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秦驀面容冷峻,望著謝橋的眸子越來越復雜。 “救我?”秦驀似輕笑一聲,眸子微凝,盯著棋盤沉思。 謝橋顧自端著另一杯茶水飲一口,潤著嗓子道:“你別多想,我只是隨口說說罷了。師傅救治過的人,我不會醫治?!?/br> 秦驀深深的睨她一眼,微抿的唇角化作一抹冷笑。雙手交疊,身子朝后一倒靠在石柱上,不以為意的說道:“治好玉兒本郡王許諾你一件事,治不好……” 秦驀緩緩的闔上眼,修長的手指不輕不重的叩響石桌。 藍星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涼亭。 謝橋琢磨出他沒有說出口的半句話,‘嘭’的一聲,將茶杯擱在石桌上:“生死有命!”轉身朝亭外走去。 “容闕能生出你這樣的女兒,也算做過好事?!?/br> 謝橋心直口快道:“彼此彼此,令尊生出你這樣的兒子,定是造孽不少!”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謝橋脖子一縮,快步走出桃園。 捂著跳動的心口,謝橋長長吁一口氣,幸好跑得快。 他稍微多說兩句話,自個便忘了他是誰。不由得對藍星感嘆道:“和你們郡王說話,大家是不是都把脖子掛在褲腰帶上?”不禁同情起今后秦驀的妻子:“誰嫁給他,肯定是上輩子壞事做絕,倒八輩子血霉?!?/br> 若是睡姿不好,惹他不順眼,伸手給掐死了。那得多冤?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藍星見她一會皺眉,一會撇嘴,回頭望一眼桃園,冷聲道:“郡王,他很好?!?/br> 謝橋點點頭:“嗯,很好?!?/br> 只是一言不合要人命罷了! 藍星似知道她心中所想,并沒有解釋,把人送到輔國公府,把一塊玉牌遞給謝橋:“你拿著可以隨時進出郡王府?!?/br> 謝橋收起來,走下馬車,就瞧見玉隱站在石獅邊上。 “小姐?!庇耠[迎上來,把盒子遞給明秀:“這是主子給您的禮物。主子說他眼下沒有時間來看您,過些時日來見您?!?/br> 謝橋沒有想到玉傾闌會是榮親王的長子,身份尊貴。 他不說,她不問。 在她心中,他只是大師兄,隨她一同長大的玉傾闌。 與他這些身份無關。 并不會因此更親近或是疏淡。 “嗯,代我向師兄問好?!敝x橋吩咐明秀去將她炒好的茶葉拿出來給玉隱:“師兄愛這一口,我采藥的時候發現的,讓他省著點,只有那么多!” 玉隱咧嘴一笑,見謝橋并沒有因為玉傾闌的隱瞞而生間隙,提著的心落了下來,捧著茶罐高興的走了。 明秀撇了撇嘴:“大師兄不敢自己來見您吧?”所以先派個小卒子來探探路? 謝橋笑而不語。 回到院子里,春雨坐在門口吃瓜子,春竹倒是忙里忙外的收拾。 見到謝橋,春雨屁股不挪一下,當沒看見。 春竹打一盆水,伺候謝橋凈手。 “我自己來?!敝x橋不習慣旁人伺候:“有吃的嗎?” “有,奴婢去拿?!贝褐袢チ藦N房。 明秀嘿了一聲:“這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早晨的時候,春竹還不把小姐放眼里,眼下倒是殷勤得很。 謝橋見怪不怪,下人都是看菜下碟。態度轉變,許是她們不在的這段時辰里發生了什么事。 片刻,春竹將飯菜端來,樣樣精細,與昨夜里大不相同。 謝橋用完膳,春竹收拾好碗碟:“謝姑娘,老夫人請你去一趟福壽堂?!?/br> …… 謝橋來到福壽堂的時候,屋子里坐著大夫人、二夫人與容嫣。三夫人帶著子女回娘家,便沒有來。 朱氏正笑容滿面的聽著容嫣講女學里的事兒。 容嫣臉上的笑容一斂,嘆一聲,打算提衛如雪的事兒。 朱氏瞧見了謝橋,難得的露出好臉色來:“來了?!眳s又因為著實不喜的很,臉上的笑容有些扭曲。 謝橋從容的行禮,不疾不徐的說道:“老夫人喚我來有何事?” “坐?!敝焓现钢砼缘睦C墩。 謝橋倒也不客氣,順勢坐下來。丫鬟紅藻捧上一杯茶,謝橋淺抿一口,苦中帶澀,隨手擱在一旁。 朱氏臉上堆著的笑維持不下去,若非不得已,她根本不想見謝橋,更遑論還是有求于她,主動找話茬子??粗@張臉,笑容淡了:“你會醫術?” 謝橋道:“略懂皮毛?!?/br> “我這心疾能治嗎?”朱氏撥弄手里的佛珠,極為的不自在。 謝橋眉眼不動,淡聲道:“我的醫術還未能治好你的心疾?!?/br> 朱氏滿眼失望,心里又松一口氣。心情極為矛盾復雜,即希望謝橋能治好她的病,又怕她如此能耐,今后難以對付。 雖然如此,可還是留有一絲希望,再次問道:“那今晨……” “以前湊巧見人用了這法子,情急下試一試?!敝x橋眼底閃過一絲冷意,她作為一名醫者不能看著病人發病在眼前死去??刹⒉槐硎舅梢圆挥嬊跋拥闹魏弥焓系牟?! 她不是圣人,救好一個仇人,口口聲聲怒罵她野種的人! 大夫人見朱氏臉色不好看,笑道:“雪兒說你的醫術高明,連……一個快死的孩子都治好了,老夫人的病怎么就治不好?” 謝橋譏誚的看著大夫人,她之前恐怕是險些將太后的事兒抖出來,反應及時提起得痢疾的孩子。 二夫人諷刺的說道:“老夫人的病是頑疾,那么多名醫都治不好,小容華這年紀治不好也不足為奇。畢竟人人不是衛小姐……對了,衛小姐連太后娘娘的病都治好了,何不喚她來給老夫人治???”手里捻著一塊糕點,輕輕咬一口,神色愉悅。 大夫人臉色驟變。 朱氏冷眼瞥向二夫人,對謝橋失去耐心:“行了,沒事你回去?!?/br> 謝橋也不想面對這一屋子的人,起身離開。 容嫣心里想著今早的事兒,見謝橋出去,尋了借口一同離開。疾步追上謝橋:“謝jiejie,你等等?!?/br> 謝橋站定,容嫣走到她身旁說道:“謝jiejie是如何認識燮郡王?他為人是與傳言一般可怕嗎?”生怕謝橋會誤會一般,解釋道:“祖母替我與燮郡王議親,我心里不安,怕他不好相與?!狈路鹗且驗檎f到親事,容嫣白皙的面容染上兩抹紅霞,露出羞態。 第二十章 夜會 容嫣這番話,看似尋常,細細一品,卻又耐人尋味。 謝橋雖然沒有與容嫣過多接觸,可從她舉止與眼神瞧出是個極有優越感、高傲之人,并不如她表現的如此親易近人。 今早特地趕到府外,只為給她道歉,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的目標是燮郡王罷? 謝橋眼瞼一垂,拂落手臂上一片殘花,仿佛沒有聽出容嫣話中的試探與警告:“我與燮郡王只有幾面之緣罷了,并不曾深交了解他的為人,不便妄下評斷?!碧а劭聪蛉萱虌善G絕麗的面龐,含笑道:“你不放心,可以向老夫人提議不與燮郡王議親,正好也沒有定下來。老夫人這么疼愛你,也不舍得你受委屈?!?/br> 容嫣沒有打探出謝橋與燮郡王之間的關系,反而被她添堵得心口悶得慌。笑容牽強,眉宇間染著淡淡的清愁:“自古以來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哪里能左右祖母的決定?” 謝橋一攤手,表示她愛莫能助。 “謝jiejie也到說親的年紀,還有半月太后壽辰,你與我們一同進宮?!比萱淌竞玫?。 謝橋興致缺缺:“到時再說罷?!弊叩讲砺房?,見容嫣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后,轉過身來,容嫣險些撞在她身上。后退一步避開,不耐煩的說道:“你表姐攤上事兒,你們不打算去尚書府慰問一番?” 跟著她作甚? 容嫣臉上的笑容一僵,難以啟齒的說道:“我有一事相求,下回你去郡王府可以捎帶我一起嗎?我……我想親自相看……” 謝橋探究的望著她。 容嫣一雙杏眼里布滿哀求之色。 謝橋點頭,轉身回院子。 容嫣望著她的背景消失在轉角處,斂去眼底的神色,一派冷然。 她看中的東西,從來沒有人能夠搶走! …… 如意齋 玉傾闌泛著冷光的修長指尖撥弄開雅間珠簾,對已經來了多時的衛韞道:“尚書大人久候了?!?/br> 衛韞心中惱怒,可衛如雪的事情還需玉傾闌從中周旋,壓下心頭之怒道:“玉大少不該給我一個解釋?” 玉傾闌清冷的目光從杯盞移開,微微掀開眼皮看向衛韞:“尚書大人只讓在下保她性命?!?/br> “你——”衛韞雙目圓瞪,卻又無話可說。 玉傾闌并未動怒,神色溫和,嗓音溫潤的說道:“以母妃的脾性,衛小姐只是在墓前結草廬而居,抄寫經文算作輕罰。尚書大人以為,還有旁的法子能讓衛小姐全身而退?” 衛韞怒氣頓消,不甘的說道:“小女的清譽……” 他答應玉傾闌寫下庚貼,原以為能夠順勢讓衛如雪嫁進榮親王府。即便是守寡,對尚書府也是助力。 可眼下的結果…… 并不如人意。 相比他與玉傾闌做的交易,到底是吃了悶虧。 “命都沒了,要清譽做什么?若尚書大人在意清譽,又何必求我?”玉傾闌笑吟吟的端著茶杯淺飲一口,眉頭一皺,盡數將茶緩緩倒進銅盆中。 衛韞在玉傾闌的注視下,心底最隱秘的想法仿似被洞穿。頗不自在的說道:“小女要留多久?” “至少等母妃氣消。不然,后面之事便不是我所能夠控制?!庇駜A闌頗為無奈,翩然起身道:“尚書大人該兌現你允諾之事?!?/br> 衛韞沉默半晌,點了點頭。 玉傾闌不作停留,離開雅間。 候在馬車旁的玉隱見他出來,朝如意齋衛韞所在的雅間努力努嘴,忿忿不平道:“他們父女倆如此對待小姐,這樣死了著實便宜他們。分明是欺負小姐沒有人撐腰,就該好好打壓打壓他們的氣焰!” 玉傾闌手一頓,幽邃的眸子里似有波瀾涌動,遙遙望向輔國公府的方向。 玉隱咧嘴笑道:“主子,小姐她沒有動氣,還特地給您采摘愛喝的茶呢!”斜眼打量玉傾闌的神色,絮絮叨叨的說道:“看小姐的模樣,見到只有奴才一個人,好像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