辭居然就把人嚇跑了,看來二叔的威名還是挺能唬人的。 書房里的人三三兩兩地走了,等到洪寶收拾完東西起身時,偌大個書房里就只剩下她和寧慎修了。 瞄了一眼那抹緋色的背影,洪寶抱著書囊就跑了出去。 三六是候在外間廊檐下的。 洪寶把書囊扔給三六后,正打算兩袖一甩揚長而去時,從身后傳來了一個淡淡的聲音。 “洪賢弟,請留步?!?/br> 洪寶腳下的步子一滯,轉過身便看到寧慎修手里握著一卷書,步履從容地走出書房,一時不由面上一僵,勉強露出一絲微笑來。 這人給人感覺陰晴不定的,她真心不想和他打交道啊…… —— —— —— 回到洪家時,洪寶已然錯過了飯點。 冷冷清清的蒹葭院里,洪寶摸著餓癟的肚皮揚聲喚了青螢去為自己準備吃食。 青螢應了一聲,轉身才走到門口處就又折了回來。 “我差點兒把這件事給忘了?!鼻辔瀼臅干先×艘粋€信箋過來,遞到洪寶手里后,才道,“這是我今天收拾屋子時在您的枕頭下發現的,因為還用臘封著,我便猜著少爺怕是還沒看?” 洪寶一臉茫然地接過信,等到青螢轉身去了小廚房后,她才將視線緩緩地落在了手里的信箋上。 龍飛鳳舞的字筆法遒勁,一筆一劃極見風骨,洪寶拆了信,看著信上的字,嗅著若有似無縈繞在鼻尖的青竹香氣,心頭涌起一抹熟悉的感覺來。 青竹端了糕點回來時,見洪寶捏著信抿唇不語,試探地喚了一聲。 洪寶卻忽然站起身來,將信胡亂塞入懷里,吩咐青螢:“收拾一下,隨我去一趟靜心庵?!?/br> 青螢:“……” 作者有話要說: ●扇扇白天比較忙,所以更新大約在每天凌晨12點左右,小仙女可以早上起來再看呀(熬夜不好(>y<)) ○寧慎修這個人有?。ǎ緔<) ●下章扒馬成功(如果沒有意外) ○日常比心,謝謝大家評論灌溉,愛你們喲~ ●【今天發紅包抽了,不知道有沒有漏發的(t▽t)】 ○晚安,晚安,晚安~ ☆、獲悉 “公子今日為何會對那洪寶洪公子另眼相待?” 身穿青衣的長隨一臉疑惑,心里著實摸不準自家二公子的想法,但因為實在好奇,還是大著膽子問了出來。 想那洪寶本是京都城里出了名的草包紈绔,公子往日應是最膩煩這樣的人才對,怎么今日會主動攀談呢? 寧慎修停下腳步,側首看了一眼長隨,狐貍眼微微瞇起,嘴角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啟唇,“你不覺得那洪寶有趣?” “有趣?”長隨摸不著頭腦了,“欸,公子您說的什么意思,我怎么有點兒聽不懂???” 眼見寧慎修負手走向馬車,長隨連忙跟了上去,“公子就給我解解惑唄?” 寧慎修立在馬車前,一手負在身后,一手握著書不輕不重地敲在長隨的頭上,“與聰明人打交道打多了,也該換換口味不是?” 長隨摸著頭,齜牙咧嘴道:“我覺得公子不是這么無聊的人啊,難道說是為了蓁平……” 涼涼的目光如利刃般射過來,長隨瞬間消聲,拿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甕聲甕氣道,“我錯了,公子您別這樣看著我……” “有些話該說不該說自己掂量著,有些人該提不該提你自己心里也最好有桿秤?!睂幧餍薜恼Z氣波瀾不驚卻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冷冷地睨了一眼長隨,他才轉身踩著馬凳躬身上了馬車。 “回府?!?/br> 馬車的簾幔放下,寧慎修背靠著車壁合目養神,須臾卻又睜開眼,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嘴里反復念叨了兩遍洪寶的名字。 之前在書院書房里,他居然察覺到另一個“他”的覺醒,那樣溫和的“他”本不該出現,可是就在他對洪寶露出不善時,“他”居然跑了出來! 寧慎修抬手,指尖劃過唇角,“洪寶,咱們來日方長?!?/br> —— —— —— —— 靜心庵,歸禪小院的正屋里,洪寶坐在黃花梨木圈椅里,一邊捧茶啜飲,一邊時不時向內室的方向張望。 她來了這兒小半個時辰,茶都喝了兩杯,人影卻沒看到一個,心里一時間有些犯嘀咕了。 瞥了一眼宜春,洪寶放下茶盞,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宜春,郡主這會兒還沒起身?” “郡主早起去了院子里不小心吹了風,回來后又歇下了,這何時能起身奴婢也拿捏不準?!?/br> 宜春說這話的時候目光發飄,一眼瞧去便能叫人窺破她的心虛。 洪寶冷眼看著,心思一轉也知道宜春這是得了吩咐故意來糊弄她,至于內室那人怕是故意要避開自己。 “既是如此,你再與我添一壺茶,我且等郡主起身有事相詢?!?/br> 宜春聽了這話,下意識地看向內室的方向,心里也有些著急。 她的的確確是得了主子的吩咐攔住姑爺沒錯,可是這會兒姑爺擺明了一副等不到人不離開的架勢,她反而不知道該如何周旋了。 這夫妻倆分開幾日,怎么今兒個一個比一個別扭呢? 宜春動了動唇,最后卻什么也沒說,轉身又出去泡了一壺茉莉花茶回來,一邊斟茶,一邊道,“姑爺若無急事,何不等明日再來?郡主今兒身體不適,您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辰,這不是白白耽誤了功夫?” 洪寶聞言一笑,側首看著宜春,“無妨,本少爺左右今天也是閑著,再者而言,郡主身體不適,我也該探視一二?!彼焓侄肆艘槐?,揭開茶盞的蓋子,抿嘴一笑,“你也不必在我跟前伺候,自去照顧郡主就是,這兒有青螢在足矣?!?/br> 宜春聽著洪寶語氣里對青螢的親近之意不由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俏生生的青螢,見她容貌姣好,心里一個咯噔,為了自己的主子不由生出幾分對青螢的警惕,連忙道:“郡主跟前有聞蟬姑娘伺候,哪里用得上我呢?!?/br> “聞蟬姑娘是何人?”洪寶杏眼一瞇。 “原是郡主在侯府時的大丫鬟,后來脫了籍,今番是因為惦念郡主的身子才特地來侍疾的?!?/br> 洪寶聞言不置可否,只淡淡地“哦”了一聲,便低頭喝茶,過了半天才突然問宜春,“那聞鶯姑娘想來也來了?” 她曾聽剪秋無意間提起過聞鶯和聞蟬兩姐妹,知道這姐妹倆素來形影不離。 可是宜春卻搖了搖頭,“只有聞蟬姑娘一人?!?/br> 洪寶張口還想問點兒什么,卻聽見竹簾輕動的身影,抬頭望去,就看見一個眼生的年輕丫鬟扶著莊凝款款地走了出來。 洪寶擱下茶盞,起身,朝著莊凝拱手施禮。 莊凝神色寡淡,目光掠過洪寶面上時頓了頓,很快又移開,微微頷首算是回了禮。 洪寶見莊凝遠遠地落了座,眉稍一揚,也落了座。 “不知公子等我許久是為了何事?” 熟悉而疏離的冷淡語氣令洪寶的目光一錯不錯地落在了莊凝的臉上,鳳目薄唇,若是抹去了臉上的胭脂水粉,換一身男裝打扮,分明與初八那晚小巷里的寧修是同一個人。 洪寶心里驚疑不定,藏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并沒有直接把心里的疑惑質問出來,因為她突然發現了一個不對的地方…… 自打成親以來,她和莊凝日日相處,多是相敬如冰,她喜稱其“郡主大人”,可是莊凝每每都是直接略去稱呼的,再沒有像今日這樣客氣的時候。 洪寶直覺今日的莊凝有些不太一樣。 “其實并無大事,只是念及郡主一人在這庵堂里憋悶,故而才想來與郡主說說話解解悶,偏生不巧擾了郡主?!彼D了頓,語帶關切道,“這春日風寒料峭,郡主可要仔細些?!?/br> 莊凝淡淡地道,“只是偶爾興之所至才去散步,以后自是會小心的?!?/br> 這一句話落入洪寶的耳中見她眼底疑色更深。 郡主大人平日最愛干的事情就是在花園里散步,怎么今日就變成了偶爾? 洪寶抬頭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莊凝,一眼望進她的眼底,鳳目是鳳目沒錯,可這眸底的風采卻與往日迥異。她所知道的郡主大人鳳目凜寒但更多的時候是一片幽深叫人摸不到底,而眼前的這一個,鳳眼里的冷多了幾分刻意,毫無舊日神采。 洪寶抿唇不語,靜靜地盯著眼前的莊凝,沒有錯過她一瞬的躲閃,等她端茶輕抿時,洪寶的杏眼里只剩下了七分篤定三分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