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節
許卿和也進來陪她,“孟云卿,放心吧,孟爺爺會沒事的?!?/br> “嗯?!泵显魄鋺?。 …… 等到段旻軒回來,她才耐不住性子,嗖得從床沿邊坐起身來:“齊大人怎么說?” 段旻軒平淡道:“老爺子高燒加重了些,可能是傷口愈合有些問題,再喝一日藥再說?!?/br> 孟云卿怔了怔,似是先前隱在眸間的眼淚有些止不住,正好福伯拿了藥回來,便起身:“我去煎藥吧,你看著爺爺?!?/br> 不待段旻軒出聲,她已從福伯手中接過了藥,出了內屋往小廚房那端走去。 許卿和想了想,也道:“我也去?!?/br> 段旻軒沒有攔她。她心中不好過,也需要有發泄的窗口。 “侯爺?!彼驹诔錾?,一旁的福伯卻開口喚他。 他回頭看他。 福伯垂眸:“有幾句話,老奴不知當講不當講?!?/br> 段旻軒疑惑,福伯在爺爺身邊服侍了幾十年,同他親人無異,向來是不會同他說這些話,“福伯說這些話就見外了,都是一家人,但說無妨?!?/br> 福伯嘆道:“本來是老侯爺讓老奴保守秘密的,如今老侯爺病重,有些話老奴還是想當面同侯爺說?!?/br> 老爺子讓保守的秘密? 段旻軒凝眸,“什么秘密?” 福伯看了看床榻上的老爺子,段旻軒又喚了春桃進屋,囑咐她先守著,春桃應好。 交待清楚,才同福伯走到苑中清凈處:“這里沒有旁人,福伯說吧,什么秘密老爺子讓你瞞著我?!?/br> 福伯微微笑了笑,笑容有些發澀:“本來不該告訴侯爺的,其實老侯爺并非幾年前才讓侯爺去尋小姐?!?/br> 段旻軒驟然怔住,似是難以置信得看著福伯。 福伯繼續道:“其實老侯爺一直很關心世子,當年世子雖然離開了侯府,老侯爺一直遣人跟著,也知曉后來世子去了燕韓,珙縣,娶妻生子……” 段旻軒眉頭越攏越緊。 福伯的話一直瀠繞在耳邊。 “其實珙縣水災前一年,珙縣周邊就爆發了嚴重的疫情。而且那場疫情來得太突然,又沒有好的治療方法和藥物,死了好些人。老侯爺接到消息,就從燕韓京中往珙縣趕,晝夜兼程,一日都沒有休息,還是沒有趕上。等老侯爺到珙縣的時候,人都沒了。老侯爺親自葬下的,墳前不吃不喝坐了兩日……侯爺,其實老侯爺一直都是知曉的,小姐已經沒了……侯爺想盡孝,老侯爺就一直將孟小姐當作親孫女……這件事,老侯爺不讓老奴給侯爺說,只是老侯爺這次大病不像往日,老侯爺最大的心愿莫過于看著侯爺娶妻生子……” 老爺子一直都是知曉的。 人已經沒了。 老侯爺這次大病不像往日,最大的心愿莫過于看侯爺娶妻生子…… 不知不覺間,已踱步到小廚房門口,煎藥的味道從小廚房里溢了出來。 許卿和在說:“好了,再煎就過時候了?!?/br> 而后是起壺,倒入碗中的聲音。 兩人的腳步聲響起,打開門,就見到他站在門口。 “段旻軒"孟云卿手中的托盤乘著藥碗,熱氣從藥碗里不斷涌了上來,“出什么事了?” 第163章 她手中捧著托盤,托盤上端著藥碗, 神色慌張得看著他, 仿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身后的許卿和也目不轉睛看他。 段旻軒遲疑,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淡淡道:“沒事, 我來看看老爺子的藥煎好了嗎?” 孟云卿才松了一口氣。 捏緊托盤的手也才慢慢緩了下來,輕聲道:“剛煎好, 正準備給爺爺送過去?!?/br> “燙手,我來吧?!彼槃萁舆^,孟云卿沒有推辭。 他轉身走在前方, 許卿和也跟了上去, 回頭看她, 見她愣在遠處, 就回頭喚她:“孟云卿, 你愣著作什么?不去看孟爺爺嗎?” 孟云卿才回過神來:“去?!?/br> 她認識段旻軒并非一兩日, 他方才,當是有話同她說的。 許卿和在,她沒來得及問他, 他已踱步進了外閣間。 到內屋的時候,老爺子已經醒了,仿佛精神也好了些,還能坐起來同福伯說話。他們到,他便停下來,轉眸看他們, 仿佛先前一直在等候一般。 孟云卿心中一緊。 病得這么重,哪能精神這般好? 娘親過世前也是如此,忽然一日來了精神,拉著她去苑子里看臘梅。她當真以為是娘親的病快好了,歡喜得同娘親摘臘梅,結果沒過兩日娘親就去了。 她那時小,不懂,隱約聽到后來大夫口中的回光返照一個字。 分明是前一世的事情,此刻想起卻猶若鈍器一般,狠狠劃過心間,生生作疼。 爺爺…… 而段旻軒卻端了藥碗,徑直往老爺子的床榻那端去,尋了近處坐下:“老爺子,云卿煎了許久的藥,都站得有些乏了,我來代勞?!?/br> 孟云卿轉眸看他。 他卻似無事一般,拿著湯匙在藥碗中調了調,又吹了吹。 “也好?!崩蠣斪討?。 記憶中,段旻軒從未在老爺子身邊近身侍奉過,即便前兩日也都小心翼翼,怕老爺子生疑,而今日…… 孟云卿微微斂眸,將疑慮隱在心間。 許是先前同福伯說了會子的話,有些累了,老爺子沒有開口,段旻軒也不說話,祖孫二人這般無話,卻又將碗中的藥飲盡。福伯上前接過藥碗,段旻軒便沒有起身,罕見得拿手帕替老爺子擦嘴。 “我有手?!崩蠣斪咏K于張嘴。 孟云卿也看向段旻軒。 段旻軒輕聲道:“讓我盡孝有這么難?” 老爺子怔住,孟云卿也怔住。 許卿和也在身后噤聲。 “躺下?!背良爬?,才見段旻軒起身,扶著先前坐起的老爺子重新躺回床榻里。 “我不累,還想坐會?!崩蠣斪涌棺h,聲音卻鮮有的沒有底氣。 “不累就躺下養神,等好了,你想坐多久就坐多久?!彼睦锢頃?。 老爺子只得作罷,見孟云卿和許卿和都在,就又笑瞇瞇道:“躺下就躺下,卿和呀,來來來……來孟爺爺這里……”手又伸出被子,招呼他上前。 許卿和猶疑看了看段旻軒和孟云卿,見他二人沒有反對,才快步上前。 “孟爺爺……” 老爺子笑道:“考試考得如何了?” 孟云卿心中微頓,才想起那日是從段巖將她從白芷書院接回來的,那時許卿和還在白芷書院考試。這兩日她的心思都在爺爺的病上,全然忘記了許卿和這頭,連問都忘了問起過…… 尚在思忖,就聽許卿和道:“還行?!?/br> 許卿和若說還行,便是把握不小。 老爺子就伸手,笑呵呵摸了摸他的頭:“當真同旻軒小時候一樣?!?/br> 孟云卿手中一緊,緩緩看向段旻軒,耳旁全是前日夜間,他的一襲話。而爺爺這一句,此刻聽在他心中,又當作何滋味? 孟云卿只覺心中綴了沉石一般,隱隱有些透不過氣來。 翌日晌午,齊大人例行復診。 今日來的并非齊大人一人,還有太醫院的其余幾位大夫。 按太醫院早前的說法,老爺子的病就看這兩日是否好轉,于是幾位大夫一道來侯府復診。 老爺子神色不如昨日好,齊大人又詢問了福伯具體的情形,便收了藥箱,同太醫院的幾位大夫到外閣間碰頭商討去了。 屋內一時很安靜。 幾位大夫就在外閣間,內屋隱約能聽到幾人交流的聲音,卻聽不真切。稍許,才有其中一人掀起簾櫳進屋,喚了聲:“侯爺?!?/br> 當是有了商議的結論。 段旻軒同徐大統領掀起簾櫳去了外閣間,孟云卿卻不敢跟去,只留在老爺子身邊守著,心猿意馬。 “云卿啊……想家嗎?”病榻上的老爺子忽然問。 孟云卿回過神來。 家? 老爺子當是問的燕韓,孟云卿莞爾:“這里就是家啊,爺爺說的是外祖母那里吧?!?/br> 當是糊涂了,平日里都是這般說的。 老爺子便又笑了起來:“都一樣,都一樣,讓你終日留在蒼月陪著我這個老頭子,你外祖母和舅舅那頭肯定掛念你得很,尋個時候,讓旻軒帶你回去一趟?!?/br> “爺爺……”不知為何,孟云卿心中的酸楚就似再忍不住,傾囊而出,眼淚跟著簌簌落了下來。 “小姐?!备2膊恢斎绾蝿?。 “云卿哪……”老爺子剛要開口,她便撲到老爺子懷中哭了起來:“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在這里陪著爺爺……爺爺,你快點好起來……” 外閣間也,也隱約能聽到孟云卿的哭聲和孟老爺子的寬慰聲。 段旻軒不由停下來,望了望內屋方向。 孟云卿性子內斂,除去山洪暴發的那次,段旻軒沒有見過她哭。 幾位太醫院的大夫也紛紛噤聲,繼而告退,還是齊大人留了下來:“方才同侯爺所說,以老侯爺的病情,侯爺還是及早作打算……” “……知曉了,多謝齊大人?!绷季?,他才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