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言語包容體貼道:“也怪我忘記插/門。王爺稍等,我一會兒就好?!?/br> 鄭王站在門外,笑說:“無妨,無妨,你慢慢洗,我回房等你?!?/br> 急匆匆洗完隨便一擦,簡單挽了一個髻,言語便陪著鄭王出了驛站。 驛站建在寬闊的官道邊上,整個驛站四周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地域廣闊人煙稀少??赡苡捎诖藭r是夏天的緣故,四周景色異常美麗,綠樹野花,矮山淺水。 兩人從驛站出來一路向南,放眼望去遠方的群山被逐漸西垂的夕陽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暈,婆娑的枝葉里透著一抹橘黃余輝。 身邊的人看起來興致頗高,嘰嘰歪歪話說個不停,言語時不時的應答他幾句,一個喜歡說一個喜歡聽,一直以來兩人的聊天氣氛都異常和諧。 兩人越走越遠驛站被遠遠拋在身后,言語撓撓頭皮,環顧四周一圈,笑說:“王爺,我能把頭發散開晾一晾嗎?濕乎乎的梳起來不舒服?!?/br> 鄭王無所謂的笑笑,“散開呀!這里又沒外人你同我客氣什么,咱倆誰不知道誰?!?/br> 這話說的好像他倆之間是透明的一樣,此時言語跟鄭王也沒確實什么不好意思的。 言語和鄭王殿下的關系,能如此突飛猛進發展到今日地步,還得從幾天前說起。 回峪京這一路上,自從兩人整日面對面坐在金銀堆上開始,每日坐的最多的事便是侃大山吹牛皮。有一日,鄭王盯著言語的胸口部位看了良久,忽然湊到她面前壓低聲音說了一句,“語??!這大熱天的,你身上裹著那玩意兒很熱吧?” 當時言語嚇懵了,她雙手下意識的交叉抱在胸前,一味的裝傻充愣,“我不明白王爺什么意思,你說我身上裹什么?” 鄭王一看言語那副梗著脖子死鴨子嘴硬的樣子,就覺得沒意思。皺著眉頭不解地問:“你在我面前還用遮遮掩掩?”說著把她交叉抱在胸前的手扯了下來,教育道:“正常點,別被他人看到?!?/br> 言語直接要哭了,支支吾吾地問:“王爺,您到底想說什么呀?” 鄭王很是沮喪的樣子,他是白對她這么好,與她誠心誠意交心了。 他伸出指頭戳了戳言語的腦袋,“你這死丫頭,真當本王眼瞎心盲呢! 不光是我,我看唐曄,高茁,包括我那九弟,都看出你是姑娘來了。姑娘家你再如何裝,就真的能跟老爺們一樣了? 你也別怕,有本王在,就算他們看出來,只要你咬死不承認,誰還敢脫了你衣裳驗明正身? 就是老九都不成,這些兵都是他的不假,但我是他八哥,長幼有序,他得聽我的。 你同他們相處時別縮手縮腳,你現在的身份是男人,如果過于躲避他們,反而有欲蓋彌彰的嫌疑,還不如大大方方同他們相處。挨過這一路回去回峪京后就好了,回去后住我府上,日后我再派人陪你回大沅尋親?!?/br> 鄭王說的沒錯,可言語也是一直是大大方方的與他們相處??! 她有點鬧不懂,鄭王突然挑破她身份的用途。 她緊抿下唇,猶豫再三,哭腔著開口問:“那您對我這么好,如此維護我,您是想……” 鄭王惆悵一笑,看著路邊緩慢而過的綠樹,很是認真又有些傷感的說:“我早就跟你說過我對你沒別的心思,說實話當時是真沒看出你是姑娘,現如今看出你是姑娘了,我還是那想法,對你沒雜七雜八的念頭。本王府里王妃,側妃,美妾……”鄭王開始扒著指頭數他的女人們。 清算了清楚后,他給言語報了一個數字,“九個?!彼謫栄哉Z,“你能想想被九個女人惦記的滋味么?” 言語一臉認真的想了半響,最后搖搖頭。 鄭王笑著又戳了言語額頭一下,“你這丫頭,讓你想你還真想??!”話畢,他嘆了一口氣,“一言難盡吶!” 悵然片刻,他繼續說:“本王很喜歡你,但不想讓你做第十個。你別感激我,不是我人美心善,純粹是對你沒有男女方面的想法,就想跟你在一塊說說話?!?/br> “不想讓你做第十個”對于一個姑娘來說鄭王這話令人感動?!凹兇鈱δ銢]男女方面的想法”對于一個女人來說有點傷人心,難道她就那么沒有勾惑人心的魅力? 她又問鄭王,“您的兄弟們都跟您一樣,有這么多如花美眷嗎?” 鄭王搖搖頭,頗有些得意地說:“沒有,就我府里人多些!本王是好男人,但凡跟過我的女人都給名分,不像有些人玩完就扔?!?/br> 言語心道:跟過的都給名分,雖然有些濫情,算起來也算是負責任的人吧? 鄭王問她,“整日面對老九和唐曄他們,難道你沒有什么超越男女之間的想法?” 言語搖搖頭,她說:“我只想回家。不想做王爺的女人,也不想做將軍的妻妾?!?/br> 鄭王頗為贊同言語的想法,他神情穩重的拍拍她的手。語重心長說:“好姑娘,我九弟很好,可惜身為皇子,他有太多的不由自己,他非你的良人。唐曄不錯,他干的事太危險。將來嫁一個穩當能一心一意對你的人,如果找不到,你就來找我,我養著你?!?/br> 感性的言語,感動的不知該說什么好。 她也不止一次的問過鄭王,萍水相逢為什么要對她這么好。鄭王這人做事說話向來沒譜不著調,他還是那句話,看著順眼就想對她好。 看著順眼就想對你好,其實倒也可以理解。同性朋友之間的相處不就是這樣么,彼此認識后談得來興趣相投,因此變成了最親密的好朋友。 有了共同秘密的兩個人,自然而然的要比其他人更親近,言語和鄭王現在就是這種關系,明面上一主一仆,實際上大昱好閨蜜。 兩人說是出來采花,不過是借此機會出來走走罷了,驛站東南邊的籬笆墻外種了不少不同種類的花,兩人完全不用擔風險采野花。 陸予騫睡醒后要給換藥,便去敲言語的門,哪知敲了半響沒人回應。 他擅自推開門走進去看了一圈,房間里靜悄悄的,而她不知去向。同時不知去向的,還有他八哥。 她同老八在一起,他倒也放心,總比被唐曄帶出去好。 他端坐正堂等了好一會兒,果然見兩人笑語晏晏相偕而來。 言語手里拿著一個竹籃,里面裝著一些散花,看來是去采花要做什么鮮花面膜。他真不知道該說他八哥什么好,雖說言語是姑娘,但如今她一身男兒裝,兩個大男人手里提著花籃,不用看,光想想這畫面也夠一言難盡。幸好此刻眾人都在午休。 言語和鄭王回房間時,陸予騫也跟著去了鄭王房間。她先幫陸予騫換左手的藥,他的手一直不見有好轉,掀開紗布時有些黏連出現了嚴重惡化癥狀。 鄭王見狀趕緊扯開言語,攆著陸予騫出去去找隨軍太醫治療。 陸予騫打眼一看,自己也知道手上這情況不太樂觀。他蹙著眉頭深深地看了言語一眼,而后轉身走出了鄭王房間。 言語先把洗凈的百合花放進,從驛站廚子那里借來的石臼里搗爛。石臼借來她應鄭王要求刷洗無數次,又搗了一些西瓜皮去味,直到鄭王湊鼻子聞過合格后才正式放花。 因此經過前面一通折騰,陸予騫回來時言語正在搗花,而他八哥坐一旁翹著二郎腿吃著冰西瓜,順便不忘嘚吧嘚吧的閑磨牙。 花瓣搗爛后,言語取了兩個雞蛋,把雞蛋往碗沿上一碰,蛋殼一分為二。她一手拿著一半蛋殼小心翼翼的將清黃分離,只取蛋清用。最后把蛋清花瓣泥攪拌均勻,加一些山泉水和稍許蜂蜜再進行攪拌,直到成為粘稠狀能夠掛在臉上不往下滴滑為止。 言語做這些的過程中,陸予騫一直一面靜靜地聽著他八哥扯閑篇,一面拿眼角余光觀察她。她的頭發隨意的挽了一個髻在腦頂,幾縷碎發垂在臉頰兩側。 她這副模樣,令他想起初次相遇時的場景。那時她被他的劍抵在喉間,嚇的小臉刷白,幾縷碎發像現在這樣貼在薄汗涔涔的臉頰上。不過當時她的臉比現在水潤微飽滿一些,皮膚也比現在白嫩細膩。 面膜調制完成后,言語讓鄭王躺羅漢榻上,她幫他往臉上涂抹。嘴里念叨叨說著,“王爺,百合有美白的功效,而且還能讓您的臉不干燥,您往后隔幾日敷一次,保證您的皮膚跟雞蛋清一樣?!?/br> 這話聽得陸予騫直皺眉頭,一個大老爺們要一張跟雞蛋清一樣的臉做什么? 言語日后可以多做點這種玩意,他幫她往臉上涂抹。他知道宮里的女人保養方子有很多,回去后他就向他母親討要去,要來都給她。 ...... 大家日夜兼程的趕路都累得很,飯什么時候都能吃,但這種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睡覺的機會卻少。 晚飯大家各自隨意,愿意怎么吃在哪兒吃,跟驛卒說一聲就成。 言語晚飯自然是和鄭王在一起,手里的筷子拿起來,還沒來得及夾菜,叩門聲響起。 隨后進來了手里端著托盤,一臉賴皮笑的高茁,身后還跟著臉上掛著溫和笑容的唐曄。 不用想也知道高茁是來攪局的,唐曄本想勸高茁來著,想想他也是為自己好。況且這一日日相處下來,言語和鄭王兩人關系也真是好,沒準言語就喜歡鄭王這種不著調的男人呢! 想想再這樣下去真是危險,他想和言語多在一起處處,當然得多制造機會。有高茁插科打諢,他瞅機會和她說會話。 高茁像是一個巨大的陰影,只要看到他,言語的心里就不舒服。讓她與他同桌吃飯,她沒什么胃口也怕消化不良。 她一看人都聚齊了,單獨留下陸予騫一人孤零零的吃飯,似乎不仗義。 她和鄭王說了一聲,便出門找陸予騫去了。 輕叩門板,得到陸予騫準許后,言語推門而入。 進去時,他正坐在燈下看書,懶懶的抬起眼瞼瞥見來人是她,一抹笑意悄悄的爬上了他的唇邊。 他把書擱在桌上,懶散地往后一靠椅背,靜默不語,神態悠閑地望著她。 四目相對,言語彎著眉眼莞爾一笑。 走到書案前站定,開口說:“王爺,鄭王讓我來請您去他屋里用晚飯?!?/br> 陸予騫抬手捏了捏眉心,語氣淡淡地說:“我不餓,跟他說不用等我一起?!?/br> 話畢,拿起書繼續看,看他的樣子似乎有一些疲憊,整個人看起來沒有往日里精神頭好。 人的精神長期處于緊張狀態,一旦松懈下來后便會格外疲憊。戰勝后的陸予騫,此刻便是這種狀態。 尤其不愿面對他八哥,倒不是討厭他,兩人一起說正事還行。如果只是聽著他嬉笑晏晏的扯閑篇,聽的他腦仁直疼。 想待在言語身邊,又擺脫不了他八哥時是沒辦法。此刻他不餓,如果單獨與言語一起吃飯還能勉強吃些,如果再加上他八哥,還是算了吧,感覺吃完準得積食。 陸予騫不去,按理說言語得到回復后,應該立即回去吃飯??伤察o的站原地一直沒挪步。 他余光瞥了她一眼,又把書擱下了下來,抬頭問她,“怎么了?你不去用飯嗎?” 言語抿了抿唇,右腳尖捻著地,支支吾吾地道:“高茁也在那,我有點怕他?!?/br> 他勾唇悶笑一聲,有些心疼又覺得好笑,拿起書隔空點了點她,“瞧你這點出息?!?/br> 作者有話要說: 不請自入者不是陸予騫,有沒有失望? 文中幾個男人在我腦中還是雛形時,我就覺得挺有意思,后來寫著寫著越來越喜歡他們。我也想要鄭王這樣的男閨蜜,有錢有權又心善,他說我聽,多好。高茁這個大老粗,雖然總是好心做壞事,卻也蠢的可愛。溫和的唐曄像兄長,賴皮的陸予騫是心上人。由此看來,本文純屬蠢作滿足自我要求的yy,哈哈,仰天大笑三聲。 [這個作者瘋了。 ☆、消失 言語注意到了陸予騫手里那本書,帶兵打仗之人的啟蒙書《孫子兵法》,他手里這本有些破舊,顯然被翻閱過無數次。 像陸予騫這類從小便在戰場上磨練的人,《孫子兵法》《六韜》《司馬法》之類的兵書,他應該在上戰場之前便倒背如流到想吐。如果看到某人閑暇時間,拿著課本做消遣刊物來讀,任誰看了都應該覺得,此人腦回路不一般。 她沉吟片刻,委婉地問出心中疑惑。 他說:“背書這事只要長腦袋都能完成,不用說倒背,就是單挑某頁某行某字,我也能一字不差說出來。兵法類的書能背是一回事,會紙上談兵是一回事,是否能靈活的化用又要另作別論。兵書是前人的理論實戰經驗的總結,兵法之妙在于變字,運用時并不能一味的照本宣科。如何結合前人的實戰理論經驗,再結合自己的實戰經驗,總結出更精妙的戰術,就不是能倒背如流或者知道如何靈活化用這么簡單的事了?!?/br> 她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想繼續問點什么,可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呆呆站在哪兒,沉默下來。 他驀然輕笑,隨意的摸摸自己的肚子,語調慵懶散漫地說:“餓了,給你救命恩人做飯吃去?!?/br> 言語早就餓了,她感激的看了陸予騫一眼。他站起來拍拍她的腦袋,一臉“本王就是這么體貼,你不用太感激”的欠揍表情。 性格活潑的人能帶動起活躍的氣氛,相處下來自然而然令人減少與他的疏離感,陸予騫就是這樣的人,兩人相處久了言語也漸漸放松起來。 兩人下樓找到驛站灶房,還像上次一樣,言語忙碌,陸予騫大爺似得站一旁監督,偶爾被言語指揮著打打下手。 能使喚王爺是天大的榮幸,但這位金尊玉貴的王爺一動手,就知道他沒下過廚。不過沒下過廚沒關系,咱們丞王殿下悟性極高,動手能力強,屬于不會但不給人添亂的好幫手。 因王爺們的到來驛站灶房內食材頗豐富,言語把苦瓜徑直劈開掏瓤,熱水里過一遍,然后豎著切成薄薄的條片狀,卷成卷兒擺盤,調拌調味汁均勻的澆灑在苦瓜卷上,又將蔥姜末等擺在上面,最后鍋中放油燒熱撒到菜上面。 陸予騫看到苦瓜直皺眉頭,言語自動忽略他的意見。問他還想不想吃那晚做的木耳蒸蛋皮,他點頭說好。 因奶奶逐年老去,身體越來越差,言語沒事時喜歡研究食物對人體的各項益處,從食補上幫奶奶調養身體,因此對養生或多或少有些了解。 她做菜還是考慮到陸予騫的身體,她手腳還算麻利,沒讓陸予騫等太久,一桌家常小菜便擺上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