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話是這么講,但是誰也不相信就是這么簡單,如果宮內不是有一個正受寵的宋家女兒,事情怕就不會是這樣一個結果了。 “哥哥呢?” 阿蔓看向母親。 “你父親關了你哥哥一個月的緊閉,之后說要把他送到軍營里去歷練歷練?!彼卧剖咸岬竭@兒,鼻子又酸了。 阿蔓卻是滿意的點頭。 “哥哥性格太沖動了,去軍里歷練歷練也好,合該磨磨哥哥的性子。不過哥哥許是高興的不得了吧。父親不讓他再讀書了,哥哥高興的沒邊了吧?!?/br> 這下大家全笑了。 宋澤是出了名的不服老子管,宋三爺走科舉出身的,自然也想自己的兒子也這樣出頭,但偏偏長子卻沒有讀書的天分,實在讓人頭痛。 “像極了你的祖父?!?/br> 老夫人也搖頭笑。 “娘娘,前頭傳消息來說賞蓮會開始了呢?!?/br> 正說到興起,有小太監過來傳話。 阿蔓淡淡。 “知道了?!?/br> 雖然應著話,卻也不立刻急著去,反而回頭解釋。 “麗清池就在鄰水閣附近呢,咱們待會兒去也來得及?!闭f完之后,又對著祖母和母親說話,“剛才光顧著聊天,隨我一道梳洗梳洗吧?!?/br> 宋云氏這才發現自己臉上的妝容因為剛才的淚水都花了。宋蘇氏和宋王氏都有眼色,自燃知道大概是想要講些體己話,各自尋了由頭留在這兒。 “我自然是一切都好,只是擔心著府里。不知道大伯父?” 老夫人提起自己的這個長子,眉頭緊鎖,覺得頭痛至極。 “如今他世子之位被撤,官身也丟了,留在京里還惹得親家反目,你祖父早說了甘遂送你大伯父和他那個好兒子一起回蘭陵?!?/br> 蘭陵是宋氏的祖籍地。 阿蔓點頭,留在京里還不知會惹出什么麻煩,倒不如回家鄉。若是大伯父寵愛的庶子將來有點出息,自然可以等京中一切都平息之后回來。若是渾渾噩噩一生,倒也礙不著靖康侯府的事兒。 “榮王最近進宮勤,我聽圣上的意思是要把榮王留在京里一段時間了?!卑⒙畔率掷锏呐磷?,神色淡定。 老夫人神色驚疑,藩王常駐京中可不合規矩。老夫人的政治敏感度較三太太高得多,三太太還云里霧里的說: “榮王在京里多待幾日也好陪陪榮王妃和世子呢。聽說世子出生以來才第一次見到父親?!弊怨疟阌羞@個規矩,藩王前去封地,但是卻要把正妻和所有的孩子都留在京里,說白了就是人質。 阿蔓心里暗暗贊嘆到底姜還是老的辣,面上卻處變不驚。 “再過一月就是八月十五了,圣上說太后已經起駕回宮了,說是今年的中秋要熱鬧些呢,大團圓才最喜慶?!?/br> 什么才算得上是大團圓?自然是家里所有的兄弟都要一起過節。 那不是說各地的藩王都要回京了? 圣上究竟意欲何為? 阿蔓起先也不懂,還是被嘉元帝提點的。 阿蔓有一次在看大周山川志,被嘉元帝看見了。嘉元帝卻說這書里記載的不全,阿蔓哪里相信,但是隨即嘉元帝就拋給阿蔓一本書。 書里詳細記載了大周各地,各地的風土人情、各地的軍力分布以及縣官、府官都全部記載在其中,就連藩王領地也不例外。 阿蔓很吃驚,翻了一頁就把這本書扔回了嘉元帝懷里,心里驚疑,面上卻做撒嬌狀。 “這種東西給我看是想嚇死人嗎?” 嘉元帝卻是哈哈大笑,將書收回了。 阿蔓這才明白,圣上的心在大周的大好山河之上,他對自己這樣一個小女子并不以為然。這樣做,更有一部分試探的意味。 阿蔓隱晦的提點了幾句,也不再多講。祖母知道其中的厲害就好,靖康侯府才從漩渦里出來,她可不想又卷進另外一個漩渦中,有祖母約束著她也算放心了。 * “到底是受寵,你瞧這蕙貴容還沒來呢。眼看著皇后娘娘都要到了?!饼埓嫌绣鷭甯`竊私語。 也有人挑釁。 “有本事你也這樣啊?!?/br> 但到底自持這身份,在內命婦的面前還保持著端莊的儀態。 安貴儀看著坐在下首的母親,遙遙的點頭,她剛才已經和母親續過話了,現下里心情穩定,總算覺得一切又都回到了自己的掌握之中。 相比于這邊的熱鬧,云昭儀處卻是冷冷清清。 她挺著肚子難得的出現在了眾人面前,早早的就來了,高高的坐著,身邊卻沒有人影,只有宮女們殷勤的伺候著。 “云昭儀臉色不好呢,可別湊上去?!?/br> “哼,到底是家里底蘊不高,你瞧云家都沒人來呢?!?/br> 蘭貴儀說話最直。 “瞧她有什么意思,她現在挺著肚子呢,萬一有個好歹就賴我們瞧她怎么辦?” 引起一片的私語。 顏淑容搖搖頭,放下手中的茶杯。 “你呀,少說兩句吧?!?/br> 顏淑容嘴上這么說,心里卻想這話雖然不中聽,但是有些道理。是不該關注這云昭儀,不然待會子被瘋狗咬了可不好。 ☆、第017章 蔣妙如正在享受著所有誥命夫人的盛贊,從心底升起的愉悅感簡直讓她的十指都要蜷縮起來。她還記得當年初為皇子妃的時候被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刁難,卻沒有人對她伸出援手的那一幕,多么諷刺,這一刻,她終于等到所有人都蜷縮在她腳下了。 權利,真是一個可愛的東西,她接下來一生要做的就是維系此刻的榮耀,她要在將來的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的時光里一直做著這個高高在上的人。 蔣妙如帶著端莊的笑容繼續和人寒暄,眼里的高傲和平和平衡的剛剛好,這是她幾年來一直想要給別人看到了,終于在今天,展現在了眾人面前。 可這時,偏偏出了意外。 “啊?!?/br> 阿蔓今日多喝了兩杯,微醺的狀態下有些慵懶,聽到尖叫,也有些遲鈍,當她轉頭去看的時候,眾人已經開始動亂起來。 是云昭儀旁邊的宮女,一臉驚慌。而她身邊的云昭儀已經疼痛難耐的倒下了,裙裾間是緩緩流下的鮮紅色血跡。 作為皇后的蔣妙如不得不怒,今日的賞蓮會是她一手主張的,是為了彰顯在她掌管下如今平和的內宮,而現在出事的云昭儀,也是她要保住的人。 阿蔓愣了一瞬,隨即將目光投向底下的祖母和母親,微微搖頭。在這樣的狀態下,再多的酒也醒了,只是頭疼了起來。 皇后卻是果斷,立刻讓宮女們把人抬到附近的鄰水閣,還請了太醫。隨即鎮定的繼續這一場賞蓮會,只是眼里的焦灼瞞不住所有在場的人精。 所有人都開始心不在焉起來,在場的誥命夫人也都十分有眼色,紛紛找了借口離開。不到一刻,在場的人只余宮妃了。 皇后甩了甩手里的帕子,起身去了鄰水閣。 阿蔓此刻心里只有一個惱字,城門失火、殃及池魚?,F下里這把火燒到了自己的鄰水閣里。這云昭儀鮮血淋漓的就躺到了自己這里,仿佛鼻間都是一股血腥味。她跟在皇后的身后,心里卻在想,希望宮女太監們得力些,不要擅自將人放入她的寢殿內。不然這鄰水閣怕是讓人待不下去了。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今日阿蔓領著采薇和采萍出來,采蕊留在鄰水閣里。采蕊什么都好,就是膽子太小,沒有采萍的潑辣勁兒,也沒有采薇的風范,根本攔不住當時一群人,她們肆無忌憚的就將云昭儀送到了阿蔓的床榻上。阿蔓看見的時候,一股惡心從胃里出來,忍不住想要嘔吐。她緊緊的捏著帕子,打量著鄰水閣里的宮人,心里打定了主意,以前覺得沒必要,看來是時候該□□一批人了。 參加賞蓮會的嬪妃們都擁到了鄰水閣,頓時小小的鄰水閣就有些擁擠起來。用屏風擋住的內殿里傳來痛呼聲和哭泣聲,但是外面的人心里可都沒有半分的同情,她們臉上掛著虛假的擔心,但是暗地里卻在打量鄰水閣里的一切。 鄰水閣有許多人都來過,不過都只是在正廳里,這寢殿可是還沒人來過,就是安貴儀也沒進來過?,F下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心里在計較,沒想到氣質清麗的蕙貴容的寢殿竟然奢靡到了這個地步。 本應該掛著簾幔的地方掛著一串又一串的珠簾,上面的珍珠顆顆飽滿,瑰麗多彩,像是要晃花了人的眼。東珠不如西珠,西珠不如南珠,在座的多得是富貴堆里長出來的,一看就知道是珍貴的合浦珍珠。 一整塊紅玉雕成的珊瑚樹,上面掛滿了各種閃耀的寶石。 殿里最顯眼的地方竟然還掛著一幅畫。畫里正是穿著一襲粉裙嬌俏無比的蕙貴容,最重要的是畫下的落款和印鑒,都證明這幅畫是圣上所做。 這還不是最顯眼的。 最令人矚目的卻是多寶閣上的架子上,每一閣都擺滿了各種奇珍異寶。羊脂白玉雕成的祥瑞擺設,千金難買的一對甘露瓶…… 就連她們底下坐的都是金絲楠木的椅子。 安貴儀看著鄰水閣的奢靡,又看看掛滿的胭脂色銷金撒花帳子,和處處的鮮花。不禁在心里冷哼了一聲:銷金窟。 說實話,不但在座的嬪妃心里意難平。 就連坐在上首的皇后和底下的紀淑妃和尹德妃心里也是復雜。 今日直面了一個事實,因著圣寵這蕙貴容在宮里的日子竟是不比她們差多少,甚至比她們想象中的更好。 “稟告圣上了嗎?” 皇后端起手里的茶杯,但是卻并沒有入口,只是做了做姿態就放下了。 “早就吩咐了人去稟報圣上了,只是那邊說圣上正在議事,許是會晚些到?!?/br> 阿蔓靜靜的坐著,底下的座椅涼涼yingying的,她坐的有些不舒服,但是礙于此刻凝重的氣氛,也不好多動,暗自忍耐著,同時心里也在思考今日的事。 云昭儀在宴會上突然倒下,究竟是云昭儀自身出了問題,還是有心人算計?若真是有心人算計出來了,這事也做的太不好看了。竟把內宮禁院里的齷齪陰私事給放到了明面上。豈不是把皇后同其他幾個高位或者得寵的妃嬪放在火上烤? 就連自己,恐怕現下也是被人懷疑的對象吧? 曾經被云昭儀刁難過,曾經和云昭儀針鋒相對,更何況云昭儀肚子里還有著一個人人都嫉妒不已的孩子? 阿蔓不動聲色的朝在場所有人的面上掃過去,卻沒有半點端倪。 皇后早已經從剛才的慌亂中回神,面上帶著的五分的擔心和五分的平和,讓人看不出真正的想法;尹德妃仍舊是一副安安靜靜的模樣,臉上波瀾不驚,仿佛什么事都和她無關一樣;相比之下紀淑妃卻是表情生動的多了,一會會低聲念佛,一會會兒低聲和手邊的的侄女紀貴姬、也就是阿蔓之前進行殿選住在同一個院子的紀璇說話,紀貴姬跋扈的性子阿蔓早就有所體會,但是卻沒想到在紀淑妃面前竟是這樣老實,怪不得入宮幾月,著紀貴姬半點風聲都沒有,怕是都被這位姑姑約束著。 阿蔓的眼光漸漸滑動,突然眼神一凝。 她竟是看到了蘭貴儀朝著顏淑容眨了眨眼睛,只是一瞬間的事,阿蔓再看過去,卻又發現蘭貴儀已經在同身邊的安貴儀說話了,臉上神色并無半點變化,阿蔓覺得有些古怪,但是卻也說不上來有哪里不對,只得先將底下揣摩的心思給壓下了。 大家都漸漸的有些坐不住了。 云昭儀的痛呼聲還時不時的從內殿里傳出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阿蔓總覺得鼻間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斷地飄過來,仿佛整個鄰水閣都已經沾染了這種氣息。她心里有些硌應,但是又不能直抒出來,噎在喉嚨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正在這時候,嘉元帝終于到了。 嘉元帝今日和幾位閣老在商量中秋下詔所有的藩王進京的事,卻被這樣的事打擾,他商討結束之后匆匆的趕了過來,卻發現鄰水閣里烏壓壓的坐著一片人。滿殿的脂粉味,他恍然間都認不出這是平時的鄰水閣了。 嘉元帝剛走到內殿,虛扶其領頭的皇后,隨即一眼便瞧見阿蔓也跪在烏壓壓的后妃群中,緩步進入內殿,順手上前扶起,摸了摸阿蔓冰涼的手,原來就皺著的眉頭更加松不開了,開口就吩咐。 “皇后和德妃幾位留下,其他人退下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