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秦夫人這回真皺眉了,問道:“哪個朋友?”要是家中有來往的,她和秦子熠他爸也不能袖手旁觀。 秦子熠如實說:“就昨天去醫院那朋友?!?/br> 秦夫人就知道是誰了,心想這姑娘也挺倒霉,孩子還沒生呢媽就要沒了。 秦子熠把樂樂的日用品、狗糧和玩具什么的都帶過來了,放在他自己臥室旁邊的房間里,又交代家里的一個小保姆定時喂它,帶它出去散步。 秦夫人偶爾陪樂樂玩玩還行,論到養,不如他家小保姆可靠。 秦夫人對林若雨的身份還誤會著呢,一方面覺得這姑娘是小三插足、人品堪憂,著實不喜歡,一方面又覺得她肚子里好歹有秦家的血脈,再不喜歡也得護著。 秦子熠坐在餐桌邊吃午飯,秦夫人就問他:“你這朋友老家哪兒的???” 秦子熠:“在s市?!?/br> 離他們所在的帝都不算近也不算遠,幾個小時的車程。秦夫人又問:“那你們準備怎么去?” 秦子熠說:“機票來不及了,我直接開車送她過去?!?/br> 秦夫人道:“你開車?不然還是問你爸借直升機飛過去吧?!?/br> 秦子熠說:“不用。我爸又不常飛那片空域,飛的話還要重新申請航線,也不省時間?!?/br> 秦夫人又說:“那你帶兩個司機,輪流開,省得疲勞駕駛?!?/br> 秦子熠就點了下頭,繼續吃他的飯,沒在這個問題上跟秦夫人多做爭論。 最后等生活助理送了打包好的行李過來時,他是帶了秦家的兩名司機兼保鏢一同上路的。 林若雨坐在車里一言不發,神色看上去還是很冷靜,不知道是真的內心毫無波動。還是根本就沒有接受現實。 兩個司機大叔和秦子熠自己也都不是愛說話的人,除了換人開車的時候會交談幾句,這一路上幾乎也沒怎么閑聊過。 傍晚六點多的時候,一行人順利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s市第一醫院。 與此同時,結束了一天會議的沈潛也終于得到消息,表示自己會在第二天晚上回程,趕來s市。 沈潛他媽在電話里說叫林若雨來看她媽最后一眼,還真沒有夸張的意思,就是最后一眼。 林若雨進入病房沒多久,僅憑意志和念想吊著最后一口氣等待的女人便徹底閉上眼睛,沒了呼吸。 甚至沒能說出一句話。 呆呆的盯著女人突然垂落在病床邊的手,林若雨一動不動,愣了足有五分鐘,才終于反應過來似的,撲在病床上嚎啕大哭。 她不想哭的,那個女人對她不好,很不好,這么多年來一直恨她、打罵她、折磨她。她死了,她理應感到解脫。 可她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在這種近乎撕心裂肺的痛哭聲的感染下,病房里的其他人,也不由得有了一種想要流淚的沖動。 哭過一場,作為逝者唯一的女兒,林若雨接下來還有無數的事情要做,準備葬禮、各種證明……她甚至都沒有時間繼續沉湎于這種莫名而至的悲傷的情緒。 而就在這樣已經自顧不暇的兵荒馬亂中,卻還偏有人火上澆油、雪上加霜。 林若雨母女二人遠離家鄉在s市定居、相依為命多年,舊親戚沒剩下多少,新朋友也沒攢出幾個。盡管如此,在人生的最后一站,該有的流程還是要走。 母親去世的第二天,林若雨在沈潛他媽和秦子熠以及他帶來的兩名司機大叔的幫助下,在自家設了靈堂,供人吊唁。 及至傍晚,為數不多的親友們已經先后來過,并陸續離開。 林若雨一個人跪在地上,有些出神的看著桌上的遺照。一條又瘦又臟、完全看不出本來顏色的狗趴在她腿邊,沉默的跟她望著同一個方向。 這是她媽的狗,剛來家里的時候是雪白雪白的,被她媽不負責任的養成了這個鬼樣,待遇還不如她。如果不是有好心的鄰居經常投喂,恐怕早在幾年前它就已經成了條死狗。 可到最后,給她媽守靈的也是這條被虐待的狗。 真蠢。她想,自己也一樣蠢。 黑白照片里,是女人已成定格的年輕美麗的臉,嘴角帶著永恒的微笑,像是在無情的嘲笑著面前的兩個蠢貨。 門口的方向傳來一陣喧嘩,不知道是哪個親戚朋友姍姍來遲了。 抬起手擦了把眼睛,林若雨慢吞吞的轉過頭去,卻看到了一張此時此刻的她絕對不愿意再見的面孔。 第五十章 那其實是一張很好看的男人的臉, 線條流暢優美、五官深邃精致,俊美無儔,足可以入畫。 然而看在此時此刻的林若雨眼里,她卻只覺得惡心。 她干嘔了幾下,什么也沒吐出來。 林若雨轉回頭去,慢慢站了起來。在地上跪的時間太久, 她的雙腿有些發麻,起身時控制不住得晃了一晃。 那男人很緊張的喊了一句:“若雨!”隨即便沖過去, 一把抱住了她。 林若雨眉頭皺了起來,冷冷開口:“放手?!彼穆曇舨桓?,但語氣很堅決。 “不放?!蹦悄腥藚s絲毫不為所動, 甚至把她抱的更緊了一些。 辛苦忙碌了兩天, 林若雨沒有什么力氣掙扎, 她索性一動沒動, 閉了閉眼:“我們當初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你到底還想怎么樣?” “對不起, 我來晚了?!绷秩粲甑牟环纯贡荒腥水敵闪怂匦霓D意的信號,“若雨,你別難過。你不會是一個人,以后我會好好照顧你的,還有我們的孩子?!?/br> 一面跟你的新婚妻子恩愛一面偷偷“照顧”我們嗎?那你還真是辛苦啊。 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林若雨嘲諷的勾了下嘴角,說:“不需要你照顧,滾?!?/br> “……我不滾?!蹦腥吮еo了,力道之大, 幾乎叫她喘不過氣來,“若雨,別叫我滾?!?/br> 林若雨深深吸了一口氣。 男人覺得她可能是要忍不住在自己懷里哭泣了。 他已經做好了安慰她的準備,語言上的,和動作上的,下一秒,女孩子提高了八個度的、幾乎要刺穿他耳膜的吼聲驟然從近在咫尺的懷抱里響起:“滾!有多遠滾多遠?。?!” 這一聲怒吼簡直能穿透無邊的黑夜,近乎凄厲了。 距離最近的男人耳膜被震得嗡嗡作響,靈堂之外的幾個人也被驚動了。 林若雨和她媽的親戚朋友都不多,這個時間還在家里幫忙的,除了幾個親友,便只有兩個看不過去的好心鄰居和一隊雇傭來的專門處理喪葬儀式的人員了。 秦子熠也還沒有離開,勉強算是“親友”的其中之一。 他原本正在外面跟沈潛他媽低聲說著話,估計沈潛幾點鐘能到這里。林若雨的吼聲一出,大家紛紛被嚇了一跳,瞬間鴉雀無聲,他便當先站了起來,大步走向靈堂:“我進去看看?!?/br> 之前那個男人進入靈堂的時候,在場的人都看見了,可他們只以為那是林若雨的一個朋友,便都沒有在意。 如今聽上去里面似乎是兩人出了什么矛盾,再一想那男人強健的體格和懾人的氣勢,擔心小姑娘吃虧出什么事,剩下的老弱病殘隊伍也趕緊跟了上去。 空蕩蕩的靈堂里,那男人站在林若雨一開始跪著的地墊旁邊,還拉著她的手。 林若雨一直試圖甩開他,顯然力量上處于弱勢,推拒了幾次都沒能成功。 聽到有人進來,林若雨扭頭看了一眼,急切的喊了一句:“小秦哥!” 這就是有求助的意思了。 秦子熠徑直走過去,技巧性的在男人手腕上重重拍了一下,在對方條件反射松了下手的時候一把拉出了林若雨,將她擋在自己身后。 他的語氣冷漠而囂張:“吊唁就老實吊唁,少特么動手動腳?!?/br> 那男人越過秦子熠去抓林若雨,幾次被他擋住,微微瞇了下眼睛,一開口語氣同樣傲慢:“我跟若雨說話,有你什么事?你……又是哪來的大頭蒜?” 他身上的敵意十分明顯。 他認出秦子熠就是最近一個陪林若雨去醫院檢查的男人了。 平常并不擅長跟人吵架的秦子熠這會兒超常發揮的簡直有如神助,一個標準的不屑的冷笑之后,道:“你跟若雨說話?那好啊,若雨叫你滾,有、多、遠、滾、多、遠。聽懂了嗎?” 男人的臉色一變。 一股難以言喻的暴躁從胸腔生出,并迅速擴散,在那男人周身蔓延開來,演變成無比強烈的破壞欲。 僅存的理智壓制著他,告訴他如今問題的關鍵并不在面前大放厥詞的陌生男人身上,而是他身后一言未發的林若雨。 勉強按捺住心中愈演愈烈的戾氣,男人不再理會秦子熠,一雙烏黑狹長的眼睛死死盯著林若雨:“若雨,就算你現在還不肯原諒我,也請你為我們的孩子考慮考慮。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對不對?他不能一生下來就沒有爸爸啊?!?/br> 林若雨顯懷得比較早,孩子的問題的確不大容易隱瞞過去。 她抿抿唇,神色冷淡的開口:“我也是一生下來就沒有爸爸,那又怎么樣?還不是活得好好的。你有這閑工夫,還是回去關心關心你那未婚妻吧?!?/br> “她不是我未婚妻!”那男人喊道,“婚約早就已經取消了!” 在沈潛相關的問題上,秦子熠向來是比較八卦的,包括對他身邊的各種人,他也都會多一分關注。 不過因為在之前的接觸中林若雨一直比較沉默,沈潛和他媽也都只知道她媽的事、沒提起過孩子爸爸的問題,所以關于面前這個男人,秦子熠一開始是沒有任何了解的。 短暫的交鋒之后,他倒是對這兩個人的故事有了那么一點兒概念。 真特么的狗血。秦子熠想。 靈堂門口的人越來越多,連秦家那兩個被打發出去幫忙干活的司機都跑回來了,正密切的關注著自家小少爺的情形。 那年輕男人還在解釋著,而林若雨的態度依然堅定:“我的孩子并不需要你這樣的爸爸。我們沒有你也會過得很好。你走吧,趕緊走!” 她并沒有把私事擺出來展覽給外人看的愛好。她開始煩了。 秦子熠也煩了。再這樣糾纏下去簡直沒完沒了了。 秦子熠開口對那男人道:“這回聽清楚了嗎?快走,這里不歡迎你?!?/br> 男人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見對方似乎還想要說什么,秦子熠看了看林若雨,又補充了一句:“若雨的孩子才不會缺爸爸?!?/br> 他本意其實想表達這沒出生的小孩子男性長輩有好幾個,可這話聽到那男人耳朵里,就完全是另外一個意思了。 再聯想起這兩人還一起去醫院檢查,說不定早就已經勾搭成jian,男人所剩不多的理智盡數被怒火點燃了。 ——他向秦子熠的臉揮出了重重的一拳。 幸好秦子熠對他早有所防備,拳頭過來的一瞬間已經帶著林若雨飛快地退了一步。 帶著勁風的重拳擦著他左側的臉頰而過,帶來一陣隱隱的刺痛,去了大部分的力道,這一拳不算嚴重,更談不上傷筋動骨,但秦子熠皮膚向來比較敏感,那里說不定已經一片青紫——毀容了。 打人不打臉,秦子熠成功的被這一下惹毛了。 低聲對林若雨說了句:“出去?!鼻刈屿趽渖先?,和那男人扭打起來了。 若論單挑的實力,這兩人其實是差不多勢均力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