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節
第一日,馬車都行在衢州城地界范圍內,路上能見到不少安置災民和流民的場所,還有不少京中和衢州城附近來往的馬匹和物資馬車,和衢州城時差不了多少。 等到第二日,仿佛就出了衢州城地界了。雖然也有各地往衢州城去的馬車,但更多的是正常的商旅。 受災時日,在衢州城吃得并不豐富,等到第二日晌午在藝林落腳歇息時,才好好飽餐了一頓。 段旻軒吃得一慣不多,孟云卿至少吃了兩碗飯。 這也奇了,在衢州城這十幾日,吃得不算好,也日日都在忙乎,竟然也絲毫沒有見到瘦下來。她過去沒胖過,莫非這便是真的胖了就再難瘦下來了? 馬車上,孟云卿還在撐著打嗝。 她是管不住嘴,吃得有些多了,飯后又沒有散步消食。胃里有些積食,馬車跑起來自然不舒服,又不好喊疼,便一直隱隱伸手揉著肚子,疼痛才緩解些。 段旻軒不時瞥她。 她以為被他知曉了。 等稍后路過城鎮,段旻軒下了馬車一趟,帶了灌了熱水的羊皮水袋回來給她捂著,她才知曉他會錯了意。 可胃里還疼著,她實在哭笑不得。 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好在用灌了熱水的羊皮水袋捂捂,胃到果然沒有先前那般疼了,舒坦了許多。 他不好開口,她也不好主動同她解釋——她真的不是來月事的緣故。 黃昏過后,段旻軒讓車夫先不走了。 “今日不趕夜路了,先尋間客棧住下?!?/br> 孟云卿有些內疚,迫不得已開口,她真的不是月事,只是晌午吃多了,胃里有些疼。 本是她不好意思。 卻頭一次見到段旻軒臉紅了,有些稀奇。 都到客棧門口了,段旻軒就道,那還是先住下來,也趕了兩日的急路,歇一晚也無妨。若說她周身沒有不舒服那才便是假的,在客棧,就算只能洗個熱水澡也好。 浴桶里,孟云卿都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想來,今日倒是少有的尷尬。 若說最尷尬,還不是她說穿自己不是月事只是胃疼的時候。 卻是臨到各自回屋歇息時,她分明已經合上門了,段旻軒又在外敲門,她折回開門。門外,有人一副憋了許久,終是想要開口問起的表情。 她不解看他。 他也低著頭看她:“你,來過葵水了吧?” 嗯?她沒有覺得自己聽錯,只是他聲音很小,她真的沒有聽清罷了。眼睛便又瞪大了幾分,詢問般看他,讓他再說一次。 段旻軒是頭一遭,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臉色更紅! “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趕路?!睌D出的便是這句,然后轉身離開。 她還納悶他今日怎么了。 直到在房中寬衣沐浴時,孟云卿想起他先前的舉動,似是突然意識到他最后那句問得是:“你來過葵水了吧”? 葵水? 她滿了十四,自然來了葵水。 只是他這般問,是想——孟云卿憋了口氣,沉入熱氣騰騰的水面,半晌才撐手浮起來,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水汽。 今日,果真窘迫到了極致。 第142章 (今日一更) 翌日早起,孟云卿和段旻軒都似心照不宣,閉口不提昨日之事。 早飯也是匆匆用了一口就上路。 有前車之鑒,孟云卿的早飯就不敢吃太多了,吃了七分飽便足夠了,還有些餓,就塞些水下肚。 馬車上,兩人話也不像前兩日的多。 只是馬車里一旦安靜下來,兩人好似都不自覺往昨日的是上想。偏偏孟云卿瞥目看他時,也能看見他轉眸看向自己,孟云卿委實有些惱火,口中便只能主動尋些無關緊要的話題來講,避免尷尬。 還多半都是些毫無意義的口水話。 段旻軒先前還會應她。 到后來也不應了。 只是他不應,馬車里的氣氛又頓時降下去,讓人有些不自在。孟云卿咬了咬唇,干脆開口自言自語,盡說些自己都認同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辨別不出是否有邏輯的話。 換言之,聒噪。 恰好遇到前方道路不平,馬車忽然顛簸。兩人又坐的近,顛簸抖動時,她兀得蹭到他的下顎,她頓時住口。 “沒事吧?!彼ы此?,也不知他有沒有被自己撞到咬舌頭,那才是鉆心得疼。 她想得太多,段旻軒也正好看她,將好四目相視。 原來她不說話,馬車里就連絲風都沒有,實在安靜得出奇。 段旻也軒怔了怔,倏得抬起她的下巴,索性含上這張今日有些聒噪不安的嘴,仿佛這里傳出來的每句話都在昭示他昨日會錯了意,問了些蠢問題。 其實他也惱,還不像她一直粉飾太平。 親上,便吻得更重了些。 她也倏得攥緊他的衣裳,只覺今日親得有些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攥他的,反正他不松手,也不松嘴。 氣氛已然尷尬了,他沒準備回頭路。她要攥緊他的衣裳,他就攬她攬得更緊些,緊得可以感受她胸前的柔軟和呼吸起伏。夏日里,她的衣衫本就單薄,還是臨著他落座的。他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將好扶住她的膝蓋往上處,好似將她整個人都抵在了馬車里的一個角落。 她下意識想推他,卻推不動。 矯揉間,反倒作成了他用來扶住她膝蓋上端的手,時高時低地摩挲著。 半晌,許是她真的喘不過氣來了。就連先前死死攥緊他衣裳的手,都慢慢松了下來。 恰好窗外有風,吹起車窗上的簾櫳,掀起了一條微小的縫隙。 她微微透了口氣,輕輕呢喃出聲。 嬌嗔的聲音傳入她耳畔,他才忽得停下來。 只見她臉色里帶了紅潤,秋水瀲滟里都沾染了幾分迷離之色。 他似是,做的有些過了。 段旻軒微微斂神。 也不待她看他,伸手將她的頭攏了攏,就這般靠在他的左肩上,怕是連他的心跳聲都聽得到。 “我昨日是問你,來過葵水沒有?!彼餍怨饷髡箝_口問清楚,免得橫在心中,兩人都別扭。 “……來過了?!泵显魄湟补硎股癫顟?。 他就道:“嗯,就問問罷了?!?/br> 就問問吧了——孟云卿先前還覺得有些尷尬,忽然間,卻覺得畫風有所不同。有人佯裝鎮定的模樣,她險些忍不住笑出聲來。原來今日馬車上,窘迫的人不單單是她,只是每人掩飾窘迫的方式不同罷了。 他不吭聲,她便也不追問了。 靠在他左肩,稍稍伸手撩起簾櫳,陽光便晃悠悠映了進來。 “我們會比福伯更早嗎?”她想起這幾日馬車都在趕路,福伯是老人家,馬車是不是會走得更慢些。 段旻軒道:“不會?!?/br> 她是姑娘家,車夫已經很照顧了。福伯雖然年紀大了,畢竟是從軍中出來的,急行軍全然和他們的趕路不一樣,他們已經算慢的了。 福伯早走半日,再加上昨日他們又留宿了一晚。 不可能攆得上福伯。 段旻軒算了算:“福伯那頭,怕是已經到京中了?!?/br> “那好快?!泵显魄涓袊@。 “我們也快了?!倍螘F軒應道。 “嗯?!泵显魄錅\淺吱了一聲。 想起去年從珙縣入燕韓京中的時候,心中還是忐忑不安,晚上連覺都睡不安穩,也不知曉那個陌生的定安侯府里都有誰,會是什么性子和模樣,要如何相處。 那時候,她心中的忐忑,也無法對娉婷和安東說起。 雖然有沈修頤,衛同瑞和韓翕在一處作伴,終究還是免不了對未知的惶恐和謹慎。 就連外祖母準備的酸梅湯,她都喝得小心翼翼。 她過得總是這般小心翼翼,生怕何處會生出不妥,讓她與周遭格格不入——即便有愛護她的外祖母,舅舅和舅母;送他入京一路照拂的沈修頤;還有同她交心,玩到一處的沈琳;以及初初認識讓人幾分膈應,熟絡了卻覺得真實坦率的沈陶。 末了,還有那個時??雌饋砝溲怨颜Z,卻因著她幫了沈妍一回,一直暗中照顧她的沈修武。 從韓燕到蒼月,從二月到將近六月了。 她有些想念遠在燕韓京中的他們。 “你說怪不怪,去年從珙縣到侯府的時候,心中總害怕得很,不知道侯府里是什么光景,要忌諱些什么人,什么事,要如何小心謹慎?!彼兄绨?,悠悠道起。 她說,他便安靜聽著。 她總是將心思掩藏得很好,少有同旁人這般袒露心際。 所以,于她而言,他應當不是旁人了。 他笑了笑,也不打斷,繼續聽她講。 “那時候娉婷和安東還在,眼下,連音歌都留在衢州城了。再過兩日,也要到侯府(宣平侯府)了,怎么卻不像那時候那般擔心了呢?” 她眼睛盯著窗外,便也問得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