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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節

    “這咋能比?”

    “你若不想去叫他,也好,這謎我已解開,再無意趣。我儀象臺第一層樞輪尺寸才算好,其他轉輪還排著長隊等我呢。咱們就此別過?!?/br>
    胡小喜盡力瞅著張用的雙眼,卻瞧不出他究竟是戲耍還是當真。心里急急盤算,若他是胡鬧,最多再挨一次重責,但他若真的猜出了兇手,豈不是立了件大功?他忙說:“別別別,我這就去叫程介史!咱們在力夫店見!”

    他急忙驅驢快行,向城里趕去,一路都念著菩薩。自從上回在程門板面前笑癖發作后,他心里藏了個病根始終除不掉,見程門板總有幾分畏忌。程門板對他一直也隱隱有些避忌。胡小喜賣力應差辦事,一小半原因正是想贖回那個罪過。這樁蘿卜案讓程門板焦煩不已,憑他的智識,恐怕難破案。倘若借張用之力,解開這樁奇案,想必會讓兩人之間緩解一些。

    他進了城,先趕往程家簟席鋪,到了那里只見到于氏,于氏說程介史去陳橋門外查命案去了,死的是個箍桶匠,似乎姓馬。

    胡小喜聽了大驚,張用讓他去查的正是這人。這么看來張用恐怕真的知道兇手是誰了。他忙掏出身上所有一百來文錢:“嫂子,這驢子我還得再借一下,這些錢先給您,剩余的過后再補?!?/br>
    “拿回去!你整天替他東奔西顛的,卻連我家一口好湯水都沒喝過,租頭驢子還要跟我算明細賬?”

    胡小喜又假意讓了讓,這才嘻嘻笑著收回錢,道聲別,騎著驢子望陳橋門外趕去??斓角嗔址粫r,正巧碰見了程門板和范大牙。他忙迎上去將張用的事情稟告了一遍。

    果然,程門板一聽張用自作主張來查蘿卜案,胡小喜竟跟著亂跑,他臉色頓時黑沉下來。等聽到張用去那空宅子查看那兩個轎夫的尸首,他更是氣得臉都要擰起來??墒?,當胡小喜說張用知道兇手是誰,他的目光頓時一顫。

    胡小喜這才稍稍心安了些,小心補充說:“張作頭畢竟是京城五絕之一,‘天工十八巧’之首,人雖有些瘋癲,心思卻極聰敏。而且若不是他未婚妻被那轎夫劫走,他并不敢貿然查案。另外,張作頭也說了,他絕不是要擅作主張來插手這案子,只是作為苦主,理當效力,協助查案。至于案情推斷、兇手認定,自然由您來做主?!?/br>
    程門板聽了,臉色才稍稍緩和,但仍板著臉說:“那就去聽聽他胡說些什么?!?/br>
    第十八章 鬼

    乘虛沉謀默戰于方寸之間,解難排紛于頃刻之際。

    ——《棋訣》

    柳七不但疲憊不堪,更是懊悔不已。

    跟著張用奔波一夜,又露宿街邊,弄得滿身塵土,乞丐一般,卻一點實情都沒得到。張用看了鄭鼠兒的尸首后,忽然說知道誰是兇手了,卻又不明說。他一直冷冷瞅著張用,始終辨不清此人究竟是真瘋還是裝瘋。那個犄角兒和阿念又一路眉來眼去的,他越瞧心里越厭煩。但終究割不下那一點好奇,還是跟著張用又回到了力夫店。

    上午力夫店里仍沒有客人,店里清清靜靜的。店主單十六獨自坐在靠河岸的涼棚下,喝著茶在出神。張用下了驢子,沒有打招呼,徑直進店,朝里間走去。柳七也跟了進去,站在門邊向里張望。解八八仍躺在炕上一動不動,但脖頸處包扎的青絹似乎新換了一條。柳七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覺著他即便能活過來,也不過整日悶著頭,做活兒受累,哪里有什么生趣?還不如就這么死去,或許更好些。

    張用伸手摸了摸解八八的額頭,隨后回身出來,望向柳七,目光仍似笑非笑、似頑似真。柳七不知這人為何能時時如此歡悅,不愿和他對視,隨即避開,轉頭向外間走去。

    店主單十六聽到聲響,起身走進了店里,朝柳七點了點頭,而后望向張用:“張作頭,今天清早趙太丞來看過解八八,我把你說的藥方講給他聽,他聽了,說有道理,又添了白及、三七、地榆幾味藥,另開了內服外敷兩個方子,我去合了藥,回來給他喂過、敷上了,這會兒似乎略好些了?!?/br>
    “嗯,他的病情,藥只能暫消些煩渴,能不能活命,只能看造化動哪根指頭了?!?/br>
    “唉……趙太丞也是這么說?!?/br>
    張用卻徑直走到店外涼棚下,回頭問:“單老哥,昨晚單嫂嫂說的一小攤血是在哪根凳子邊?”

    單十六走出來指了指自己剛坐過的那根靠外臨河的長凳,柳七也跟出去瞧了瞧,凳腳地上已經看不到血跡。張用坐到那凳子上,左扭一下,右扭一下,又望著汴河略思謀了片刻,回頭喚道:“犄角兒,脫褲子!”

    犄角兒和阿念站在一旁,正在笑著對望,聽到喚,忙扭過頭:“啥?”

    “快脫了褲子,去河里尋件東西?!?/br>
    “啥東西?”

    “一把刀?!?/br>
    “嗯?”

    柳七聽了也一驚,殺解八八的兇器丟進那河里了?張用是如何猜到的?

    “呆瞪個什么?快!單大哥,借你火鉤子給他用一下?!?/br>
    “我去!”那個瘦廚子不知何時站到了門邊,隨即飛快跑進去,旋即又跑了出來,將一把火鉤遞給犄角兒。犄角兒拿過火鉤,卻仍猶猶疑疑立在原地,不肯去。

    阿念忽然開口:“張姑爺一定是猜到兇器被丟進那河里了,是不是?犄角兒你去尋一尋嘛?!?/br>
    “果然是根死犄角,還不如元宵妹子心思圓轉?!?/br>
    “張姑爺又亂取諢名?!卑⒛蠲蜃煨ζ饋?。

    犄角兒瞧了瞧阿念,臉泛起紅,不肯脫褲子,只把褲腿高高挽起,慢吞吞走到河邊,又將鞋襪脫下,擱到干處。小心趟水走進河里,用那根鐵鉤在水里左右慢慢劃探。尋了許久,越走越深,河水都已沒過腿根浸濕了褲管。他忽然停住手,快速捋起袖子,把手伸進水里去抓,接著便大叫:“找見了!”他高高揚起手,手里握了把牛耳尖刀,這時日頭已經高高升起,映得刀刃耀眼。

    阿念頓時拍手高聲大贊,柳七驚望向張用,張用卻已站起身,哼著曲兒向店里走去,左歪一下、右扭一下,喝醉了一般,不知又在做什么。

    “張作頭!”是胡小喜,騎著驢子,身后還有兩個騎驢人,都身穿皂隸公服。一個中年人,冷著臉,另一個二十出頭,齜著一對大板牙。

    張用聽到喚,停住腳。胡小喜下了驢忙跑進店里:“那個箍桶匠也死了!在他賃的那間農舍里,今早那房主才發覺。那箍桶匠坐在桌前,頭仰靠著椅背,嘴里也插著根蘿卜,喉嚨割了道口子。房門從里頭閂著,找不見兇器,也沒查出其他什么。他房里的油燈直到早上燒盡了油才滅掉。另外,他手里攥著個白絹團,里頭包了十幾顆烏李?!?/br>
    柳七聽了,立時驚住,馬啞子竟也死了。

    張用卻大笑起來:“哦?哈哈!好!”

    “好?”胡小喜一愣,隨即忙低聲說,“張作頭,莫耍鬧了,程介史也來了?!?/br>
    張用卻不理他,笑著迎出門。程介史還沒下驢,張用走到驢前,弓下身子深深一揖,頭幾乎要低過膝蓋:“草民張用拜見程介史,這蘿卜案案情詭怪,死傷連串,驚動整個汴京,幸而有程介史盡忠盡責、果敢睿哲,草民能在程介史驢前微效一二薄力,實乃萬幸?!?/br>
    柳七正震驚于馬啞子的死,忽見張用變了個人,說出一串馬屁話,不由得暗暗吃驚,沒料到張用竟是這等卑顏附勢之人,心里頓生鄙夷。但再一細瞧,張用低著頭,嘴角微露出一絲笑意。他這才恍然,張用又是在戲耍。那個程介史卻挺背沉臉,擺出威嚴,傲然接納,根本沒有察覺。

    “草民能否央告一件事?”張用又問。

    “什么?”

    “草民知道殺害那箍桶匠的兇器藏在哪里,能否懇請程介史派個人去???”

    “藏在哪里?”程介史一驚。

    “草民若沒猜錯的話,那箍桶匠身子前頭、桌板底下木縫里應該插了把刀?!?/br>
    “哦?你如何知道?”

    “此事能否容后再稟?”

    柳七聽了越發吃驚,胡小喜只說了三兩句,張用又能猜出兇器下落?

    程介史則盯著張用,猶疑片刻,回頭吩咐那個大板牙小吏:“你立即回青林坊去查查看?!?/br>
    那小吏忙點了點頭,掉轉驢頭,向回趕去。

    張用又躬身道:“請程介史進店,聽草民細稟?!?/br>
    程介史下了驢子,走進店里,坐到靠里一張椅子上,那板肅儀態,仿佛一位高官一般。柳七和其他人跟著張用走了進去,圍站在店里各處空地上。

    張用站在店中間,又朝程介史躬身一拜,隨即直起身,臉露笑意環視眾人,像是個說書人一般,從腰間抽出那把團扇,輕搖兩下,這才開口說道:“講這蘿卜案之前,得先說一段前緣。話說三年前端午那天,天降暴雨,黃河決堤,頃刻間便淹沒澶州頓丘縣。數千人戶中,有九個人扒上一只木筏,僥幸逃生。他們分別是裱畫匠麻羅、泥爐匠江四、幫廚解八八、面匠唐浪兒、箍桶匠馬啞子、賣肥皂團的鄭鼠兒、轎夫烏扁擔、砧頭匠田牛、貓窩匠柳七……”

    柳七聽到自己的名字,心里一顫,頓時有些不自在。

    張用卻一眼都沒瞧他,繼續笑著講:“接著,這九人又救上一人,那人是個豪戶子弟,名叫黃三奇。這黃三奇身背銀兩,卻向那九人謊稱是蘿卜。又為人驕橫,惹怒了那九人。那九人便合力殺了他,分了他身上十錠大銀,并結拜為兄弟,號稱‘頓丘九虎’,一起來到京城。這便是蘿卜案前因?!?/br>
    “這前因你是從何得知?”程介史抑住驚訝,冷冷問。

    “只是機緣巧合,無意中得知?!?/br>
    “那兇手是誰?”

    “鬼?!?/br>
    “鬼?”

    “嗯。世間萬鬼,皆由心造。殺了人、劫了財,心中自然有愧,這‘愧’字便是心中之鬼。這九個人,心里各藏了一只鬼。只是,雖都名為鬼,其實面貌各不相同,有怯鬼、有怨鬼、有暴鬼、有墮鬼、有恥鬼。

    “不敢直面心中之愧,不愿被它糾纏,便生出避逃之心。但這鬼一旦生根,便如影隨形,終身難逃。于是——性懦者便臣服于鬼,甘被驅使,是為怯鬼;性狹者,自己敵不過這愧,便轉而歸咎于人,由此生成怨氣,或怨人、或怨世,是為怨鬼;性強者,被這愧激怒,化為暴虐之氣,有善根者虐己,無善根者虐人,是為暴鬼;性弱者,無力應付這愧,便索性墮落自棄,或厭世消沉、或玩世不恭,是為墮鬼;唯有性直者,能直面心中之愧,生出羞恥之心,知恥而后勇,以悔過之心,行向善之舉,贖已犯之罪,是為恥鬼?!?/br>
    其他人聽著,多少都有些茫然發怔,柳七的心卻像是被重錘一錘錘中,他知道自己心中那只鬼是墮鬼,讓他日益厭世消沉。

    程介史卻有些焦躁:“我不是來聽你歪扯,兇手究竟是誰?”

    “呵呵,若無前因,何來后果?程介史既然心急,我便先奉上果子。殺唐浪兒的,是里頭躺的那個解八八!”

    “???”屋里眾人全都驚呼起來,柳七更是震驚莫名。

    “這解八八,他心里藏的便是只暴鬼。他生性梗硬,不知該如何對付心中之愧,便生出暴怒之情。只是他天性還算樸直,并沒有將這暴怒發泄于人,轉而自懲自虐,不停做活兒,用勞累責罰自己。一張桌他擦幾遍都不夠,挑水能將瓢盆碗盞全都注滿,明知自己不是學廚的材料,卻執意苦學,勸都勸不轉。至于唐浪兒,心里藏的則是只墮鬼。他生性虛浮,知道自己抹不去這愧,便放任自流,自甘墮落,玩騙婦人?!?/br>
    程介史神色略緩,但臉依然冷沉著:“解八八為何要殺唐浪兒?”

    “凡事有初因,有終因。好比房子倒塌,修造時若有隱患,或臺基不穩、或梁柱不正,這是初因。一場地震,或遭受蟲蛀,這便是終因。初因加上足夠終因,便能讓一座房子倒塌。

    “解八八殺唐浪兒的初因來自三年前那場合伙殺人,當時第一個動手的是麻羅,他殺了那個黃三奇后,讓每個人都必須補一刀。烏扁擔第二個動手,接著是田牛、江四。而后,烏扁擔將刀子交給唐浪兒,唐浪兒卻轉而塞進解八八手里,推著解八八先動手。解八八當時恐怕正在猶豫不定,但邪心已生,初因已在。被唐浪兒這一推,終因也至,便向黃三奇尸體扎了一刀。解八八心中暴鬼正生于此,被愧疚折磨時,自然會怨責唐浪兒,這便成了他殺唐浪兒的初因?!?/br>
    “終因呢?”

    “終因在一個婦人?!?/br>
    “什么婦人?”

    “單大哥的表弟媳婦,虹橋西頭甘家面館的熊七娘?!?/br>
    柳七先聽前頭那段,覺著極有道理,心里竟有恍然之感。及至聽到熊七娘的名字,又全然蒙住。其他人也都滿臉驚異。

    “鼻泡小哥,能否去甘家食店把熊七娘喚過來?”

    “嗯……”胡小喜望向程門板,程門板這時神色又緩和了一些,眼中透著納悶和好奇,微點了點頭。胡小喜便快步跑了出去。

    “好,咱們繼續來說這終因——”張用笑著搖了搖團扇,“三年前頓丘那場洪災,解八八的父母妻子全都被大水沖走。尤其那妻子,窮人娶婦不易,解八八年近三十才娶到這妻子,自然極疼惜,成婚又才三個月,正是如糖似蜜的時節。痛失妻子,他心底之傷可想而知。董廚子說解八八見了婦人極怕羞,總是埋著頭。這恐怕不止是怕羞,梗硬之人,一旦生情,根扎得比常人更深。解八八見到其他婦人便低頭,怕更有曾經滄海難為水之意。然而,有一回,熊七娘來到這里,解八八舉止卻極異常。董廚子,你再說一說當時情景……”

    董廚子頓時有些慌,結結巴巴說起來:“那天熊七娘來店里,要尋個力夫去挑米,解八八剛端了幾碗菜羹出來,迎頭撞見熊七娘,見了鬼一般,慌得手一顫,托盤掉在地上,碗全都摔碎了,菜羹潑得熊七娘滿鞋滿褲。解八八卻釘在那兒,呆了一般,都不知道道聲歉。店里吃飯的幾個力夫一起笑起來,他才漲紅了臉,慌忙躲回廚房里了?!?/br>
    “他當時那神情真是見了鬼一般?”

    “嗯?!?/br>
    “我聽鼻泡小哥講起這件事時,先以為熊七娘正是解八八的妻子,但熊七娘幾年前就在虹橋邊開店了。為何解八八見到她那般震驚?原因恐怕只有一個——熊七娘容貌極像他過世的妻子,所以才會有見了鬼一般的神情?!?/br>
    柳七聽了,大為心服。其他人也都輕“哦”了一聲。連程門板都微挪了挪身:“那個唐浪兒四處玩騙婦人,熊七娘也是其中之一?這便是解八八殺唐浪兒的終因?”

    “這是終因之一。另有一個因由——清明那天,頓丘九人聚會,江四沒來,鄭鼠兒卻帶來一個噩耗,江四被人殺了,嘴里還插了根蘿卜……”

    “那頭一個死者叫江四?”程門板猛然提高聲量。

    “嗯。江四是這蘿卜案第一個遇害者。他嘴里插的蘿卜,外人無論如何也猜不出。至于頓丘其他八人,一開始也都沒有想到。還是貓窩匠柳七頭一個想到了三年前那樁舊事,這讓他們八個驚慌無比,壓于心底那只心鬼頓時翻騰而出。心中之鬼雖不是世人口中所言之鬼,卻最能擾人心魂、變人性情。這叫作三年舊鬼化新鬼,原本初因作終因。若沒有這個新鬼作祟,解八八恐怕還在猶疑。他心底里藏的又是一只暴鬼,自虐哪里除得掉?

    “唐浪兒臨死前,和一個人坐在河邊喝酒。賣乳酪的牛小五經過時,無意中聽到唐浪兒吹噓自己如何玩騙婦人。我猜測那另一個人正是解八八,頓丘八人匆匆散后,他們兩人正好同路,又各懷心事,便一起吃酒解悶。唐浪兒那番吹噓更激怒了解八八。雖說熊七娘恐怕只是像他妻子,但他這樣的人極易生成執念,唐浪兒玩騙熊七娘,便是玩騙他妻子一般。

    “另外,還有一件極巧的事。他們喝酒那片河岸跟前有一個小灣,上流漂下來的東西極易漂聚到那里。我有一位畫師朋友張擇端,清明正午見到虹橋邊一只船上丟下一根紅頭蘿卜?;蛟S那根紅蘿卜正巧漂到兩人喝酒那個小灣里。解八八見到那根蘿卜,心里暴鬼自然更被觸動。讓他想到借那根蘿卜,偽造又一樁蘿卜兇案。兩人喝完酒,離開時,他伸手撈起那蘿卜,兩人前行一段路程后,前后無人,他便動手殺了唐浪兒,造出第二樁蘿卜命案?!?/br>
    “證據?”程門板問。

    “犄角兒,刀!”張用從犄角兒手中接過那把從河里撈起的牛耳尖刀,“我推斷解八八便是用這把刀殺死了唐浪兒,隨后丟到了河里。剛才一撈,果然撈起?!?/br>
    “你如何斷定這刀便是……”

    程門板話未說完,胡小喜引著熊七娘走進了店里。熊七娘神色不安,不住掃視店中諸人。

    “熊七娘好!你家的鹽豉湯我最愛喝,比城里竇鹽豉家的都醇濃些?!睆堄眯χ菀?,隨后又問,“你家清明那天有沒有丟失一把刀?”

    “嗯?你怎么知道?”熊七娘大驚。

    “你瞧瞧,是不是這把?”

    熊七娘接過那刀,反復認了認,又仔細看過刀口上的銘文,忙說:“是這把!這上頭刻的字,是貝家刀器的刀。我特地買來剔骨rou的,有回我的箱子鎖壞了,我丈夫拿它撬那鎖頭,把這刀尖弄缺了。這刀就是清明那天不見的,我到處找遍了也沒找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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