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明明之前還在跟自己有說有笑的一個人,怎么突然間就病成了這副模樣? 老大夫雙眼微瞇地坐在床邊的鼓凳上,一副老神在在的姿態搭線診脈,眼角的魚紋慢慢地堆作一團。 “這真是奇怪了?!?/br> “大夫,郡主她這是怎么了?”一聽老大夫開了口,洪寶就竄到了他跟前,焦急地問道。 老大夫收了線,站起身來,捋了捋花白的胡須,在洪寶殷切的目光注視下,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唉,老朽醫術淺薄,郡主這病癥,老朽實在是無處下手……” 這郡主的脈象一息四至,不快不慢,不強不弱,脈來和緩,脈的硬度、張力適中,除了寸關尺三的脈有些無力以外,再是正常不過。 這急癥不免有些蹊蹺了。 老大夫心里存疑,嘴上卻不敢說,生怕自己有意無意間得罪了誰。 “洪少爺還是另請高明吧,老朽實在無能為力?!?/br> 言罷,再不等洪寶等人開口,急匆匆收拾了藥囊就往外走,遇見了洪家的當家人也只神色惶惶地擺擺手,腳下生風般地離開了。 看病治人,他會;可是無病之人,他救不了,更不想被牽扯到什么爭斗里去。 故而,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作者有話要說: 腳底抹油是阿扇筆下大夫的必修功課( ̄y▽ ̄)~*捂嘴偷笑 【晚安小仙女,天亮了又是忙碌的一天?!惶觳粚W習渾身難受的阿扇】 ☆、登門 老大夫身影狼狽地匆匆離去,江氏頓時顧不得許多就掀簾進了內室,至于洪筌只能繼續急得原地打轉。 江氏走到床邊,看了一眼莊凝,問洪寶:“剛剛陳大夫怎么說?” 洪寶搖了搖頭,隨手用袖子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才低聲道:“陳大夫已經是城里最好的大夫了,我擔心……” 話未及說完便被江氏按住了手,江氏眉頭緊皺,嘆了口氣,道:“只怕這事瞞不了侯府,這京城里最好的大夫可不是陳大夫?!?/br> 陳大夫再怎么名冠杏林也越不過太醫院的太醫去。 “太醫!我怎么忘了這一茬呢!”洪寶眼睛一亮,轉身就要往外跑時就被江氏一把拉住了。 “娘?”床上的莊凝生死不知,洪寶心急如焚,這會兒對自己娘親的舉止雖然感到納悶,但也顧不上細問,掙開了就往外去。 只她才轉過屏風就看見孔管家嘴里喊著“侯府的幾位公子來了”急匆匆地從外面跑了進來,當即就頓住了腳步,跟在洪寶身后出來的江氏和屋子里坐著的洪筌也都愣住了。 這侯府的人是趕巧來了,還是已經聽到了風聲? 江氏冷眼掃了一下屋內的人,見莊凝身邊的大丫鬟宜春不在,心里霎時就明了了。 屋外腳步聲陣陣,洪筌領著洪寶迎出去,一眼就看到正從院門進來的六個高大俊朗的男子。 洪筌擠出一絲笑容迎上去,朝著莊家五子行禮,面對最后一個人時卻頓住了動作。 站在他身后的洪寶悄悄抬眼望過去,這才發現來的六個人中五人是莊凝的兄長,還有一個姿態風流的年輕人卻是個眼生的面孔。 莊旸擺了擺手,示意洪筌不必多禮后,才看向洪寶沉聲問道:“九妹現在怎么樣了?” 他語氣沉穩,可是緊攥的雙手和皺起的眉頭還是暗示了他此時不過是修養擺在前不得不裝作從容罷了。 而站在莊旸身后的莊家老五莊暻這會兒眼眶微紅,不滿自家大哥不顧小妹生死還在這里浪費時間,當場就嚷嚷道:“大哥你跟他們啰嗦那么多干嘛,他們沒照顧好九妹,要是九妹有個好歹,我非要拆了他洪家不可!” 這話一出,縱使莊暻是侯府貴子,洪筌的臉色也沉了三分。 莊家老三莊曄拍了拍莊暻的肩膀,并不覺得弟弟說錯了什么,只因為接收到莊旸警告的目光,他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轉而道:“還是讓折柳先給九妹診治一下吧?!?/br> 一邊說著,一邊把站在一旁的齊折柳給推了出來。 齊折柳本來正抱壁在一旁打量自己好兄弟“嫁”的夫婿,冷不防被推到人前,俊俏白皙的面龐上登時一片茫然。 “……” 難道推人出來之前都不會先打個招呼嗎? 齊折柳理了理衣袍,回頭瞪了一眼莊曄,才扭頭眨眼一笑,看著洪家父子,道:“領我去見見郡主吧?!?/br> 一邊說,一邊還故作輕佻地撩了撩額前的一縷碎發,眉梢微揚,端的一副風流子模樣。 洪寶瞄了一眼齊折柳,下意識地覺得這人恐怕不靠譜,正準備開口說點兒什么的時候,洪筌已經領著人進屋了。 江氏等女眷已經回避到旁處去了,因此,等到眾人進屋的時候,偌大的一間廂房里也就只剩下剪秋和青螢幾個丫頭在屋里伺候。 齊折柳也不用別人領路掀簾,自己搖著扇子就大搖大擺地往內室走去,莊家幾兄弟除了莊旸以外也都跟了進去。 洪筌看著幾人的背影蹙了蹙眉,莊家兄弟和郡主是一母同胞,不顧及男女大防就罷了,只這年輕的小大夫舉止未免有些不合規矩。 莊旸許是瞧出了洪筌的不快,揚唇淡淡一笑,解釋道:“折柳與凝兒是從小一處長大的情誼,這會兒亂了規矩,還望親家翁能見諒則個?!?/br> 從小一處長大,那豈不是青梅竹馬的情意? 洪筌眉心一跳,嘴上卻不好多說什么,只能用眼神示意自家寶貝兒子趕快進去盯著一些。 莊旸將洪筌的舉動盡數納入眼底,看著洪寶的背影卻冷冷地笑了,齊折柳要是能跟自家九妹對上眼的話,現在哪里還有這洪寶什么事情。 想起以往撮合齊折柳和meimei的事情,莊旸忍不住在心里嘆息了一聲,這到底還是一樁遺憾呢。 …… 齊折柳進了內室便直奔黃花梨木的拔步床,青螢等丫鬟見狀連忙轉身回避,只有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的宜春上前準備放下帷帳。 “且慢?!鄙焓钟蒙茸又棺∫舜旱膭幼?,齊折柳挑眉,悠悠道,“望聞問切,放了帳簾可不好?!?/br> 宜春低下頭,“齊公子,這怕是不合規矩?!?/br> 齊折柳瞥了一眼洪寶,見她站在一旁,眉目間綴滿憂色,心思一動,故意冷了語氣道:“規矩難道還能大過性命去?再耽擱下去就等著給你家郡主收尸吧!” 宜春頓時不敢說什么了,只是嘴角有些隱隱的抽搐。 這齊公子貌似忘記了她也是個知道內情的人了? 齊折柳自然沒有忘記,他這話是故意說的,想要看看某人的態度,可是他卻忘了在場有人是床上躺的那位的血親了。 莊暻一把奪了齊折柳手里的扇子,催促他:“別在這里啰嗦了,快點兒看??!” 這會兒莊凝的呻|吟聲已經弱了,整個人都透出一股灰敗的氣息,莊暻幾兄弟心里急得如火燎燒,恨不得按住婆婆mama的齊折柳給meimei診治。 洪寶也緊皺著秀氣的眉頭,對齊折柳說:“還請先生替我家娘子診治?!?/br> “娘子”二字說的有些磕絆,齊折柳注意到了,敏銳地嗅出點兒不對的味道,然而時間場合都不對,他無法把莊凝拽起來詢問,也就只能暫且按下疑惑,一本正經地診起了脈。 先前宜春來尋他時,他便猜到莊凝是想借著裝病避開洪家,本以為莊凝是故意做做樣子嚇唬洪家老小,可這會兒的脈象卻…… 臉上玩世不恭的笑意斂去,桃花眼微微瞇起,眉宇之間多了幾分凝重…… 作者有話要說: 昂~感情戲很快就要來了,等等我~ 比心 (*≧▽≦) 君子阿簡和洛吟寶寶砸的地雷~還有莫顧寶寶的營養液,愛你們么么噠~ ☆、靜養 “齊先生……”洪寶的一顆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下一刻從齊折柳的嘴里聽到什么和之前那幾個大夫一樣的話。 齊折柳搖了搖頭,收回手,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這一聲嘆息落進在場每個人的耳中,令眾人的心頓時就提了起來,洪寶更是緊張地咬住了下唇,眼底滿是不安與擔憂。 她雖與莊凝不親近,但這將近半月的朝夕相對早讓她打心眼里把這位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郡主“娘子”當成了對她很重要的一個人。這會兒莊凝突發病癥,洪家上下真心實意地擔心她生死的怕是只有洪寶的心思最純粹了。 不關乎任何利害,只因為這個人是她的親人。 齊折柳攏了攏衣袖,桃花眼如波瀲滟,將眾人屏息以待的模樣納入眼底后,他嘩地一下打開折扇,笑道:“你們別都繃著臉啊,搞得跟天要塌了似的?!?/br> 他故弄玄虛,旁人早已耐不住性子,便是洪寶此時也繃起了小臉,看著他,一字一句地問道:“先生有話可否直說?” 她不喜歡和人彎彎繞繞地說話,若非這齊先生是她幾個大舅子帶來的,她連開門送客的心都有了。 齊折柳見好就收,搖著扇子,緩緩開口,道:“我搖頭的意思是,郡主這病并無大礙,無需過分憂心,至于這嘆息呢……”他頓了頓,合上扇子,踱步四下打量了一回,才繼續道,“要想郡主好起來需得一處清寂僻靜的地方供她好生休養?!?/br> 眾人聞言一齊松了一口氣,洪寶也松開了眉頭,頷首道:“那我立即讓人辟一處安靜的院子供郡主休養便是?!?/br> 洪府家大業大,這閑置的宅院自是好找。 更何況只要莊凝能好起來,哪怕是讓她自己搬出蒹葭院,她也不會有任何疑義的。 “不瞞你說,郡主命格怕是不服洪家的風水,須知她生長在永寧侯府,從小到大是有七個哥哥鎮著的,而洪家嘛……”齊折柳言未盡而意已明,不外乎是說洪家陰盛陽衰罷了。 莊家兄弟交換了眼神,老三莊曄開口提議:“這好辦,我們帶了九妹回侯府也就是了?!?/br> 當初舅舅賜婚,他們不在京城,要不然怎么著也輪不到洪寶這么個小白臉來肖想他們的meimei,那也就不會今天這一遭。 想到這里,莊家兄弟一邊埋怨做主賜婚的皇帝舅舅不厚道,一邊又覺得是洪家的風水害了莊凝,不免就想帶著meimei回家了。 莊曄沒有可以壓低聲音,屏風外的洪筌也聽見了。 “三公子這話怕是不太妥當違了規矩?!?/br> 洪筌的聲音隔著屏風傳過來,即使語氣淡淡,莊家兄弟也聽出了隱隱的不滿,可他們只一笑置之。 莊曄輕輕笑了一聲:“難道我九妹的性命還抵不過這規矩二字?” 屏風外的洪筌噎住,洪寶看了一眼榻上的莊凝,眼珠子一轉,心頭有了主意。 既然洪家不宜休養,永寧侯府又不能去,那么只能往外面去,京城里適宜靜養的地方莫過于城外的靜心庵了。 佛門清凈地,再合適不過。 眾人聞言,細細思量,亦覺得這算得上是兩全其美之計。 只因此刻晚霞遍天,天色已經漸晚,出城是來不及的,所以齊折柳就先開了一副藥讓人煎熬了送過來,說是先替莊凝調養著,明日再送人去靜心庵也使得。 送了了莊家五子和齊折柳離開以后,洪寶辭了洪筌回到蒹葭院的時候,春夏秋冬四婢已經替莊凝打點好了行囊。 洪寶看著喝了藥后已經安然入眠的莊凝,又看了一眼擺放在屋內的行囊,心里頭驀然多了幾分失落。 算起來莊凝應該是十六年來與她最親密的人了,同止同行,朝夕相處,便是常年在她身邊伺候的青螢也沒有和她這樣親近過。這將近半月的時光,她對莊凝從一開始的避而遠之,到了現在早已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姐妹,甚至這幾日她還盤算著要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訴莊凝。 洪寶嘆了一口氣,轉念一想,莊凝搬去靜心庵也好,等到她病好了再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跟著二叔出門去了,她應該會更自在些吧? 對于莊凝突然生病一事,洪寶聽了齊折柳的風水之說后,只當是自己的過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