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祟 第67節
遲筵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不用,迎之哥哥你下午又沒怎么休息,還是好好歇息吧。我……去看一看就回來,反正遲遠山早就和我解除父子關系了,” 葉迎之卻不由分說地和他一起上了車:“就算你和遲遠山解除了關系我不用給他披麻戴孝,但出了這種事我不陪著你算什么道理。我在車里歇著也一樣?!?/br> 車子平穩地行駛出去,離遲家越近,周圍的景色也就越熟悉。遲筵想起了自己小時候,模糊的記憶里,在他三四歲的時候遲遠山待他好像還很好,會給他買玩具回來,其中他最喜歡的一個是那個時候很時髦的電動小火車,遲遠山帶著他一起在院子里拼塑料鐵軌,耐心地坐在一旁看著他好奇地盯著在小鐵軌上奔跑的小火車玩。 可是時間久了,他漸漸長大,甚至會懷疑那黃色的塑料小鐵軌和紅色的小火車都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幻覺。 母親沒直接給他講過她和遲遠山之間的這筆爛賬,遲筵懂事也記事之后倒是從不同的人口中隱約聽說并漸漸拼湊出當年的事。在那些人口中,遲遠山當年是一個和許瑞相似的年輕人,厭惡陳腐的遲家,通過和家里抗爭贏得了離開遲家外出上學的機會,也是在大學時認識了他的母親,并迅速相戀相愛。 但是他是遲家長子,以后必然要繼承遲家,畢業之后家族就開始向他施壓逼迫他回家。最后雙方各退一步,遲遠山同意回遲家,遲家同意他娶身為普通人的遲筵母親;而遲筵的母親當時還很年輕,聽說愛人的身世之后為了遲遠山毅然決定拋下自己在外面的一切,嫁入遲家,即使這樣意味著她將犧牲自己的事業、前途,甚至很少有機會能回家探望自己的父母。 最開始的時候一切都好,遲遠山也盡自己可能護著自己的妻子,即使身處并不尋常的天師世家之中,兩人也依然過得溫馨甜蜜??珊镁安婚L,就在遲筵快要出生的時候,他母親發現遲筵父親在外面有了其他人,而且那個女子已經懷孕了,只比她將要出生的孩子小四個月。她之所以知道這件事是因為遲家不允許遲家血脈流落在外,所以將那名女子接了回來,安置在主宅外的一個院子里。 遲遠山痛哭流涕地祈求原諒,他說他那時候是被鬼迷了心竅突然昏了頭,也不知道那名女子已經懷了孕,并且被接了回來,他保證那個孩子由族里養,他和對方不會再有聯系。遲筵母親原諒了他。 遲筵的名字是由他母親和遲遠山一同起的,那個比他晚出生四個月的孩子的名字卻是遲老爺子親自定的。遲容,他要遲筵母子容下這個孩子。 再往后的情況卻和遲遠山當初保證的大不相同。起初只是他去別院探望遲容母子的傳聞隱有傳來,遲筵母親還會質問他,還會和他爭吵;再后來遲筵母親就不再管他,也無力再管,而相應的遲遠山回家的時候也越來越少;遲筵六歲那年,遲容和他的母親搬進了主宅;他十六歲那年,他的母親和遲遠山終于離婚,甚至他也和遲遠山解除了父子關系,他和母親徹底離開遲家。 他們容得下別人,別人卻未必容得下他們。 最終車子停在遲家大門之外,葉迎之倒沒再要求和他一同進去,而是安靜地坐在車里等著,用眼神示意他放心進去。 這還是自十六歲那年離開遲家后他第一次再回來。遲家的老管家站在門口等著他,見他到了就迫不及待地將他引向遲遠山的屋子。 遲遠山躺在床上,身上蓋著棉被,臉色蠟黃,眼睛閉著,一眼望去竟讓人分辨不清他是活著還是死了。 他的床前還站著一個年輕人,身材瘦高,是遲容。除此之外屋子里再沒別人,老管家將遲筵領到后也輕輕合上門退了出去。遲筵隱約聽到他一聲極輕的嘆息。 遲筵站在門邊一時沒有動,說實話,他依然對這父子倆保持警惕,畢竟他們都是想要害死他的人。遲遠山不一定參與了那件事,但是他不信遲容做的事他會不知情。 如果不是聽到葉家管家說起這個消息時突然想到了那輛紅色小火車,他可能真的不會回來看一眼。 人就是這樣,如果從來沒有得到過,可能也就不會抱太大的希望,也不會太渴求??墒且坏┑玫搅嗽偈?,就忍不住騙自己都是假的,都是錯覺,自己還沒有失去,那東西還屬于自己??墒沁t遠山從不肯配合他的自欺欺人,總是一次次用事實告訴他,他對于父親的那些美好幻想都是假的,直到他再也不會抱任何希望為止。 然而聽到管家說“可能是最后一面時”,他還是選擇來了。 他可能,并沒有像自己想的那樣徹底死心。 聽見聲音,遲遠山像是有所感應一樣睜開了眼,看向遲筵,嘴里發出“嗬嗬”的聲音。 管家沒有亂說,也沒有夸大事實,遲遠山這個樣子的確是不行了,他已經虛弱到連完整的話難以說出來。 遲筵看著他的眼睛,走近了兩步。那個眼神讓他回想起了小時候,遲遠山陪著他看他玩小火車時的眼神,專注,平靜,傾注著對自己的幼崽的愛。而在這期間,他沒有向遲容看一眼。 遲容向旁邊讓開了兩步,他不由自主地走過去半蹲在遲遠山床頭,聽見對方掙扎著,拼命吐出幾個模糊的音節:“……你……” 他問的是“你母親還好嗎”。 遲筵定定看著他:“我上大學的第二年她就已經走了?!?/br> 遲遠山閉上眼,蠟黃枯槁的臉上露出一抹顯而易見的悲哀。他干枯的手指動了動。 遲筵注意到他左手除拇指之外的四根手指輕微地向上抬了抬。他是在算,在算母親已經走了幾年了。 仿佛受到感染,遲筵心中突然涌上一陣莫大的哀意。他不明白,上午時還意氣風發一切正常的遲遠山怎么突然間就會變成這副油盡燈枯行將就木的模樣;更不明白遲遠山為什么突然間會變成這副作態。 遲遠山重新睜開眼,專注地看著遲筵,仿佛在認真記著他如今的模樣,他的嘴唇動了動,卻只發出兩個氣音。遲筵只能從他的唇形判斷出來,他喊的是,“兒子”。 他努力地想要抬起身子湊近遲筵,卻辦不到這簡單的動作,最后遲筵看不下去,主動俯身過去挨近了他,然后聽見遲遠山在他耳邊吐出兩個模糊的音節:“快走?!?/br> 遲筵不明所以地轉頭去看他,遲遠山垂著頭,眼睛緊閉著,已然沒有了氣息。 他最后說的一句話,是“兒子,快走”。 第113章 遲容 遲筵突然想到了自己十六歲那年,遲遠山把他關在門外, 在門里面對他說, “你以后不再是我兒子。你和你母親離開這里,永遠不要回來”。 他去了葉家別苑, 想告訴迎之哥哥這個消息,想告訴他自己就要和母親離開遲家了, 想問問他該怎么辦。到了別苑之后卻只看見許許多多穿著白色醫護人員在小樓內進進出出。福伯告訴他三公子發病昏迷過去,正在搶救中。他只能站在屋外隔著忙碌的醫護人員看他一眼, 那人還是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襯衫, 躺在床上,面容蒼白, 無聲無息。 那是他最無助的一段時光。他甚至連等葉迎之醒來告別一聲的時間都沒有,就和母親一起離開了遲家。 他又想起來上午在許家碰見遲容,遲容說過的話?!拔曳顒衲阍琰c離開?!比缃裣雭?,竟然和遲遠山最后說的話不謀而合。 遲筵想起來房間里的另一個人,他站起身,看向遲容。遲容依然淡漠地在房間另一側站著,面對遲遠山的死也沒表現出太多情緒,仿佛早有預料一樣, 只看著遲筵的眼睛確認了一句:“死了?” 遲遠山那個樣子,的確不像是能撐過今晚。 遲筵點點頭。遲容就拉開門出去, 向守在外面的管家通報了消息,然后重新關上門進來,望向遲筵:“他們還要幾分鐘才會進來?!?/br> 隨即他輕輕蹙了下眉:“你怎么還不走?” 遲筵瞥了床上的遲遠山一眼, 目光轉向遲容:“為什么?你們為什么都讓我離開?”他現在已經意識到了,事情可能并不像他之前想的那么簡單。遲容讓他走的理由可能也不是他想的那樣。 遲容卻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看著他笑了。 “遲筵?!彼兄t筵的名字,“你知不知道我以前為什么故意要跟你過不去?我陷害你,搶你的東西,你是不是很討厭我?你是不是……恨我?” 遲筵沒說話,只是沉默地看著面前的人,現在的遲容很奇怪。 “我還記得以前只要欺負你,你覺得受了委屈就會哭,可惜后來就沒那么容易哭了,我再怎么欺負你你也不會再對著我哭,你只會去找那個人?!彼中α诵?,目不轉睛地看著遲筵,“是不是這樣?遲筵,告訴我,葉迎之是不是輕而易舉就能把你弄哭?!?/br> “從你回來,坐著葉家的車離開那天晚上開始,我就忍不住會想……你在葉迎之床上會哭成什么樣子。遲筵,那個病秧子能滿足你嗎?還是他雖然不行,但是有別的法子折騰你,讓你哭著求他?你怎么求他的,哭著叫他迎之哥哥?還是老公?”他向前走了一步,看著遲筵,眼睛里一片暗沉,嘴角的笑容似快意似嫉恨似怨憤,甚至有一瞬間的扭曲。 遲筵皺眉,向后退了一步,聽到一半便忍不住厲聲打斷他:“住嘴?!钡t容還是自顧自地堅持著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 遲容又向他的方向走了兩步,看著他的臉:“從小到大,身邊的所有人里只有你會對我露出真實的情緒,哪怕你討厭我……恨我也無所謂?!?/br> 遲筵嗤笑一聲轉開了臉不去看他。他早已經過了信這種毫無邏輯的鬼話的年紀,況且什么叫“只有你會對我露出真實的情緒”?遲遠山的偏心他是自己親身體會的,遲容的母親當然也很疼愛自己的獨子,他也是這回回來才聽說遲容母親也在五年前過世了,但是那些從小到大的關愛也不是假的。 他涼涼地瞥了遲容一眼:“遲遠山和你娘呢?他們不算了?” “一個傀儡一個瘋子,你說他們算什么?”遲容越走越近,直到將遲筵逼到墻壁處,退無可退,兩人之間只隔著一人距離才停下,嘴角依然翹著,“據說瘋病是會遺傳的,你說我是不是也已經瘋了?” 他的前半句話讓遲筵變了臉色,抬起眼正色看向遲容:“你是什么意思?” “真可憐,”他凝視著遲筵的臉,“你是不是還一直都不知道?我娘懷上我的那次,是他給遲遠山下了蠱?!?/br> “蠱?”遲筵忍不住喃喃出聲。這種東西遲筵只在小說和電視中聽說過,在現實中卻從沒見過,即使在遲家長大也不敢確信這種東西是真實存在的?,F在遲容卻告訴他,這種東西被用在了遲遠山,自己的父親的身上。 “沒錯,就是蠱。一個求而不得的瘋女人,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獻上自己掌握的巫蠱之術進了遲家,一輩子用蠱cao縱著一個永遠無法真的得到的傀儡,自己騙了自己一輩子,甚至因為過度使用自己無法掌控的術法萬蟲噬心短命而死,你說不是瘋子是什么?” 遲筵怔怔看著他,他知道遲容是在說自己的母親,他的腦海中勾勒出那個女人模糊的身影。他十幾歲長大懂事,知道了自家和遲容母子混亂的關系之后當然很是討厭遲容和他的母親,但遲容母親卻并不會像遲容故意陷害、欺負他一樣蓄意陷害他們母子。 記憶中那個女人不常出自己的屋子,臉色蒼白,偶然遇見時臉上的表情總是冷冷淡淡的,對遲筵也始終是冷漠到漠視的態度。這么多年過去,那個女人在他的腦海中已經模糊成了一個蒼白而了無生氣的影子,此時刻意去想才發現自己甚至想不起對方的樣子,只能從面前遲容的臉上依稀找到一點他母親的輪廓。 遲容繼續說了下去,甚至難以分辨是說給遲筵聽還是自言自語:“我以前一直發誓我絕不會成為像她那樣可憐又可悲的樣子,可是后來我發現我比她還要可悲,我連假的都得不到,我連騙自己的機會都沒有?!彼?,聲音越來越低。 遲筵不想去探究遲容的心思,他現在只在乎一件事。遲容的話透露出一個信息,遲遠山這些年可能一直都是被蠱cao縱著的,而那個cao縱的人就是遲容的母親。 直覺讓他覺得遲容并沒有說謊。 他的聲音變得有些干澀:“他就沒有發現嗎?遲家其他人就全都沒有發現嗎?難道會……沒有人阻止嗎?” “阻止?”遲容譏誚地看著他,“遲筵,你為什么能一直這么天真?在遲家長大,在這樣的環境里長大你還能這個樣子?發現?他當然能發現,所以才要趁著難得清醒的空隙想盡辦法地把你們母子送走,甚至不敢讓你們再和他產生半點聯系。但你說他為什么掙不脫?你覺得他是怕我娘?” 他湊近了遲筵,在他耳邊輕輕道:“當然不是了。他有斗不過的東西,即使沒有巫蠱cao縱,他一輩子也是遲家的傀儡。所以你覺得誰會在乎,誰會阻止呢?我娘敢這么對遲家長子,是不是也有人支持甚至授意呢?” 遲筵眼睛睜得大大的,情不自禁地再次看向床上那具尸身。那里長眠著的是他的父親。他從沒有想到過,會在遲容這里聽到這樣一版故事。他一時無法驗證遲容話中的真假,但是心里卻是已經信了。 一切都吻合。遲容的態度很奇怪,但是他一直都能判斷出來遲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淚水不可自抑地從他眼眶內大滴大滴地滾落,他的眼睛通紅,目光轉向遲容:“那父親……他是……是怎么……”遲筵仰起頭閉了閉眼,一句話說得支離破碎。 遲容卻能明白他想問的是什么。他定定看著遲筵,不著邊際地說了一句:“你又哭了?!?/br> 在遲筵睜開眼看向他的時候平淡地接道:“養蠱人死了,蠱蟲沒人接手支撐不了多長時間也就死了,心蠱死了之后,被寄養蠱蟲的傀儡自然很快也會死?!?/br> “你要想讓他能走得好一點,就讓你那位幫著送一送吧?!边t容垂下眼,笑了一下,“或許還會有些用處?!?/br> “還有,趕緊走。別信葉迎之,不要為他留下?!?/br> 說完這句話,沒給遲筵反應的時間,他就拉開門走了出去。正好管家帶著一群人進來,開始為遲遠山收拾后事。 遲筵呆站在原地看著他們忙碌,消化著遲容話中的信息。他最后的意思應該是讓他去找迎之哥哥幫忙超度遲遠山,葉家修習鬼道,在這方面確實應該比較在行,更不要說葉迎之是葉家家主。但是他為什么又要說最后一句話?他和遲遠山彌留之時都三番兩次催促自己離開是為什么,遲家是有什么問題?如果遲家真的有問題,而遲遠山和遲容都發現了,那現在遲容自己為什么不趕緊離開? 遲筵搖了搖頭。無論如何,現在先出去找到迎之哥哥,把這些事情告訴他。 遲容讓他別信葉迎之,但是顯然,這世界上他最相信的人就是葉迎之了。他絕不會、也不可能因為遲容的話就對葉迎之心生嫌隙。 第114章 渡亡 葉迎之的車子還等在遲家大宅之外的林蔭道旁,車內頂燈開著, 發出暖暖的光, 走進了就可以看見后車窗半開著,可以看見穿著黑色長風衣的男人閑適地坐著閉目養神。 遲筵拉開車門沖了進去, 抱住男人的胳膊。 葉迎之摟著他扶著他的下頜讓他抬起頭來,看見他通紅的眼睛, 心疼地湊過去吻了吻:“這是怎么了?誰又欺負你了?” 有一點遲容倒是猜對了,葉迎之的確喜歡欺負遲筵, 常常要欺負到遲筵雙眼朦朧哭得一塌糊涂地抱著他軟軟向他撒嬌求饒才肯意猶未盡地收手, 開始把人摟進懷里慢慢哄。但兩人間的這些小情趣不足為外人道,平時葉迎之若是見遲筵在別處受了委屈欺負可了不得, 少不了要在心里狠狠記一筆賬,再親自小心翼翼地把人哄好了。 遲筵搖了搖頭,趴在他胸前小聲道:“我爹去世了?!甭曇舄q帶哽咽,說到“爹”那個字的時候更是幾乎不能自已。他已經有十年沒這么叫過遲遠山了,十六歲斷絕父子關系離開遲家之后不說,之前在遲家的時候因為已經懂事知道是遲遠山對不起他們母子,就也很抗拒和他說話,更不肯叫他“爹”或者“爸”。 葉迎之當然聽得出他稱呼上的轉變, 只捋著他后背幫他順氣,輕輕應了一聲, 并不發表意見。 遲筵就斷斷續續地給他講起了方才從遲容那里聽來的故事,葉迎之也始終安靜地聽著,等他講完才一把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坐好, 面對面地摟住他,仰起頭親親他的眼睛:“乖,別想了,好好休息休息,哥哥會派人去查清楚的?!?/br> 遲筵垂下頭埋到他的頸側,雙手環住葉迎之的腰,低低“嗯”了一聲,眼圈還是紅的。 他歇了片刻,就著這個姿勢小聲問道:“迎之哥哥,你能不能幫忙送我爹他一程,讓他走得好一點?遲容說他是被巫蠱cao縱,埋在心里的蠱蟲死了就也跟著死了。他去得不安生,我想讓他走得順一點?!?/br> “應該的?!比~迎之應道,“你認他,他就也是我爹,為人子女的當然應該送岳父一程?!?/br> 他說著向車窗外看了看,指著左邊道旁的小樹林道:“我現在的身份貿然進遲家去超度岳父不合適,咱們就在這里送送岳父好不好?” 遲筵紅著眼睛點了點頭,沒在意,或者說居然下意識默認了葉迎之嘴里左一個右一個的“岳父”。 司機給車熄了火,從后備箱里拿了一些施法用的材料,用手機照著路跟在遲筵和葉迎之后面一起向林子內走去。葉迎之車子里常年備著這些施法用具,倒是省了許多麻煩。 三人找到一片平坦開闊的空地后停下,遲筵負責拿著手機照明,葉迎之伸手拿過司機遞來的朱砂筆,半跪在地上利落地快速畫出一個渡亡陣,又用黃紙封住幾個陣眼,便開始閉目施法。 遲筵閉著眼跪在他身邊,心中跟著默念起渡亡的悼詞。 林子里突然刮起了風,冷颼颼地向人脖子里鉆,帶著一股陰森森的寒涼。遲筵打了個哆嗦,睜開眼睛,就看見一個模糊的影子向他的方向走來,看身形外貌,正是遲遠山。 “他”始終看著遲筵,嘴急切地動著,仿佛在說著什么,看遲筵沒有反應,更著急地做著向旁邊揮手的手勢。遲筵看著他,忍不住站了起來大聲喊道:“爹,你說什么?我聽不見!” 遲遠山又向他的方向近了一些,離地上的渡亡陣越來越近,遲筵也逐漸能看清他的口型——就在這時,從法陣中突然生出一股大力,猛地將遲遠山推遠,漸漸模糊,消失不見……直到他消失前,他還一直向遲筵右邊做著揮手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