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寧舟搖了搖頭,低沉悅耳的聲音像是曼妙的大提琴:“我不會向惡魔妥協?!?/br> 齊樂人回想起圣靈結界中那空靈圣潔的庇護所,隱約感覺得到寧舟應該是個頗有奇遇的人,而且應當是教廷那一方的。 “那要不我試試……”齊樂人決定試一試sl技能能不能騙過系統。 “我來吧?!币辽悹栒玖顺鰜?,她看起來有些悲傷,卻很堅定,“現在我已經無法回到村子里去了,被送去獻祭的女孩子,從來沒有人回去過,如果我回去了,他們一定會把我送回來,畢竟在他們眼里我已經是惡魔的女巫了?!?/br> “而且……如果侍奉魔王,得到力量的話,也許我能再見到我的jiejie……我想再見一見她?!?/br> “謝謝你們,如果沒有你們的話,我現在恐怕也已經死了,更別說找回當年的記憶,謝謝你們?!币辽悹柮鎺⑿?,平靜地向兩人道別。 “你考慮清楚了嗎?”齊樂人問她。 伊莎貝爾點了點頭:“侍奉魔王也許沒有想象的那么糟糕,如果變強的話,我就能保護我想保護的人,我的父母,我的親人,還有我的朋友,我不想看到再有人死去了……無論如何我想試一試?!?/br> 伊莎貝爾心意已決,齊樂人也沒有再說什么,如果現在他是伊莎貝爾,他恐怕也會做一樣的決定。在這個噩夢世界里,普通人類真是太弱小太弱小了,如果有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哪怕成為惡魔,也會有無數人愿意嘗試。 “祝你好運?!饼R樂人祝福她。 沉默的寧舟也說了一句:“記住你的心?!?/br> 伊莎貝爾的表情微微一僵,隨即她笑了:“我的心意從來沒有改變過?!?/br> 隨著伊莎貝爾一步步走上祭壇,祭壇頂部升起了一道光柱,光束中隱約可以看見一個虛幻的人影,寧舟的神情一下子肅穆了起來,手也按在了刀柄上。 那是誰?欺詐魔王嗎? 伊莎貝爾已經來到了光束前,被光芒籠罩的人影看起來虛幻縹緲,可她卻輕而易舉地將她和三年前那個絕美的女人聯系在了一起。 人影發出了一聲微不可聞的輕笑,話語間充滿了蠱惑人心的力量:“好孩子,到我這里來?!?/br> 伊莎貝爾的臉上露出一絲狂熱,她憧憬地看著那道美妙的倩影,像是被蠱惑了一般喃喃道:“我終于……能夠來到您的身邊了……雖然我不是最美麗最強大的那一個,但我還是贏了?!?/br> 她走入了光束之中,再也沒有回頭。 幾乎是同一時刻,系統提示出現了。 【玩家齊樂人,完成獻祭女巫任務。任務完成度50%?!?/br> 【獎勵生存天數30天,任務完成度系數為1.5倍,完成隱藏任務:塵封的過往,獎勵生存天數10天,總計獎勵生存天數55天?!?/br> 【數據同步倒計時,十、九……】 “寧舟,回到黃昏之鄉,我們見一面吧!”時間緊迫,齊樂人語速飛快地說道。 寧舟的身影已經被包裹在了傳送的光束中,連同她肩上的黑鳥:“嗯?!?/br> 齊樂人開心地笑了起來:“落日島的鋼橋?!?/br> “好?!?/br> 【……三、二、 一,同步完成?!?/br> 傳送完成,和第一次來到黃昏之鄉不同,這一次齊樂人直接被送回了落日島的家中。 在主世界執行任務期間,雖然生存天數會鎖定,但是其他人的時間卻是在走動的,算上去瑪卡村的路途,他已經切切實實離開黃昏之鄉一周多了,家中都已經浮起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齊樂人立刻沖向洗手間,鏡子里照出他熟悉的臉,不再是任務里那個女孩子的樣子,而是他自己。 他一下子變得心情忐忑,等寧舟看到真正的他時,會很失望嗎?她能接受嗎? 這份不確定讓齊樂人焦慮了起來,洗完臉后還神經質地捋起了頭發,連一根翹起來的頭發絲都要斤斤計較。 整理好衣服,深呼吸,齊樂人站在了家門口,打開了門。 落日一下子映入眼簾,熟悉的帶著機油和海風咸澀氣息的空氣傳入鼻腔,帶來一種熟悉的味道,和陌生的憧憬。 他開始向鋼橋走去。 落日的海邊,海鷗成群結隊地在海岸邊捕食,發出嘹亮的鳴叫聲。 海風吹動了發梢,也吹動了心。 齊樂人心情不安又雀躍,回想著任務中關于寧舟的種種,那種隱秘的快樂讓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有人分享。等見完寧舟,他一定要找呂醫生好好聊聊,告訴他他要脫團了! 每走一步,激動的心情就難耐一分。齊樂人的步子變得越來越快,越來越急。 回憶里的每一點每一滴都是甜的,哪怕那是他傷痕累累狼狽不堪,甚至屢次徘徊在生死邊緣,可一切都是值得的,因為最后他得到了寧舟的心。 回想起圣靈結界中寧舟的眼淚和吻,齊樂人不覺地紅了臉。 那時候他根本已經忘記去感受,可沒關系啊,以后……以后一定還有機會…… 不知不覺,他已經從快走變成了小跑,最后干脆飛奔了起來,被夕陽籠罩下的落日島,那些被斜陽拉長的影子在他的視野中飛速后退著,他難以控制這種激動的心情,向著目的地奔跑。 鋼橋已經近在眼前,齊樂人終于停了下來,一邊喘氣,一邊手忙腳亂地整理起了衣服和頭發,四周人來人往,這個熱鬧的地方沒有人注意到一個緊張得快要爆炸的他。 寧舟,應該還沒來吧?齊樂人一邊對自己說著,一邊焦慮地東張西望,尋找寧舟的身影。 果然,她還沒有來。 齊樂人說不上是慶幸還是失落,他抬起腳,從鋼橋的這一頭向這座拱橋的最高處走去,想要站在那里先一步發現前來的寧舟。 橋頂,一個一身黑色風衣的高大男人抱著手臂站在那里,他背對著他,好像正在眺望河面連通的出???。 齊樂人在另一面站定,那個男人身上的風衣和寧舟借給他的外套看起來很像,這讓齊樂人有點微妙的不悅,又讓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個人的背影。 來來往往的人從橋的這一頭走到那一頭,有的說說笑笑,有的孤身一人,這種世俗尋常的畫面終于齊樂人有種活在現實中的感覺,而不是和那些死去的女巫一樣,被冰冷恐怖的地宮束縛。 待會兒寧舟來了,他要怎么對她打招呼呢?等待的時間里,齊樂人已經思索起了見面時的場景,直到…… 撲棱翅膀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齊樂人抬起頭,看到那只熟悉的大黑鳥從天而降,停在他肩上歡快地對他喊道:“好吃的,好吃的!” 出現了!女神要出現了! 齊樂人顧不上理會這只鳥,緊張地東張西望了起來。 就在他抬起頭的一瞬間,被來往人流隔開的對面,那個黑色風衣的男人轉過了身,詫異地看向他。 那雙熟悉的藍眼睛一下子撞進了齊樂人的眼中。 深邃的輪廓,俊美的面容,還有那雙他到死都不會忘記的藍眼睛…… 齊樂人呆呆地和他對視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歡笑著從他們中間穿過,連同那雀躍的心情一起。任務中種種被他忽略的異樣在這一刻一一浮現了出來,無情嘲諷著他。 這一刻,崩潰邊緣的兩人錯愕地問出了同一句話:“你是男的?” 【殺戮之種】 第六十二章 殺戮之種(一) “然后呢?”呂醫生盤著腿坐在床上,興致勃勃地追問。 癱坐在椅子上看著天花板心如死灰的齊樂人懨懨道:“然后我們兩個很尷尬,我試圖寒暄幾句但是當時腦子已經完全罷工了,幸好他看起來比我還崩潰,看著河面的眼神好幾次讓我以為他要跳下去?!?/br> “高冷內向純情女神……哦不,男神,以為自己遇上了心儀的軟妹,軟妹為他出生入死奮不顧身,他心動了,他戀愛了,他覺得自己要脫團了。結果一見面發現是個男人,他沒當場肛了……咳咳,砍死你算客氣了。畢竟你欺騙了一個純情少男的心?!眳吾t生不客氣地吐槽道。 “我哪里知道!他還欺騙了我呢!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女神!還我女神,還我初戀!”齊樂人突然再次抓狂了起來,搶過呂醫生的枕頭在床上一通亂砸,然后往床上一趟,挺尸狀思考人生。 “后來他人呢?”呂醫生忍笑問道。 “后來我倆就道別各回各家了,反正以后肯定不會再見面了,太尷尬太羞恥了,這簡直比網戀見面發現誤會對方性別糟糕一百倍??!”齊樂人回想起任務時的種種,那悸動的甜蜜的深情的回憶,全都變成了命運無情的嘲諷,他甚至沒勇氣從頭到尾再回想一遍,而是克制著自己不再去想寧舟的事情。 也許很久以后他才能心平氣和地看待這一段經歷,到那時候他們或許還能當朋友,但是至少現在,他和寧舟都不能接受這件事。 “咦,你就沒想過和寧舟試試看嗎?畢竟你們在任務里也是生死與共了啊,忽略搞錯性別這點,完全是個浪漫感人的故事啊,你好歹也是接受新世紀教育的人了,這點都想不開嗎?”呂醫生有點遺憾地問道。 “……我是直男,謝謝。寧舟看起來比我還直,你以為人的性取向都跟橡皮泥一樣想彎就彎嗎?”齊樂人斜了他一眼。 呂醫生竟然還認真地思考了一下:“也不是不可能啊,如果是我的話,我會很認真考慮一下的?!?/br> “……因為你是個薛定諤的直男,不要把我們相提并論?!饼R樂人沒好氣地說。 “可是我真覺得你們很有緣分啊,就這么分道揚鑣太可惜了,唔……如果你對男男性行為感到恐懼的話,我可以給你做個指檢,讓你體驗下前列腺快感,我技術還是可以的。說不定你試過后覺得很不錯,對男男性行為也能接受了?!眳吾t生摸了摸下巴,認真地提議。 “…………………………”醫生真可怕。齊樂人看著一臉正色的呂醫生,覺得他不甚高大的身影頓時偉岸猙獰了起來。 “真的不試試嗎?”呂醫生真誠地問道。 “呂、倉、曙!”齊樂人一字一頓地叫他大名。 “不要叫我呂倉曙,叫我呂醫生,要不叫我呂主任也行!”呂醫生一臉嚴肅地說。 “沒想到你年紀輕輕都當主任了啊?!饼R樂人驚訝道。 呂醫生擺了擺手:“沒呢,這是對未來的美好期許,你一定要叫我呂院長那我也沒意見……” “……” 被這么一打岔,齊樂人崩潰的心情終于好了一點。來呂醫生家的路上他魂不守舍幾次差點撞墻,在向小伙伴吐槽后終于感覺平靜了一點,不再覺得天塌地陷日月無光了。 “你這陣子混得怎么樣?應該去做任務了吧?”齊樂人問起了呂醫生的情況。 “嗯,我是醫生嘛,奶媽到哪里都受歡迎,你來的時候沒看到樓下的牌子嗎,現在我也是附近小有名氣的醫生了。前幾天和幾個新隊友下了個副本,雖然他們不幸撲街了大半但是我運氣還不錯,馬馬虎虎賺了點生存天數,準備過幾天再找個簡單點的新手副本試試看,我可不想被那群人半哄半騙地去下危險副本了?!眳吾t生心有余悸道。 “薛盈盈呢?”齊樂人又問。 “她好像找了個不錯的隊伍現在很少和我聯系了?!眳吾t生說。 雖然是同個新手村出來的,但是到了噩夢世界也未必能一直在一起,齊樂人明白這個道理,但卻還是覺得有些惋惜。在這里生活的玩家原本就已經遠離了自己的親人朋友,隨著生存時間越久,就連身邊的隊友也會一個個死去,不斷遇見新的隊友,不斷失去,到最后連自己也朝不保夕。 這種感覺真是太孤獨了。 齊樂人又不由想起了寧舟,他那種寡言少語獨來獨往的性格,恐怕比一般人還要孤獨吧……回想起任務中他從起初的冷淡到后來的溫柔……算了,還想這些做什么呢?噩夢世界這么大,他們以后未必還會再見面。不知為什么,齊樂人有些胸悶了起來。 幾小時前他還沉浸在即將見到命定之人的喜悅和憧憬中,可是到最后,那卻是一場不堪回首的鬧劇。 他還記得一切結束之后,他們在夕陽下的鋼橋上告別。 他走向一邊,他走向另一邊。 齊樂人以為,自己不會回頭,可是當那溫柔的夕陽照在他的臉上,那輕柔的晚風吹拂在他的發梢間的時候,回憶隨著漲落的潮水回到了他的腦海中,他忍不住停住了腳步,回過頭—— 他看到了他的背影,向前,不再為他停留。 他試圖從那個背影里找到“她”的影子,可是卻滿滿的都是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