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她心里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人已經被帶到了小巷里,后背觸及冰涼的墻壁,她神思回籠,一抬頭就有陰影籠罩在她的上方,卻是那人一手撐墻站在了她一步開外的地方。 他的另一只手依舊擒著她的手腕,掌心的溫熱傳來,洪寶耳根微微一紅。 莊凝將洪寶的局促納入眼底,深潭里劃過一絲笑意,但很快又被斂去,他垂首看著她通紅的耳尖,壓低了聲音問她:“你可知道我是誰,嗯?” 聲音低沉,不溫不火。 洪寶縮了縮脖子,試探地喚道:“恩公?” 她更想喚一聲“郡主大人”,可是一來郡主是她親自送去了靜心庵,據青螢說她下午去送點心的時候還見到了人,二來最重要的是,郡主是個女子而眼前這人分明是個男人,她是有心也沒膽去說這兩個人是一個人。 頭頂傳來了一聲意味不明的笑意,耳邊那低沉的聲音又再一次響起。 “恩公?我記得我至今也只救過一個少年郎,倒不知何時曾救過姑娘你?” 洪寶一愣,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妝扮,也默然,只是她很快就抬頭看向眼前之人,目光清泠:“公子既如此說,那便是我識錯了人,你我二人既然素昧平生,公子這般是否太過失禮?” 言語之間已經有了隱隱怒氣。 這人的確是她過去十多天心心念念的救命恩人沒錯,可是莫名其妙地被這番對待,她的心里也有些惱了。 “失禮?”莊凝一愣,看著洪寶惱火的模樣,方才行事的那一番沖動便消了三分。 他的確有些沒有沉住氣了。 在千澄居樓上看見她居然換了紅妝和一個男人走在一起言笑晏晏,他心里便生出了一股怒氣。 追出來以后,看到她和風柏祺分開時的場景,沒有錯過她燦然的笑容和探頭看那人背影時的畫面,于是他一時沖動就將人帶到了這邊。 現在面對她突然的質問,他卻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了。 難道要直接坦白自己的身份? 莊凝很快否決了這個念頭,并不是有意要繼續隱瞞,只是他即將南下,江南的公案棘手得緊,安危難料,這會兒并不是告訴洪寶一切的恰當時機。 這件事總要慢慢來…… 他一沉默,洪寶便開始掙扎著要脫離他的桎梏,而他下意識地就握緊了她的手腕,并不想放手。 更是因為洪寶的掙扎,他想也不想就開口問她:“你一個姑娘家和別的男人并肩走在大街上說笑的時候怎么就沒想過禮儀規矩?” “你跟蹤我?” 洪寶對他的質問感到心驚,她緊緊地盯著眼前人俊朗如玉的面龐,突然開口問他:“你究竟是誰?” 這人太過莫名其妙,更兼他似乎對自己了解得有些太多,不由讓洪寶第一次對他生出了警惕。 然而回應她的是一聲低沉的“寧修”,以及愈加稠密的陰影和漸漸放大的俊臉,當唇上傳來溫熱的觸感時,洪寶瞬間瞪大了眼睛,整個人懵了。 等到那人的舌尖企圖撬開她的齒關時,她驀然驚醒,使出渾身的力氣推開了他,伸手摑了他一巴掌后轉身就跑了。 如果之前因為救命之恩對這人心存好感,那么今夜他的粗魯無禮已經讓她心底的好感消失殆盡。 冷不防被推開的莊凝看著洪寶跑遠的身影,緩緩地靠到了墻壁上,手指輕撫左頰的火辣辣處,俊臉上滿是懊惱。 方才親她時,他根本不是因為齊折柳昨夜支的招,而是因為心里的醋意和不痛快。 是他失了分寸。 那丫頭也怕是真的惱了他了,所幸他剛剛沒有告訴她,自己就是那本該待在靜心庵的莊凝…… 作者有話要說: 莊凝占了便宜也吃了虧,自作聰明以為瞞住了洪寶,可是他的馬甲已經岌岌可危惹( ̄y▽ ̄)~* 洪寶冷靜下來了,就是莊凝被扒馬進行時了←_← 至于對質,我們江南劇場進行 (*≧▽≦) 【我這么勤奮又愛劇透的扇子你們愛不愛,愛就包養一下專欄好不好?(>y<)】 ☆、夜探 清澈的湖水中漂浮著一盞盞點著燭火的荷花燈,碧波蕩漾,一圈圈推著荷花燈越漂越遠。 洪寶滿臉通紅地立在無人的湖岸邊,任由夜風吹在臉上,消去那片火熱,也讓心頭的慌亂漸漸沉淀下來。 她看著波光瀲滟的湖水里面色緋紅的女子,腦海里驀然浮現出方才小巷里的一幕幕,惱得拔下發間的一只金釵扔進了湖里。 “真是可惡!” 過去那些日子她真是瞎了眼才會把那人看作是正人君子,沒料到第二次相逢他居然對她…… 洪寶坐到了堤岸旁,雙手支著下巴,側首看著夜空里的半輪彎月,眼前仿佛出現了那人如天公精雕細琢過的俊臉,冷清的眉目,幽深如潭的雙眸,顰蹙之間總是給她一種異常熟悉的感覺。 “寧修……” 細細地呢喃了兩遍,洪寶黛眉微微蹙起,納悶道:“世上真會有人生得如此相像么?” 明明兩個人一個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中貴女,一個是不知來歷的男子,為什么會長得那么相像呢? 即便是她七位舅兄也沒有和郡主多么相似,那人又怎么會和郡主幾乎生得一般品貌呢? 冷靜下來的洪寶顯然是想到了些什么,心里仿佛放了一團亂麻,理不清線頭,偏偏擾的她心神不寧。 迎面吹來陣陣清涼的夜風,洪寶霍然站起身,提著裙子急急忙忙地朝著天香居的方向跑去。 她要換了衣衫去另一個地方,有些事情即使難以置信她也要去求證一番才行。 …… 與城中的夜市繁華不同,城外靜心庵里卻是一片寂靜,庵堂里的燈火寂滅,只余下三兩盞在夜風里搖搖晃晃。 洪寶小心翼翼地順著墻根摸到了靜心庵的后門,發現門是緊緊閉合的以后,抬頭看了一眼高墻,小臉皺作一團。 她四下轉悠著,轉到歸禪小院的外墻處,看著墻邊那一棵歪長的古槐樹,眼睛一亮,心里頓時生出了主意。 從小到大,她往書院里去,別的沒學會,倒是跟著人學會了爬樹的本領,眼下這一棵古槐樹可算是要幫她一個大忙了。 洪寶拍了拍粗壯的樹干,仰頭看了一眼院墻,輕輕地咬了咬唇。 待會兒她偷偷地摸進去,若是郡主大人好端端的待在庵堂里,那么就是她想得太多,如果不是…… 洪寶搖了搖頭,直接開始爬樹。 順著墻小心翼翼地爬進院子里,洪寶放輕了腳步一步一步穿過竹林,偶爾踩響地上的落葉,都驚得她手心冒汗。 屋子里聞蟬和聞鶯正要熄燈休息,突然聞鶯按住了聞蟬要去打開燈罩的手,沖著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后者登時會意,放輕了腳步快速地走到了月窗前,借著夜色一眼便看到竹林里貓著腰偷偷靠近的洪寶。 聞蟬扭頭沖聞鶯比了個口型,二人雖然不知道這洪家大少爺為什么深更半夜不睡覺摸來庵堂,但也不敢掉以輕心,聞鶯迅速地轉去梳妝臺前易了容。 經過這兩日的練習,聞鶯此刻的動作已經相當迅捷了。 姐妹倆互換了一個眼神,聞蟬就故意大聲道:“郡主,夜色已深,您還是早些歇下罷?!?/br> 說完便側耳去聽屋外院子里的動靜。 洪寶早在聞蟬開口時就嚇得頓住了腳步,她屏住了呼吸,一下子就聽到一個熟悉的冷淡的聲音從屋里傳了出來。 “啰嗦,置水吧?!?/br> 那身影洪寶聽了半月余,之前心頭的那些荒謬的猜疑早已消了,只是她也不敢再動,生怕一個不小心驚動了屋里的人。 等到屋里的燭火熄滅,洪寶一刻也不敢逗留,順著來時的路迅速地跑出了竹林,順著墻根摸到后門處開門離了去。 “你說這洪大少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漆黑的屋子里,聞蟬立在窗前,看著屋外影影綽綽的竹林,對洪寶來而復去的古怪行為感到納悶不已。 聞鶯鳳目幽幽,默了半晌,才幽幽道:“怕是公子不小心撞上了他吧?!?/br> 這洪寶來這兒分明是為了求證什么,那么說得通的也僅有這一條了。 “不會吧,公子不像是那么不小心的人啊?!?/br> 在聞蟬看來,公子與男裝與女裝之間的差別還是蠻大的,若不是近距離的仔細觀察根本不會那么容易被人察覺到端倪,這洪家的大少爺是如何能夠近了公子的身呢? 聞鶯搖了搖頭,淡淡地道:“明日一早你去一趟東門胡同將此事回了公子知曉?!?/br> 聞蟬自然沒有異議。 …… 一路離了靜心庵的洪寶獨自一人走在回城的路上,心里猶自盤算著。 “難道真是我弄錯了不成?” 郡主大人好端端地待在靜心庵里,怎么會是在城中欺負她的那個人,更何況郡主是個女子,就算女扮男裝又怎么會對女裝的自己做出那等逾矩的事情來呢? 洪寶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暗惱自己是鬼迷了心竅。 可是很快她就把一切的過錯推到了欺負她的那人身上。 要不是那人突然莫名其妙地對她做出那樣的事情,她也不會刻意的去想他,不去想他就不會一時糊涂把他一個大男人跟郡主聯想到一塊去。 好在她只是自己一個人猜測了,若是讓郡主知道自己把她想得齷|蹉了,恐怕自己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這樣想著,洪寶在煩惱之余竟也生出一點兒慶幸來。 …… 東門胡同清暉園的水榭中,齊折柳自斟自飲地喝著酒,等到看見那熟悉的墨色身影踏著夜色歸來,他手掌翻動,迅速地將手里的酒盞擲了出去。 內力載著酒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向那道頎長的墨影,眼見要砸到人的時候卻突然失了力落在地上,落地開花發出清脆的聲響。 莊凝腳下的步子微微一滯,鳳眸裹挾著凌刃射向水榭里斜倚在石桌旁的齊折柳,不怒自威。 就在齊折柳以為他會過來招呼自己一頓的時候,莊凝卻已經收回了目光繼續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齊折柳轉了轉手上的酒杯,桃花眼底劃過一抹精光。 看來今晚一定是唱了一出大戲了。 心里好奇,齊折柳將酒杯按在桌上,行云流水般起身快步追進了莊凝的廂房。 齊折柳進屋的時候,莊凝正一手提著燈罩,一手點著燈,明亮的燭火跳動,齊折柳一眼便看了莊凝微微腫起的左頰。 噫,看來不僅是一出大戲,可能還是一出打戲呢。 作者有話要說: ( ˙˙ )大家都很期待莊凝掉馬,洪寶會努力找出蛛絲馬跡來扒馬的,那一天已經快來了 蟹蟹君子阿簡的砸的地雷,筆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