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
見了她們,也似乎不想多說。 走得又急,她也猜不出來出了何事。 只是二房和三房的老爺雖然走了,老夫人和侯爺,姑娘又在屋內說了一會兒的話,姑娘才出了屋。 但從養心苑出來之后,姑娘就這幅模樣,一臉心事重重,她也根本不敢多問。 于是娉婷開口問起,她也只是搖頭,不敢多嚼舌根。 “我困了,先寐一會兒?!边M了內務,孟云卿解了披風,尋了小榻躺下。 音歌接了披風,娉婷就取了薄被來。 小榻是孟云卿平日看書小憩的地方,碳暖離得近,也不需脫衣裳,娉婷拿薄被正好給她蓋著。 孟云卿也沒多說話,只枕著手臂,側臥著,目光盯著眼前的碳暖出神。 音歌便扯了扯娉婷衣袖,眼神交流,“姑娘想靜一靜,不擾她也好?!?/br> 娉婷便同音歌一道退了出來。 屋內,碳暖燒得“嗶?!弊黜?,孟云卿枕著手臂,腦海中的道道浮光掠影,就似昨日一般,歷歷在目。 …… 珙縣時候初見段旻軒,他還是一臉冷漠清高模樣。 喚她來煮茶,不煮就把她和娉婷,安東三人統統扔到暴雨天里去。 第一次同他接觸,她絕對相信有人言必行,行必果。 他問她云州紫方怎么煮,而后又是云州紫方老人家要怎么喝,也是替老爺子問的。 那時的段旻軒并不友好,還不時打量她,她猜不透他的心思,就權當不知。 等到雨過天晴,她能全身而退都覺慶幸得很。 現下想來,段旻軒那時專程到珙縣,是為了尋她嗎? 孟云卿悠悠垂眸,修長的羽睫傾覆,好似折扇一般,遮住了眸間的清水瀲滟。 而后的入江客船上,他醉醺醺得搶她的銀票當詩念,她也實在忍不住吐了他一身。 她又驚又腦。 好在有人醉得不省人事,后來似是也記不起半分來。直至翌日的甲板上,她看書發笑,他慢悠悠問她看的什么書,嚇得她練魂魄都丟到了九霄云外,他卻不以為然,拿著那本《拐帶千金小姐二三十》一直莞爾。 那也是她頭一次見到段旻軒笑。 比他不笑得時候還要嚇人些。 那時只覺自己倒霉到了極致,從珙縣到郴州,一路上竟然都能遇見這人。 再等到了鳳城,她在出云坊偶遇顧昀寒。 顧昀寒的丫鬟有些盛氣凌人,她其實也不喜歡。 只是再盛氣凌人的顧昀寒,遇到鬼畜病犯了的段旻軒,也只得被活活氣出了出云坊。 她見了段旻軒也如見了鬼一般,撒腿就撤,誰想到晚間,有人就丟了一堆畫扇來她下榻的驛館,不收就每日讓段巖來,磨到她收為止。她也簡直惱火得很,這人就像稀泥一般黏上了就甩不掉,還礙眼。 但即便如此,她也覺得是巧合。 誰會想到段旻軒是隨她進京的呢? 再到后來,她入了侯府,段旻軒也住到侯府,嫌旁人婀娜奉承,吵得他不得清凈,尤其是顧昀鴻和顧昀寒來的時候,他就終日躲在她住的西暖閣內看書,美其名曰安靜自在,實則每日都來同她說話,打發時間。 她也權當她的西暖閣冷清,他又喜靜。 哪里會想到他是有意同她多相處? 直至麗湖游船,驚了一池鯉魚,他伸手拽住她講她扯到懷中,她耳后都是他溫和的氣息。 問她今年多大,何時及笄。 她想他許是待久了,對她生了比旁人更親近的意圖,卻不曾想過他送她臘梅做的簪子也好,他聽了祖母說了她的女工后,非要她做劍穗子和香囊送他也好,倒不是其中的男女之意有多少,只是想對她躲親近和了解罷了。 就像當時來珙縣接她的沈修頤。王金欺負上門時,對她的維護;一路同行回京時,處處對她的體諒;怕她為難,假借衛同瑞和韓翕之手送她的珠釵和耳環;也會在她心情不好的時候,陪她說話解悶,說起沈家的種種…… 只是那時候她就知道沈修頤是他表哥,是侯府的家人。 而段旻軒,他信中同她說起老爺子的病好了起來,又開始折騰茶莊種種,她都以為是他想對她說的話,如今想來,他也只是想告訴她老爺子的近況。 段旻軒對她的照拂,也同沈修頤一般,是家人的照拂。 正如端午龍舟會時,他提出的抓鬮,也是借由多同她相處。 她是孟老爺子的孫女,所以段旻軒才對她處處不同。 旁人不會對她無緣無故的好,其實從一開始,段旻軒就是來尋她的。 所以外祖母才會讓她同段旻軒一道,去運來坊挑棋子送老爺子。 其實,她只是從未想通透罷了。 …… 苑外腳步聲,孟云卿微微睜眼。 娉婷恰好掀起簾櫳入了內屋,正好見到她坐了起來,“姑娘,是宣平侯來了?!?/br> 娉婷眼色有些尷尬。 送錯劍穗子的事情,她一直覺得愧對姑娘,上次宣平侯來聽雪苑,姑娘就坐立不安,后來聽說宣平侯要去養心苑見老夫人,姑娘都只得跟去,怕出亂子。眼下,姑娘精神頭又不好,心不在焉的,宣平侯這時候來,姑娘怕是不想見的。 她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還是來內屋問一聲。 “知道了,先請他在外閣間坐會?!泵显魄渎曇艉艿?,娉婷就錯愕點頭。 等到外閣間的茶奉好,段旻軒都端起茶盞飲了些許,孟云卿才撩起簾櫳,從內屋出來。 手里拿著封信,走到和他相對的案幾前落座。 娉婷也上前給她斟茶。 她便將遞給娉婷,讓娉婷捎給對面的段旻軒。 信封上的字跡是他的,他自然認得,拆開信,果真是那封他寫給她的信。 信里大致是說老爺子的病好了,開始折騰了。他找她說的方子煮茶給老爺子喝,老爺子分明愛喝,卻非要說他煮得難喝,他就不煮了,老爺子又氣得不行。 當初提筆的心情,就在字里行間復蘇,看得段旻軒笑了起來:“怎么突然想起給我看這個?” 他指的這封信,便悠悠看向孟云卿。 才覺孟云卿方才一直在打量他,只是沒說話罷了。 他微微斂了笑意,詢問般看她。 孟云卿就道,“上午時候,外祖母和舅舅同我說了?!?/br> 定安侯? 段旻軒眸色微沉,隨即也猜到了八九,所以有人才會拿這封信來給他,不言自明。 段旻軒嘴角微微勾起,“你想問什么?” 孟云卿頓了頓,輕聲道,“老爺子身體怎么樣了?”言罷,抬眸看他。 腦海中就想起上午在養心苑,舅舅說的話。 “我和你外祖母尋你來,原本也是想把宣平侯府的事情告訴你。孟老爺子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想念親孫女得緊,想讓你回宣平侯府待上一年半載。你外祖母舍不得,一直拖了許久,宣平侯才趁著年關來了京中,想接你回宣平侯府見見孟老爺子。原本都是一家人,當年父子間有些誤會也都釋然了,你也總歸是要認祖歸宗的,我和你外祖母也不想你到時候留有遺憾。二月是你娘親忌日,等去寺廟祭拜完,就同宣平侯回蒼月吧……” 段旻軒便看她。 等她回神,他才開口,“脾氣倒是硬朗,病痛也犟著不說,只是想念孫女,又內疚得很?!?/br> 孟云卿沒有接話。 他也就沒有說話,只是看她。 良久,孟云卿又開口,“你再同我說說老爺子的事吧?!?/br> 段旻軒微微應了聲好。 第106章 馬腳 年初七一過,朝中恢復了早朝。 朝中的官員陸續來朝,大殿外相互恭賀新喜。新年里,朝中可奏的事宜少,上報的大都是各地的喜訊,再有就是欽天監測算了吉時,要趕在初七時奏請朝廷,好將這一年的祭祀和重要日子提前敲定下來,再交由禮部辦理。 按照往常的慣例,初七的早朝上,欽天監會公布推測的卦象。今年算出卦象,又是六十四卦中難得的好卦象,已經好幾年沒有出現過了,昭示著燕韓一年的風調雨順年,太平盛世。 平帝龍顏大悅。 加之衛家才平定了邊關,載譽而歸,可謂雙喜臨門。 一時間,朝廷上下一片喜氣洋洋,道賀聲連連。 吏部也順勢公布了年初的升遷和獎賞,連衛同瑞也在封賞的名單之類,衛同瑞卻因病沒有來殿中,由衛將軍代為接旨。 沈修文不免側目瞥了瞥一側的衛將軍,面上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接近晌午時候,才下早朝。 平帝單獨留了定安侯說話,沈修文便到宮外的馬車內等候。 這幾日,京中的風言風語越傳越烈,父親也沒做任何動作,倒是叫外界的猜忌越來越多。有說定安侯府心虛的,也有道定安侯如此沉穩,當是無稽之談的??傊饨绮聹y紛紛,連帶著新年里來侯府走動的官員都少了許多。 也聽說前日里,二叔和三叔還到祖母的養心苑鬧過一場,后來不了了之,也絕口不提陳家的事。 具體的細節,父親沒說,他也不知曉。 家中也沒有一星半點的消息傳出。 但二叔和三叔的性子,他再熟悉不過,若是陳家之事父親沒有交待過去,二叔和三叔只怕會將侯府鬧得天翻地覆。二叔和三叔肯偃旗息鼓,他隱約覺得父親早前所說的子虛烏有恐怕并非寬慰。 平帝早朝后,單獨留父親說話,十有八九應當同云卿有關,他不知父親要如何應對,但父親心中有數,他安心在馬車內等候消息便是。 只是今日朝中封賞,分明有衛同瑞的名字。 衛同瑞卻抱恙在家,怕是沒有如此巧合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