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一個護士照顧了寧老夫人四五年了，她看著寧老夫人的樣子，對著寧杰興說道：“可能是老爺子過世，老夫人太悲痛了，癥狀從來沒有這么嚴重過，還是需要醫生進來檢查一下?！?/br>
    寧杰興木著臉點點頭，于是她便讓另外一個護士去喊醫生，因為寧老夫人近兩年狀況越來越好，隨行的也只剩下護士了，醫生只是定期來檢查，還說過要是情況好的話，到時候就可以接出去了。

    不過寧老夫人明顯需要繼續治療。醫生檢查后回到了辦公室，調出了寧老夫人之前的病歷，為難的對寧杰興說道：“老夫人的病情不容樂觀，甚至比五年前更加嚴重?！庇衷囂降膯枺骸安恢览戏蛉嗽谕?，到底受了什么刺激?！?/br>
    寧杰興不說話，只是站起來跟他道別道：“既然如此，我母親就多勞你費心了?！?/br>
    醫生見狀也不敢問，忙道應該，然后送他離開。

    第56章

    寧杰興從醫生辦公室里離開，并沒有再去寧老夫人的病房，也不知道寧老夫人情緒激動到幾個護士差點制不住她，幾個人合力給她手腳扣上束縛帶，打了鎮定劑才漸漸的安靜下來。

    護士們松了一口氣，而這時寧老夫人還在喃喃自語，有幾句聽得明白，有些卻是用俄語說的，又含糊不清，根本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等到她睡著之后，護士們才離開病房，離開后剛關上門，其中一個年紀較輕的拉拉另外一個的袖子，問道：“你說她剛剛說的那幾句話是什么意思？”

    “那些俄語嗎？雖然照顧寧老夫人有幾年了，也給她找了不少俄文書，但是我還真的沒想去學過，更聽不懂，上學的時候學個英語就讓我夠嗆了?！北焕〉淖o士漫不經心道。

    “不是，”年紀較輕的護士強調道：“不是那幾句俄語，是那句‘不是兩方合作的嗎？為什么要自己人打自己人?！阆氚?，以老夫人的年紀身份，說的這些話肯定指的是戰爭時期的事了？這話一聽里面就有故事。我爺爺就是當兵的，他最喜歡講這些，每次講完后都是精神澎湃?！彼伎贾骸澳阏f，老夫人也不是每天都在發瘋，要是正常的時候我去問她，她會不會跟我說說以前的事，這樣也可以追憶往昔崢嶸歲月啊，說不定對病情都有幫助?！?/br>
    那名照顧了老夫人多年的護士連忙道：“可別，寧老夫人最恨談起以前的事情，”她壓低了聲音，說道：“你以為她為什么會精神失常，還不是因為那個時候的事，在那場浩劫中替寧老爺子受了折磨。你下次見了她，一句話都不要多說，更不要問?！?/br>
    年輕的那個護士只能放棄，不過還感慨道：“沒想到寧老夫人對寧老爺子的感情那么深？怪不得他去世了對寧老夫人打擊這么大呢？”

    兩人說著走開了，又聊起了晚上吃什么，雖然她們院里的菜不錯，可是吃了那么多年，再多的花樣也吃膩了，便想著能不能出去打個牙祭。不過今天顯然不成了，畢竟寧老夫人的精神狀況惡化，她們必須隨時待命，只能約好下一次。

    寧杰興剛剛回到寧家，寧珈和就小跑著到他的面前，眼睛紅紅的，顯然哭過了，不用問到底發生了什么，她很快道出了原因：“爸爸，不要趕jiejie走好不好?！?/br>
    “沒人要趕你jiejie走?！睂幗芘d伸手抹去女兒眼里又涌出來的淚珠。

    寧珈和抽噎著道：“可是jiejie她把房間里的東西都收拾到箱子里了，mama也留不住她，jiejie差點跟mama吵架了?！?/br>
    寧杰興只覺得胸口喘不過氣來，他解開了襯衫領口最上面的兩顆扣子，心里焦躁不安，卻還是耐心的跟寧珈和說道：“爸爸去勸勸你jiejie好嗎？”

    在寧珈和心里，父親是無所不能的，她眼睛亮亮的看著寧杰興，期盼的問：“爸爸，jiejie不是收養的對嗎？jiejie就是我jiejie，我記得我小時候她對我可好了?！?/br>
    寧杰興強笑著摸了摸她的頭，說道：“沒錯，珈和只要記住她就是你jiejie就可以了?！?/br>
    寧杰興上樓去了寧安穎的房間，從門口看去就發現東西果然收拾的差不多了，只不過寧安穎五歲就住到了蔣家，一直到十六歲出國上大學，期間在寧家住的最長的一次就是當年寧珈和跟蔣沁鬧別扭的那一個暑假，差不多兩個月。

    于是她所有的東西收拾出來，還裝不滿一個行李箱，本就沒有放多少東西的房間看去空蕩蕩的，沒有絲毫的人氣，寧家的客房里還會掛一兩幅裝飾畫呢？而這間房像是從來都沒有過主人一樣。

    以前他還能毫無所覺，畢竟對一個收養來的孩子，他們做的也夠了，現在察覺到父親過世前為了他和母親是如何虧待這個親孫女的，便喘不過氣來。寧杰興把寧安穎叫到了書房，他坐在書房里的椅子上，是以往寧老爺子常坐的那一張紅木椅子，眼神深深的看著寧安穎，問：“好端端的怎么收拾東西了？”

    寧安穎挺直著身體站在寧杰興面前，抿嘴笑了笑，聲音細細柔柔的：“那些東西都是很久之前的了，早就該收拾掉了?！?/br>
    聽到這話寧杰興松了一口氣，誰知道這口氣還沒吐出來，聽寧安穎繼續道：“而且我已經知道了我不是您的孩子，不是寧家人，寧老夫人對我意見這么大，為了她以后的精神健康，我也該離開了，不然總覺得心里過意不去?！?/br>
    寧杰興氣血上涌，差點崩不住臉上的表情，嘴里彌漫開一絲血腥味，他把血腥味咽了下去，對著寧安穎說道：“那是你奶奶說的胡話，她是什么樣的精神狀況你也很清楚，我已經讓她繼續在療養院里休養了。你不必把她的話放在心上，你是我寧杰興的女兒，永遠是寧家的大小姐?！?/br>
    寧安穎搖搖頭，她在歸國那晚之后又見過一次寧老爺子，從寧老爺子口中，她知道寧杰興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知道了她的身份。當時寧老爺子是這么說的，寧杰興肯定會對她愧疚萬分，寧安穎要是不愿意公開身份，她會是永遠的寧家大小姐，誰也越不過她去，她要是選擇離開寧家，寧杰興也會庇護她一輩子。

    可是寧老爺子死都想不到，寧老夫人會這么忍不住，他死了才剛剛七天，就想方設法的要把寧安穎趕出去。要知道，他那天在病房里的話與其說給梁夢雯聽的，不如是說給寧杰興聽的，沒有多少是真心的。他根本就沒有考慮過以梁夢雯的精神狀況，能有對外交流的機會，他以為自己將選擇的主動權放到了寧安穎手上。寧老爺子明顯忘了自己的葬禮上，最有資格出席的就是他的妻子，而他的妻子，是個瘋子。

    寧安穎的嘴角嘲諷的勾起又放下：“我快要十八歲了，已經可以自立了。而且，爺爺在世前，也提過讓我成年自立，我覺得這挺好的，而且，他還給我在b市留了一幢房子?！闭f著她又笑了起來：“總覺得拿著這幢房子虧心的慌，畢竟我不是寧家親生的?！?/br>
    這一口一句不是親生的，像是一個個耳光甩到寧杰興的臉上，那么多年了，他還從來沒有像此刻這么狼狽過。要是寧杰興什么都不知道，聽寧安穎這些話，說不定還真的會罵她白眼狼，雖然不是寧家親生的，好歹寧家也養了你那么多年，哪有知道了自己不是這家的孩子扭頭就走的?？墒撬窒肫饘幇卜f更多的時候是住在蔣家，而且沒有比她更加名正言順的自稱寧家人，一張臉漲的通紅，坐在那里說不出一句話來。

    寧安穎看著寧杰興的樣子有些驚訝，她沒有想到，她這個養父真的和寧老爺子說的差不多，寧老夫人表現的越過分，她越識大體，寧杰興越愧疚。她沒見過寧老爺子年輕時候意氣風發的樣子，只覺得他從來不會考慮別人的感受，沒想到，對寧杰興這個兒子倒是了解的夠徹底。

    寧杰興沉默半響，對寧安穎說道：“就像你母親說的，我們是真心把你當親生女兒的，寧家永遠是你的家，不要再提離開寧家之類的話?！?/br>
    寧安穎不可置否，好像她掛著寧家大小姐的身份，得到的一切都是靠寧家才有的一樣，不過她也不跟寧杰興爭論，只是笑了一下，無辜的說道：“我只是覺得，我就算憑自己努力奮斗，也能夠過得很好，沒有想過有其他意思，也不知道您會生氣?！币妼幗芘d不說話，她便告辭想要離開了書房，剛打開門要離開，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樣，轉頭一副非常疑惑的問道：“爺爺說，他立了遺囑，在他去世之后，名下的三分之二的遺產會給我，還吩咐我不要公開，您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我這么說了，你會怎么做呢？寧安穎想道。

    誰知道寧杰興疲憊的閉上了眼睛：“老爺子的財產，給誰都是他的自由，既然說給你了，你就好好拿著，不要多想?！?/br>
    “可是，”寧安穎想要說些什么，又被寧杰興打斷：“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不要多想！”這次他加重了語氣。

    寧安穎離開書房后，腳下像是丈量過一樣邁著相同的步子走在走廊上，要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來看寧家的舉動，肯定會覺得他們是多么寬容大方的一家人啊。她走回了在寧家那個沒有人氣的房間，拉上了行李箱，蔣沁還在房間里氣她的不懂事，寧杰興自以為勸住了她，她拉著行李出來，路過書房的時候，聽到書房里傳來鈍鈍的聲音，書房的門隔音一向很好，關上門還能聽到響動，足夠說明里面的聲音是多么劇烈了。她的腳步頓了一下，然后繼續往下走去。

    寧珈和怯怯的站在沙發旁邊看著她，喊道：“jiejie?！?/br>
    寧安穎看著她，只聽到她問：“你真的不是我jiejie了嗎？”

    “不要想太多，煩惱太多，會很辛苦的?！睂幇卜f摸了摸她的頭，走出大廳前，她看了一眼掛在堂前寧老爺子的遺照，漠然的轉身離開。

    而寧杰興在書房里面幾乎把所有的東西都掃到了地上，不是我應得的，不是我應得的。

    鳩占鵲巢的是他啊。

    蔣家。

    寧老夫人上午在寧家老爺子遺體告別儀式上鬧出來的事已經傳到了他們的耳朵里，蔣安木木的聽著，像是成了一截被雷劈過的焦木，聽著他奶奶拍著桌子道：“梁夢雯真不是個東西，我們安穎這么乖哪里礙著她的眼了，不是寧家親生的又怎么了，她跟蔣家也沒有血緣關系，我們也不是拿來當眼珠子一樣護著的嗎？”

    蔣安剛剛從外面回來，誰知道一回家就被炸了這么大的一顆雷，現在還沒回過神來，他回想起自己這幾年來幾乎痛不欲生的內心和那些糾葛，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他爺爺也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頓時把他想要說的話拍回了嗓子眼。

    蔣振道：“之前小沁回來還發愁，說寧杰興想要把他媽接回來，我還勸她要是好的差不多了，接回來也是應該的。誰知道她根本就沒好，不該說的張嘴就往外說，安穎心里該多難受，她從小就敏感?！?/br>
    他們老兩口還在義憤填膺，不想聽到撲通一聲。

    柳素琴和蔣振轉頭看去，只見他們的孫子突然跪在了地上，柳素琴連忙幾步過去扶他起來，給他拍著膝蓋，問：“怎么好端端的跪下了？”

    蔣安示意自己沒事：“我只是有點腿軟?！比缓笙袷窍肫鹗裁匆粯吁咱劦耐馀?，那樣子看的兩位老兩口怕他再摔一次。

    柳素琴愣愣的在身后喊：“這么晚了，你去哪？”

    蔣安已經跑出了客廳，聲音遠遠的傳來：“我去寧家把安穎接回來?！?/br>
    第57章

    蔣安沒有聽到他奶奶對他年紀輕輕會腿軟到摔在地上的擔憂，火急火燎的趕到了寧家，寧家的管家林姨看到他迎了上來：“這么晚了，蔣少怎么來了？”

    蔣安四下看了一眼，沒有看到想找的人，急不可耐的問：“安穎呢？”

    林姨沉默著不說話，蔣安拉高了聲音道：“我問你安穎呢？”

    蔣安大步正要往樓上寧安穎的房間走去，聽到動靜的蔣沁走出了房間，看著他：“安穎沒有去蔣家嗎？她一個多小時前就離開了?！?/br>
    寧家到蔣家開車最多也就二十分鐘，再慢也該到了。蔣安心里一慌，問：“姑姑，她離開前，你們給她安排司機了嗎？”

    蔣沁一時語塞，蔣安一看就明白了，什么話都沒說，轉身就走。蔣沁也跑下了樓梯，追著蔣安的身影跑了幾步，大聲喊：“你知道她會去哪里嗎？”她一想焦急的團團轉道：“要是沒去蔣家，你說這個孩子會去哪里，難道一氣之下回美國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她氣性會這么大，就算不是親生的，又有什么關系呢？”

    林姨端正的站在一邊不說話，葉姨去扶蔣沁坐到沙發上，還端了茶給她。因為蔣沁生珈和詡和的時候年紀不小了，又虧損了元氣，這么多年調養過來不少，但是多了個時不時腰酸的毛病。

    寧杰興站在二樓樓梯口，將他們的話聽的一清二楚，回到書房后，頓時撥通了電話，派人去找寧安穎。

    蔣安打電話問了給遠在英國的傅哲還有在法國的丁璇，寧安穎都沒聯系過他們，但是大家都被蔣安電話里的語氣嚇住了，紛紛問到底出來什么事，蔣安說了句沒事掛了電話。同在b市的陳加韓可沒那么好打發了，他猜想道：“你說安穎會不會回美國了？”

    蔣安打開了停在寧家大門口的汽車車門，對陳加韓說道：“你去機場，我去另外一個地方?！?/br>
    陳加韓小心翼翼的試探道：“你知道安穎會去哪里嗎？”傅哲和丁璇在國外不知道，他可是知道寧老夫人說的那些話的，畢竟他父親也是去參加過寧老爺子的遺體告別儀式的，而且因為寧安穎是他多年的同學，他父親回來就把這事跟他提了。還說：“寧安穎這姑娘我以前還見過呢？文文靜靜的，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br>
    陳加韓和蔣安自然都認為她受不了的，否則怎么會不接手機一聲不吭的找不到人呢？蔣安發動了汽車，汽車飛快的開了出去，一手拿著手機對那邊的陳加韓道：“我還不確定，你先去機場?！比缓髵鞌嗔穗娫?。

    寧安穎沒想到，守墓的門衛大晚上看到來人也不驚訝，門衛是個六十多歲的大爺，他見多了過世后親人愛人對此亡者遺忘不聞不問，但也見過放不下的人，這樣的人，往往失意的時候更容易想起死去的人，因為死亡會美化一個人的一生。

    他問清楚了寧安穎要找的是那座墓地，登記好來訪信息后還提了一盞燈給她帶路，口里一邊走一邊嘟囔著說道：“人這一輩子哪里有過不去檻，年紀輕輕的漂亮姑娘，下次別大晚上的一個人出門，外面沒有你想象的安全。沒有遇到過是你的運氣，但是遇到了，能毀了你的一輩子?！?/br>
    寧安穎默不作聲的跟在他身后，直到守門的大爺停下腳步，說了一聲到了才抬頭，寧安穎看到了莊凝的墓。她慢慢的上前，蹲了下來，頭靠著墓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門衛的大爺也不打擾她，只是把燈掛在了墓一邊的一顆冬青樹上，又慢悠悠的離開了。

    寧安穎不是個膽子大的人，可是她此刻在陰森的墓地里像是什么恐懼害怕都感受不到。要知道，在美國的時候，王燁在晚上到了她的學生公寓，敲了門她都驚慌失措的拿出手機按了911的號碼，一有不對就要撥出去。一點都不記得學生公寓很少出事，鑰匙只有她有，自己還有兩個隨時待命的保鏢。

    “舅媽，我回國后沒有馬上來看你，你會不會怪我?！睂幇卜f在墓前的水泥板上坐了下來，抱著膝蓋對著莊凝的墓碑。她抽了抽鼻子：“可惜今天我來的太晚了，山下的花店都關門了，不然就可以帶您最愛的天堂鳥來看您了?！?/br>
    “您一向對我最好，小的時候就算我做錯了事惹您不高興了，只要買花哄您，您很快就被我哄好了。連舅舅都不能跟我比，更不用說哥了，那個時候，他們一定嫉妒死我了?！睂幇卜f說著說著，眼淚不斷的流了下來。

    “我今天不是高高興興的來看您的，您千萬不要生我的氣?！睂幇卜f抹了一把臉，慢慢的說道：“我不是個好女孩，當我知道那些事后，我特別特別想為上輩子的自己報仇?！?/br>
    “可是那些事情只有我一個人記得，別人就算知道了真相，肯定也覺得這些都沒有什么？因為在他們眼里，我過得一直都很好，”寧安穎咽嗚著說道：“而且，我已經不是上輩子的樣子了，我的理智也告訴我，怎么做才是做好的，可是有時候我還是很難受，我沒人傾訴，只能全部都告訴您了?！?/br>
    寧安穎到了墓地不久，蔣安也到了，他往門衛室里看了看，里面亮著燈，但是并沒有人。他后退幾步，小跑幾步上前，助跑著跳上欄桿的橫杠，兩步跨了過去，穩穩落地。軍校里的訓練是有成果的，至少沒上軍校前，他肯定不會這么一氣呵成。

    門衛室里沒人，但是也沒上鎖，蔣安輕輕一扭就打開了門。這一處墓園進出非常嚴格，附近只有這么一處出口，要是抄其他路連他都難走，更不要說寧安穎了。而且以蔣安對寧安穎的了解，她肯定做不出來跨欄桿的事，肯定會登記的，他翻開了來訪登記本，果然在最下面找到了寧安穎的名字，心里松了一口氣，拿出手機給陳加韓打了個電話，說找到了。

    陳加韓此刻正在往機場的路上開，聽到這話也放下了心，繼續往前開，準備在前面一個收費站掉頭，正想問幾句在哪找到的，電話已經被掛斷了，差點又把鼻子給氣歪了。

    進來墓園之后，蔣安就走了近路，于是也沒和門衛大爺碰上，當他在莊凝墓前看到寧安穎的時候，一顆心才真正落回了肚子里。腳步在不遠處停住，他喊了一聲：“安穎?！?/br>
    寧安穎此時已經止住了眼淚，聽到聲音扭頭看去，就看到蔣安站在她的身后。旁邊的冬青樹上掛了一盞燈，蔣安很容易看出她眼睛紅紅的，肯定哭過了。內心因為知道寧安穎不是他親表妹的那一絲隱秘的興奮感壓了下去，剩下鈍鈍的心疼，他幾步上前半跪在寧安穎的面前，用手摩挲著她的臉，然后把她摟在懷里。

    蔣安的頭虛靠在寧安穎的肩膀上，甕聲甕氣的安慰道：“就算寧家不要你，你還有我，還有我爸，還有爺爺和奶奶，爺爺奶奶可擔心你了，一直在罵寧家那個老太婆?！?/br>
    寧安穎把臉埋在蔣安胸膛上，雙手抓著他的衣服，聞言笑了一下，聲音沙啞的說道：“外公外婆才不會罵人呢？他們最多說寧老夫人的病沒好，不應該讓她出來?！?/br>
    要是再以前，寧安穎這樣靠近蔣安，感受到她呼吸噴吐的熱氣，蔣安肯定心猿意馬，但是他現在只顧得上安慰寧安穎：“沒錯，爺爺奶奶就是這么說的，寧家那個老太婆就是不應該被放出來?！?/br>
    寧安穎剛剛已經冷靜了下來，輕輕推開了他，此刻還能對著他說道：“叫什么老太婆，叫寧老夫人?！睂幇卜f定定道：“言多必失，何必在這種小問題上被人抓住把柄?！?/br>
    蔣安順勢放開她，仔細觀察她的臉色，見沒什么太難過的情緒才繼續道：“你也太小心了，這又有什么，”但是又自豪起來：“不過不愧是我爸教出來的，天生是我們蔣家的人?！?/br>
    寧安穎一噎，心想我是舅舅教出來的，又不是你教出來的，你有什么可自豪的，一把把他推在地上，蔣安一屁股坐下，雙手撐在地上才不讓自己往后仰倒，兩眼有些發懵的看著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寧安穎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你也是舅舅教出來的，你怎么一點都沒學到？”

    “總不能好事全讓我們家給占了，”蔣安手一撐也站了起來，低頭看著安穎，眼里全是安撫的關切：“安穎，別傷心，寧家一點都不好，大不了我們不要他了?！?/br>
    寧安穎終于噗呲一聲笑了起來：“好，我不要他了?！?/br>
    蔣安又看著莊凝的墓，對著墓碑上貼著的照片說道：“媽，太晚了，我先帶安穎回家，明天再來看您?！睂幇卜f也雙手合十道：“我明天一定高高興興的來看您?！?/br>
    兩人離開了墓園，走到了門衛處的時候，門衛室的門關著，不過燈還亮著，里面還放著電視聲。寧安穎喊了一聲：“大爺，我把燈還給您?！?/br>
    門衛趿拉著拖鞋來開門，口里還說著：“說完了，小姑娘下次可別……?！钡情T一打開他就愣住了，看著寧安穎身邊站著的英俊帥氣的男人，摘下眼鏡使勁用衣角擦了擦，重新戴上后再看去，人還站在那里，因為擦了眼鏡看的更清楚了。

    他伸手拿過桌子上放著的來訪登記本，最下面只簽了一個名字，頓時抖著聲音問：“小姑娘，你剛剛是一個人過來的嗎？”

    寧安穎白了蔣安一眼，低聲問他是怎么進來的，蔣安指了指欄桿。寧安穎用手肋打了一下他的胸口，咳嗽了一聲對著門衛解釋道：“大爺，他是我哥，擔心我出事所以過來找找，”說著眼神有些飄忽：“可能是翻欄桿過來的?！?/br>
    蔣安捂著剛剛被打的胸口，和寧安穎一起被生氣的門衛大爺趕了出去。

    兩人坐上了汽車，寧安穎才猶豫的問：“我們明天來的話，他還會放我們進去嗎？”

    “也許吧?！笔Y安也不太確定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