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薇做了個夢，夢到程鋒回來了，他約她去了清大的那間自習室。他們并排坐在一起，突然程鋒說他要畢業了，再也不回來了，讓洛薇好好學習。

    洛薇很生氣，質問他為什么不等她一起畢業。

    “因為我們早晚會分開，早分晚分都一樣?！?/br>
    “你再多陪我一會?！?/br>
    “薇薇，你還沒看明白？咱們兩個早都分了?！背啼h指著桌子上的一條鮮明的分割線，細細的線歪歪扭扭，露出里面淺色的木屑。

    “什么時候？我怎么不知道？”

    “小傻瓜，你再想想?！?/br>
    洛薇迷茫了，記憶中好像她和程鋒從來沒有在一起過，又好像在一起過，可是卻如此的不真實，她的頭很暈，眼前的一切都開始轉。

    在眩暈中她才注意到，寧提香從頭到尾都坐在一邊，她的臉上是漠然，無動于衷，她什么都沒有說，一直靜靜地看著他們。

    洛薇猛地驚醒了，一身的冷汗。

    她想，這是她和程鋒還在一起的最后一晚了，她想認真地體會一下究竟是什么感受。她閉上眼睛，想著程鋒曾經吻她，曾經擁抱她，曾經關心她，陪她散步，吃飯，看狗血電視劇。

    她發現，他們的感情，就像鏡中月，水中花。更似空中樓閣，看似一切都好，可是并不踏實。她從未聽他提起過自己的家人，從未見到過，他們很顯然也并不知道她的存在。

    她不知道他的過去，不知道他的朋友是誰，他討厭的人是誰，他最困擾的什么。

    以及，他對他們的將來，究竟有什么什么樣的打算。

    他只是悄悄地和她談戀愛。

    當寧提香出事的時候，他會第一時間趕赴過去。她就是他們感情的試金石嗎？

    洛薇苦笑，早知自己在戀愛中如此單純，如此無知，這些年，真的應該好好談幾場戀愛。

    她也自我安慰，除了愛情，自己還有工作，有事業，對還有事業，他并不是全部。

    可是轉眼就又推翻了自己，做一個工作狂？一個空心人？即使事業成功了，與誰分享？她要在漫長余生的每一天每一個夜晚思念程鋒嗎？萬一他將來過得不好怎么辦？說到底，竟還是希望他能過得好。

    糊里糊涂的，洛薇睡了醒，醒了睡，一個接一個夢接踵而至，腦子仿佛成了戰場，各種夢境跑馬圈地。

    第二天早晨六點，洛薇準時睜開眼睛，穿上拖鞋便開始洗漱，等收拾完，才想起來自己最近不能去上班，頹廢地靠在沙發上。

    上午段恒愷又來了，見到洛薇頂著兩個黑眼圈，沒精打采的，嚇了一跳。

    洛薇勉強笑了笑，道：“段哥，你以后不用來了?！?/br>
    “薇薇，這是我的工作，我很熱愛我的工作?！?/br>
    “段哥，我說真的。你得幫程鋒看著公司，不用總往我這邊跑?！?/br>
    段恒愷默默地將帶來的食品擺地儲物柜里，道：“薇薇，其實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樣，你只要知道程總對你是真心的就夠了?！?/br>
    洛薇不言語，背上包出了門。

    她去了機場。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急于去機場。程鋒說他今天到北京，洛薇查了一下航班，他乘坐這趟飛機的可能性最大。但是開到一半，她想起來，自己最近真的是大腦短路，程鋒是坐自己的專機去的，想必也是乘坐專機回來。

    洛薇沮喪地將車往回開，路上，接到程鋒的電話，他已經到了她家小區門口。

    洛薇簡短地回答：“你稍等我一會，我很快就到?！?/br>
    程鋒的車停在小區門口，洛薇下車又上車，終于和他坐在了同一個車里。

    他看上去很疲憊，眼里爬上了紅血絲。

    “提香現在怎么樣？”

    “好多了。謝謝關心?！?/br>
    “你還要回去嗎？”

    “是的，把這邊的事料理完我就回去?！?/br>
    洛薇點點頭，不知道應該再說什么。

    程鋒側身看著她，道：“網上的信息已經刪除了，以后也不會再出現?！?/br>
    “那就好?！?/br>
    “給你造成的影響，我很抱歉，但是你放心，這不會影響到你的前途，我向你保證?！?/br>
    “你不用道歉，錯不在你，你也不必向我保證任何事情?！甭遛钡氐?。

    程鋒將手覆在洛薇的手上，堅定地道：“薇薇，我向你保證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但是請你給我時間?！?/br>
    洛薇將手從他的手中抽出，道：“程鋒，我覺得你需要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你的保證究竟想給誰?！?/br>
    洛薇下了車，朝家里走。迎面而來的北風將她的頭發吹得亂舞，卻讓她異常清醒，她終于向他攤牌了。

    程鋒沒有追來，也沒有再打來電話，她就已經知道他的答案了。

    不止程鋒，連段恒愷也從她的生活里消失了。

    當局者迷。那是因為不想清醒。如果她也愿意癡迷下去，她完全可以不說破，可以繼續享受著程鋒的關愛，她甚至可能偶爾會有幸福的感覺。

    但這也意味著，她要永遠見不得光，不能見他的家人和朋友，不能公開他們的關系，即使偶爾被別人公開了，也會被他收拾得干干凈凈。

    當另一個女人需要他的時候，不遠千里萬里，他會扔下對他重要的一切去陪她。

    他很關心她，幫她聯絡代表委員，關心她遴選中院，關心她家離單位太遠，甚至還買了房子讓她住。但是他從來不向她裸露他自己，他的過去，他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他喜歡什么，厭惡什么。她對他的了解，并不比一個路人多多少。

    而寧提香，跟他一起長大，他們或許有過爭執，或許有解決不了的問題，所以他們分開了。但是當一個人有事的時候，另一個人是會拋棄一切相伴的。

    那她洛薇算什么呢？

    洛薇的腦海里涌現出一個詞——外人。

    她曾經以為程鋒是她的靈魂伴侶，可是，她并不是他的。

    或許，他被她吸引，是因為和她在一起開心，輕松，也可能是因為她過于美麗，也可能是因為七年前的那次邂逅蕩漾了他的心，讓她在他心里變成了特別的人。

    可是這一切，都抵不過青梅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