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
不多時,老爺子也折回了廳中。 先前的福伯去取紫砂壺了,趁著空隙,他徑直去了書房,拿了幅畫像來:“乖孫女,這是你奶奶年輕時候……” 原來是去拿奶奶年輕時候的畫像了。 桌子不大,不夠平鋪的,段旻軒便上前幫襯,怕他閃了腰。 珍藏的卷軸緩緩打開,老爺子一直在渲染,連帶著孟云卿都好奇得很,屏住了呼吸,她真同奶奶長得很像? 奶奶年輕時候是什么模樣? 段旻軒也目不轉睛看著。 等卷軸全然打開,段旻軒木訥了,悠悠轉眸去看孟云卿,孟云卿的呼吸也算白屏了。 簡直欲哭無淚。 許是在老爺子眼里,只要是胖一些的,都怕是一副模樣吧。 段旻軒實在想笑又不能笑。 孟云卿的滿心期待,就此打住。 …… 另一頭,既然要在瑄方苑待上些日子,音歌和娉婷就先由福伯領著去了姑娘的房間。 姑娘的房間南向,推開窗戶就能看到后山的茶林,透氣通風,空氣中仿佛都能聞到茶香味。 “姑娘肯定喜歡?!币舾栊Φ?。 娉婷也跟著點頭。 孟云卿常用的衣裳和物什,例如茶具等,兩人都從箱子里拿了出來。 有些衣裳要先洗了,再曬一曬。 床榻雖然是鋪好的,姑娘平日里喜歡睡軟一些的枕頭,她們也都備著,正好趁姑娘不在換上。 “老侯爺倒是有趣得很?!辨虫酶袊@,和她們當初到定安侯府時大有不同。 音歌也道:“老侯爺想的周道,定是擔心姑娘去了京中拘謹,才先來衢州的?!?/br> 娉婷也覺有禮。 “出來這么久,也不知侯府里如何了?”音歌一面收拾,一面道:“三小姐的婚事在四月初,都過了。四小姐的婚事也就在這幾日了,今年呢,咱們侯府的喜事多,老祖宗肯定也歡喜?!?/br> 娉婷也笑瞇瞇道:“三小姐的婚事肯定隆重,侯府上下定是忙壞了?!?/br> “那可不是!”音歌疊好了衣裳遞給音歌,“咱們二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銀子定是沒少花的?!?/br> 娉婷從她手中接過衣裳,正好打開衣柜收起來,“等咱們姑娘的婚事定下來,就該盼著姑娘出嫁了?!?/br> 音歌點頭贊同:“我看呀,咱們老祖宗和侯府的老侯爺都疼姑娘得很,姑娘的婚事,日后定是不用愁,一定能尋個般配的?!?/br> 第119章 大夫交待過老爺子要早睡早起,山中清新之地又最適合調理,雙管齊下身子骨才會硬朗。 于是吃過晚飯不久,老爺子又拉著孟云卿說了好些時候的話,灌了幾壺的茶,段旻軒便趕他去休息。 老爺子不滿道,今日高興,你瞎參合什么! 段旻軒不卑不吭,你孫女在路上兩個月住的都是客棧,行的都是馬車,都沒有好好睡過一個踏實覺,今日才到衢州,舟車勞頓的,又喝了你老人家十幾壺茶,夠意思了,明日在說。 他向來吃定老爺子。 孟老爺子想了想,才戀戀不舍停了下來,“乖孫女,爺爺明天帶你去逛逛茶山?!?/br> 孟云卿笑著應好。 一旁的福伯也跟著笑起來。 福伯早就給孟老爺子備好了睡前喝的藥,孟老爺子身上都是些經年的傷作祟,攢一處發作時要命得很,大夫說只能靠調養。福伯心細,每日都惦記著,但孟老爺子平日又是管不住性子的倔驢,有時聽話得很,有時倔脾氣上來誰的話都不聽。 特別是嫌藥難喝的時候,就說比上陣殺敵還惱火。 難得今日孟云卿和段旻軒都在,老爺子老老實實將藥喝完,又乖乖回屋內休息去了。 福伯笑容可掬:“今日是托小姐和侯爺的福?!?/br> 孟云卿隨意笑了笑。 福伯便又送他們二人回屋。 這座叫“瑄方苑”的茶莊不大,只有東西兩個小苑子可以住人,倒是莊子后面的茶山很大。 老爺子買這處莊子是沖著茶山來的,莊子里住人的地方自然小了些,其余都用作曬茶,炒茶。 老爺子自己住東苑,段旻軒和孟云卿的住處就安排在西苑里。 福伯一邊往西苑走,一邊道:“老侯爺今日見著小姐和侯爺是真高興,已經許久沒有這般好精神了?!?/br> 孟云卿想起去年端午時候,段旻軒匆匆趕回蒼月。后來她才知曉是老爺子病犯了,段旻軒來不及招呼就離京,足見當時老爺子的病情嚴重。后來調養了一段時間,逐漸好轉,段旻軒給她的信里語氣也才輕松了些。方才福伯那句“許久沒有這般好精神了”是輕描淡寫,怕他們兩人擔心。 在定安侯府的時候,舅舅請了御醫來給外祖母看病。 御醫說老人家越是精神頭足,越是要將息著,安神靜氣才能延年益壽。 老爺子也當好好調養。 好在一直有福伯從旁照看,老爺子總歸也聽福伯的話。 但福伯畢竟是外人,老爺子最想見得人是她和段旻軒,她應當多陪在老爺子身邊。 如此一想,這兩月多的路程也不算遠。 “福伯也早休息吧?!钡搅宋髟?,段旻軒先駐足。 天色不早了,福伯張羅完了這邊還有莊子里的事情要打理。福伯雖然身子骨硬朗些,卻也是上了年紀的人,段旻軒平日對他也如長輩一般。 福伯笑呵呵道:“那小姐和侯爺早些休息,明日早飯來東苑和老侯爺一道用吧?!?/br> 孟云卿和段旻軒都點頭。 “你也早些休息?!蹦克透2x開,段旻軒又同孟云卿辭別。 說是辭別,其實兩人的屋子就在并排,還共用西苑的一個花苑子。 蒼月地處偏南,清明節過后,四月里的春意都濃了,西苑苑子里布置得鮮活明亮,苑中有兩顆杏花樹,夜風里,三三兩兩繞指輕舞,多了幾分綺麗春意。 “好?!泵显魄湟膊煌妻o。 兩人先后腳回屋。 倒是音歌和娉婷正在屋內說話,聽到推門聲,都紛紛看了過來,起身迎她:“姑娘回來了?” 就在莊子里,還是同老侯爺和宣平侯一處,音歌和娉婷沒有跟著,先回了屋里收拾,估摸著姑娘差不多該回來,洗漱和沐浴的水也準備好了。 燕韓到蒼月一路,今日才算安定下來,好好洗去一身疲憊,才算是平安抵達了。 浴桶上悠然飄著熱氣,柔軟的青絲上沾染了花瓣,有些許淡淡的香氣,孟云卿伸手去捏。 水有些涼了,娉婷給她加了些熱水。 音歌給她梳頭:“老侯爺同侯爺可真不一樣!” 她口中的侯爺指得是定安侯。 定安侯沉穩內斂,運籌帷幄,是典型的權臣。 相比之下,孟老侯爺就要隨性得多。 今日才見得,就大哭大笑了好幾回,像個頑童一般,若不是聽人說起孟老侯爺在蒼月朝中的地位同侯爺在燕韓是不分伯仲的,音歌都難以置信。 老侯爺這樣的人總難和官場上的權臣聯想在一起。 孟云卿便笑:“文官執筆安天下,武將馬上定乾坤?!?/br> 舅舅是文臣,老爺子是武將,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養兵千日,用兵才一時。 大凡能安邦定國的武將,帝王是不希望對方能玩弄權術的。 所以老爺子在明帝心里頭位置才如此重要。 沐浴更衣過后,孟云卿卻睡意全無。 許是白日里飲多了茶,沒了困意;也許是終于見到老爺子,雖然爺爺盡量少有提及爹爹,她還是想起許多舊事??傊?,熄了外屋的燈,拿了本書想在內屋看看,困了便睡,結果越看越精神。 推開窗戶,后山滿滿的泥土清香里又混合了茶葉的香氣,讓人心曠神怡。 西苑這屋子沒有丫鬟房,音歌和娉婷睡在隔壁另一頭的小屋。 夜里微寒,孟云卿批了件薄衣裳,實在睡不著,去苑里坐坐。 苑里每隔不遠就點了燈盞,燈火雖然昏暗,但勉強能看清路,也不擾人清夢。 莊子外有侯府的侍從守著,很安全,苑子里就沒有來來回回的人巡邏,加上老侯爺這端常年在軍中,使不慣丫鬟婆子,到了夜里,苑里其實顯得很冷清。 孟云卿就在苑中見到段旻軒身影。 隨意坐在杏花書下的石凳上,石桌前放了杯水,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側顏隱在昏黃的燈火中,看不真切,只是燈火剪影下的這道輪廓,精致絕倫。 許是聽到身后腳步聲,他轉身看她:“還沒睡?” 他不一樣嗎? 孟云卿輕聲道:“睡不著?!?/br> “音歌和娉婷呢?” “她們收拾了一日,去睡了?!?/br> 段旻軒就笑:“那是因為她們沒喝茶?!?/br> 孟云卿也笑笑,尋了他一側的石凳落座。 “老爺子已經許久沒有這么高興過了?!彼f的是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