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節
娉婷剛開口,音歌就開始掩袖偷笑。 娉婷便倏然臉紅,還紅到了耳根子,好似連口中說話都不大靈光了。 孟云卿就也跟著笑起來。 “姑娘……”娉婷有些惱,低下頭去,臉上卻還是有羞澀笑意的。 娉婷平素反應就慢些,也更老實些,自然難為情。 孟云卿端起茶盞,道:“音歌,我們都別笑了,讓娉婷自己好好說說?!?/br> 好賴音歌不笑了,娉婷才肯開口。 孟云卿就問起端午節當日的情況,他們明明在她和段旻軒身后,當時泥石流又涌了下來,將他們隔斷開來,他們應當是困在了泥石流里,是如何逃生的? 說到當日,娉婷臉上的笑意才斂了去。 她也以為當日肯定逃不出去了,當時姑娘和侯爺在前方,她和沈通,付鮑跟在身后,好幾次都遠遠甩開了,好在有沈通和付鮑在,幾次又都追上。當時本以為就要攆上姑娘和侯爺了,卻突然遭遇滑坡,她是親眼見到侯爺和姑娘滾落下去,嚇呆了。而他們面前也突然滑坡,還好付鮑眼疾手快,兩人當即攜了她跳馬。也就是這一瞬間,前方的滑坡將路堵死,馬匹也摔倒了山崖下面,他們三人跳馬后,摔倒了巖石凸起處,正好遮擋了山上落下來的滾石。泥石流又在遠處,才在巖石下撿回一條命。 只是付鮑和沈通都傷得很重,走不動,也離不開。 沒有吃食,好在下雨,可以喝些雨水。 等天稍稍放晴些,沈通和付鮑就取了結實木棍作成拐杖,拄著帶她走。當時的艱辛,她眼下描繪不出來,沈通和付鮑兩人都傷得很重,還要帶著她,一路走得很慢。遇到下雨,還要避雨,沒有藥,兩人傷口還在發炎。幸而付鮑熟悉地形,說離茶莊子那頭更近,若是往反方向走應當更快有人來救,否則單憑他們三人是走不出去的。 也是由得如此,幾日后,他們靠著野果子和菜根充饑,同時往茶莊子走,才被老侯爺派來的人尋到。胡大夫說,他二人的傷口都感染了,若是再晚些尋到,怕是胳膊和腿都不能再要了。 孟云卿唏噓,這也是萬幸。 如今想來,她和段旻軒還好些,都傷得不重,只是困在山洞里,幸虧離開得及時。 娉婷又道,后來在茶莊子,有胡大夫照顧。內服和外敷的藥都在用,也打上了石膏。沈通傷得重些,需要臥床的時間更久,付鮑傷得輕些,好得更快,胡大夫就讓他有空多去后山走走,有利于恢復。她那時傷得輕,就時常在沈通和付鮑身邊照顧,尤其是陪同付鮑去后山練腳力,才日日熟絡起來的。 日日熟絡起來,那便是默認了。 “那你覺得付鮑人如何?”孟云卿問。 娉婷支吾道:“付……付鮑……他人很好……” 音歌也笑起來。 孟云卿就朝音歌道:“那明日得尋付鮑來問一問,是不是對我們娉婷也有意思?” 音歌應好。 娉婷卻慌張起來:“姑娘……” 她臉色忽得漲紅,像個熟透了的粉紅桃子一般,除了臉紅就只有扯衣袖了。 孟云卿便也不多逗她了。 她們兩人同沈通,付鮑從衢州城過來,路上少不了顛簸,人都到了,往后敘舊的時間多得是,也不急于一時了。 “小茶?!泵显魄鋯玖寺?。 身后的小茶就乖巧上前,“你帶音歌和娉婷去房間吧?!?/br> 小茶笑著應好:“兩位jiejie,請隨我來?!?/br> 兩人才福了福身同她辭別。 臨出屋,孟云卿還能聽到三人在一處說話,譬如,小茶多大,那我長你些,我同你一般大,你是幾月的等等等等,諸如此類…… 既是她的貼身侍婢,夜里是要來屋內伺候的,房間不會離得太遠。 小茶帶她二人去房間看看,也花不了多長時間,孟云卿就拿起書卷,隨意看了看。 不多時,門口有丫鬟來報,說姑娘在衢州城那端的箱子已經拿到了蕙蘭閣了,還有音歌和娉婷兩位姑娘的隨身物品。方才沒有找到小茶,向問問要不要先拿到外閣間來。 孟云卿聽過便點頭。 她從燕韓來時帶的行李等等,當時都留在茶莊子那頭了。 后來她到衢州城和京中,都是段旻軒和福伯單獨備好的,所以她的東西才會隨著娉婷和音歌從衢州城那端送來。 她的行李不多,只有些貼身的衣裳和女兒家的首飾用品的,還有她用慣的煮茶用的器具,最重要的,是魏老先生給她的書籍也都在這些箱子里。 眼下,都到了京中,便沒什么或缺的了。 恰好小茶領了娉婷和音歌回來,孟云卿就讓她們三人商量著,如何將這些東西安置下來。等這些東西都安置好,屋里伺候的人也多起來,這蕙蘭閣的主屋也慢慢像個樣子了。 (第三更入宮) 音歌和娉婷在身旁,日子仿佛回到了從前,也似乎過得更快了些。 起初,小茶還以為會讓她回前廳伺候茶水,卻被音歌一句話點透了:“小姐身邊伺候的人本就不多,我和娉婷對府中還不熟,日后還要小茶多擔待些?!?/br> 她愣愣點頭。 后來,見著她煮茶給孟云卿,娉婷也道:“呀,姑娘偏心,都沒教過音歌和我煮茶呢,就教小茶了?!?/br> 小茶受寵若驚。 孟云卿就笑:“誰讓你倆手笨?” 音歌和娉婷原本也是玩笑話,就隨著一道笑起來。 小茶心中的石頭也慢慢放了下來,小姐身邊的音歌和娉婷都是好相處的人。 到了六月二十六,意來坊和碧芙苑的掌柜來了。 當日量身定做的入宮禮服和配飾都做好了,一道先拿來給孟云卿試試,若是不合身或是不喜歡,還有幾日可以來得及調整。入宮不比旁的,細節處謹慎才顯得對宮中的尊重,越是地位尊貴的世家,越是講究。 蕙蘭閣里有子桂和汀蘭伺候穿衣,音歌和娉婷,小茶三人就在一側打打下手,遞些東西等等。 “這里需要改一改?!弊庸鹉笃鹨陆?,有一處長了些,顯得拖沓。 掌柜身旁的伙計就記下來。 汀蘭這頭也看了些不妥的,一一說給掌柜聽,伙計也都一一記下。 音歌和娉婷就在一旁感嘆,果真比她二人細致多了,早前在定安侯府,也就老夫人,侯夫人,世子夫人和二小姐進宮的禮服會如此隆重。 可轉念一想,姑娘七月里也要入宮,細致些是好的。 便在一側,笑嘻嘻看著,都替自家姑娘高興。 等到首飾拿來,子桂和汀蘭又簡單的梳妝搭配了,流蘇的長度,釵子的色澤,都很講究。 總之,禮服有幾套,配飾也有好幾套,全部看完,竟然足足花去了一日的功夫。好在都是些小毛病要改,大的地方都沒有錯,改起來也就三兩日功夫,還能趕在七月前再試一次。 臨末了,孟云卿問起謝寶然的衣裳來。 掌柜們就道,也做好了,明日就要去將軍夫人試。 孟云卿點頭。本來還想著明日去將軍府的,眼下看來有的謝寶然忙了,便也作罷,日后再尋個時間就是,反正平日里走動也多。 六月里,她去將軍府玩過好幾次了,自然也見過了將軍夫人。 謝寶然的性子就像是將軍夫人復刻版一般,她母女兩人在一處,嘰嘰喳喳總有說不完的話題。有時親昵得很,有時又會拌嘴鬧別扭,找孟云卿評理,母女二人都喜形于色,少有遮掩的。 孟云卿看了其實羨慕。 看了將軍夫人和謝寶然,她也會想起過世的娘親,若是娘親還在…… 所以,她也愿意去將軍府玩。 她去將軍府,段旻軒也不攔。 雖然定安侯府同將軍府隔得遠,段旻軒晨間又要去早朝,孟云卿需得自己去將軍府。但晌午過后,他從朝中回來,就會去將軍府,同將軍夫人和謝寶然一道說說話,然后接她回府。 入宮日子在即,到宮中拜謁有好些規矩,府里有子桂和汀蘭提點孟云卿,這也是他當初向容覲要兩個人到府中的緣由。 容覲給他的子桂和汀蘭兩個丫鬟,都是太子妃調教過的,深諳宮中禮儀喜好,不會有錯。 再等入了宮,雖然宮宴時候孟云卿會同他一處落座,但宮宴前,女眷們都會先到后宮請安,宣平侯府沒有旁的女眷,只有孟云卿一人。他正好將孟云卿托付給將軍夫人和謝寶然照顧。 將軍夫人自然應承下來。 有將軍夫人在,段旻軒便不多擔心了。 …… 入宮的日子日漸臨近,孟云卿的禮節也學得差不多了。 過往在定安侯府,雖然她不用進宮拜謁,但侯夫人心細,也請人教過她以備不時之需。只是燕韓和蒼月民風有所差別,宮中的禮節也大相徑庭,孟云卿也學得認真。 等到七月初一,意來坊和碧芙苑的掌柜再來了一次。 幾套禮服和首飾都重新修改過,這次再穿上,就連音歌和娉婷看了都覺得大方得體,又合身。 也不需要再做修改了。 子桂和汀蘭就將做好衣裳去清洗,還要曬一曬。首飾和配飾等,便交由音歌和娉婷收好。 君上的壽辰是七月初九,一到七月,日子就似過得更快了。 段旻軒來看她,也見她時常在拿著書卷出神。 “想什么?”他笑呵呵問。 “就是不知道想什么,才出神……”她也如實應他。 她從未入宮過,心里忐忑是其一。 段旻軒說,等七月初九入宮,君上就會賜婚,她和段旻軒的婚事就會定下來。 賜婚,就等于定親了。 她總覺得有些恍惚。 怕不真實,又怕太過真實。 她時常想起前一世,那時也是歡歡喜喜,卻不知往后之事。她也明知不應當這么想,便總忍不住出神。日日便都拿著書卷裝模作樣,心中卻似開了口的悶葫蘆一般,呼呼灌著風,其實半分留不住,空撈撈的。 “燕韓國中是如何定親的?”段旻軒問。他看得出來,入宮的日子越近,她越是擔心。在他看來,賜婚就是最穩妥的定親,而在她看來或許不是。 他是想讓她寬心。 她有些怔,喃喃道:“許是家中互送聘禮和彩禮,許是兩人互贈定情信物罷……” 她其實也沒有準念。 燕韓和蒼月離得遠,聘禮和彩禮只怕要等到賜婚之后了,段旻軒牽起她的手,溫和道:“那,我們先互贈定情信物?” 孟云卿笑了笑,才曉他怕是會錯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