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瞿大夫走后沒一會兒,隔三兒便提著個木桶來了。 剛好柳月正在院里曬床單,那些放了久的,這日有空都拿來洗了,好給對面那屋人用。 隔三兒遠遠地就看見了柳月,一臉笑臉小跑了過來。 “月兒,上次拿的你家的桶?!备羧齼禾嶂就斑f柳月面前。 柳月看了一眼,只見桶里面還裝了兩瓣新鮮的冬瓜。 “俺家瓜長得好,昨兒剛摘了個,大家伙,一家人都要吃好幾頓。俺爹說了,分一些給月兒你,頓湯紅燒都好吃?!?/br> 柳月也沒有矯情,接過桶,謝道:“謝謝三兒,順便替我謝謝隔叔?!?/br> “不過幾瓣瓜而已,月兒不也送我們魚了嗎?都是一個村的,這點東西,不必太在意?!备羧齼盒Φ?,然后問道:“對了,前兩天河邊撿來的人,現在怎么樣了?” “人醒了,瞿大夫說再養一段時間就能好了?!绷禄卮?。 “是嗎?”隔三兒一臉吃驚,想到那日的場面,感慨道:“沒想到這樣他都能活下來?!?/br> “福大命大吧!” 柳月提了桶,向屋里走去,隔三兒緊跟其后,嘴里還跟著念到:“還真是福大命大?!?/br> 柳月走到廚房,放了東西了。 “我能去看看他嗎?”隔三兒站在廚房門口,對著柳月問道。 柳月看了他一眼,雖然二人同是一個年紀,但再柳月眼里,隔三兒始終還是比自己小幾歲。這個年紀的男孩沒有同齡女孩成熟。 “他不是我什么人,你不用問我。想去便去吧?!绷禄氐?。 “可他畢竟住你家,你是他救命恩人。你帶我去啊。我一個怎么好進去。我跟他又不熟?!备羧齼涸陂T口央求道。 “我也跟他不熟?!绷录m正道,然后看著他,“你也是他救命恩人啊。你還幫忙替他換衣服呢?!?/br> 柳月這么一說,隔三兒臉上爬上了一抹靦腆的笑,但看的出心里是高興的。 救人的時候他心里怕,人救活了,他突然心中也有一種自豪感。好似做了英雄一樣,畢竟每個男孩小時候都會做這種英雄夢。 柳月帶著他走了進去。 床上的男人還在睡覺,不知道有沒有真的睡著,畢竟家只有這么大,廚房就在隔壁,一丁點兒的響聲,他應該都是能聽的見的。但柳月二人直至走到床邊,他仍未睜開眼睛。 隔三兒站在床前看了一陣,然后低聲與柳月說道:“他不是已經醒了嗎?怎么還在昏睡?” “是睡著了吧?!绷碌吐暸c隔三兒道。不知道那人究竟是真睡還是假睡,但否管是什么,人家現在肯定是不想說話的。 床上的人依舊正正的躺著,就算閉著眼睛,一臉看上去也很冷峻。 “他多大了?”隔三兒又側頭低聲問道。 柳月搖頭,還真沒問過他年歲。 “應該三十了吧!”隔三兒湊到柳月肩頭悄悄道。 柳月聽了,仔細看一眼床上躺著的男人,臉上的胡渣比她第一眼見時更甚,頭發也凌亂著,散了一枕頭,這模樣,確實有些…… “但還是很俊??!” 隔三兒下一句話出乎柳月意料。 柳月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沒說,只揮著手勢示意離去,自己打頭先走著。 到了屋外,隔三兒一臉失望,“可惜了,沒說上話?!?/br> “是可惜了沒讓他知道你這個救命恩人?”柳月打趣道。 隔三兒笑笑,也不否認。 “遲早有時間的,下次再來就是了?!绷码S口一說。 隔三兒卻聽了進去,想到了一些,正色問道:“那他還要在你這里住多久?畢竟,畢竟你一個姑娘家的……” 柳月看著他,一張清秀的小臉凝重起來,但眼眸卻依舊水亮澄澈。 她知道這是一個問題,但她現在還沒有想那么多。至少得等人能自己走了,才能讓人離去吧。不然連人家連自己都還不能照顧自己,你就趕人離去,中途要再出現個什么問題,她這也心里過意不去。 這人都救了,不能救人只救一半吧。 “等稍微好些了,能行走了,我再同他說?!绷禄氐?。 隔三兒看了眼柳月,猶豫了會兒,最后還是問了出來:“大牛哥會同意嗎?” “我又不需要他同意,我和他沒關系?!绷轮坏?。 隔三兒聽了,沒再多話。有些事,心里清楚就行了。 ………… 夕陽染紅了天際。 立秋之后下了一場雨,持續了幾天,接著一直都是放晴的天。雖然白日里太陽依舊火辣耀眼,但并沒有夏季那般悶熱,沒有了那絲暑氣,太陽再大,也不會覺得心煩意燥,況且夜晚的風清涼爽快,很舒心。 柳月和世誠的相處依舊那樣,靜靜地,一般都不說話,甚至連看都不看一眼。不看的是柳月,但柳月并不清楚對方究竟有沒有看她。她想,應該也沒有。因為偶爾余光會瞄一兩眼,他都是在看別處。 柳月本想問他是哪里人?從哪里來?為什么回弄成這樣?傷好了又打算去哪里? 但后來想想,還是沒有問出口。還是先讓他安心養傷,等傷好了,再問也不遲。 吃了晚飯后,簡單將屋子收拾了,也沒別的事兒做了。 柳月便拿出了針線簍子,將前兩日已經洗干的衣服拿了出來,坐在窗前細細縫補了起來。 她手里拿的是一件黑色衣袍,料子是極好的,雖然她不曾見過,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料子做的,但她還是摸的出來的,就手感都不一樣。 柳月同樣選了黑色的線,一針一線很心細,畢竟好料子的衣服,破了扔了浪費,縫補的針線太粗沒補好,也可惜了一件衣服。所以柳月格外上心。 黑色的衣袍上有幾條撕裂的口子,對應著那人身上的傷。 到了將夜時分,總算是將衣服縫好了。 柳月見窗外的天色漸暗,屋內已經模模糊糊,便點上了油燈,借著微弱的燈光,繼續又拿起了一件雪白的中衣補了起來。畢竟活兒做到一半兒,有時候沒做完,還就是停不下來。 這件中衣要比外袍絲滑涼爽幾分,夏季穿著肯定干爽清涼。應該是上好的絲綢,這點柳月還是知道的,只是絲綢很貴,鎮上雖然有賣,但是他們村里人,卻是買不起的,所以一般也沒人穿過這么好的衣物,當然,也這包括柳月。 這樣看來他應該是有錢人家子弟,但不管人家是什么大戶弟子,總歸不會和她是一路人,所以,等他傷好后,也不可能再和人家有交集。且做好自己的事,問心無愧便好。 等縫好了這兩件衣服,外面已經漆黑黑的一片了。柳月將衣服疊好抱起,提著燈,走向了對面屋。 縫衣太專注,倒是忘了給對面屋里點燈。 柳月進去時里面黑漆漆的,只她手中的燈才將房間照亮。 看著躺在床上的人,柳月愧道:“不好意思,忙著事兒,忘了給你點燈?!?/br> “不礙事?!彼奶稍诖采?,眼睛看的是頭頂的木板。 柳月將手中的衣物放在了他的床邊。 “衣服我已經給你縫好了。你若穿著現在這身不習慣,可以換下來?!?/br> 一個身穿如此好料衣物的人,又怎么會穿的慣爺爺以前那粗布麻衣的。柳月心中如是想到。 他看了眼放在床邊的衣服,道了聲:“謝謝?!?/br> 柳月腳下挪了一步,都轉了身打算出去的,但又轉了過來,看著他,還是問了出來:“需要幫忙嗎?” 想著他的傷,柳月還是放心不下。 他這才抬眼看向柳月。 微弱的燭光下,柳月垂眸低頭,小臉紅紅的,比這燭光還要明亮。 初秋相遇 好靜。 房間里好靜,靜的柳月都快呼吸不過來了。 就在柳月忍不住想要轉身離去時,終于聽到了聲音:“不用?!?/br> 柳月松了一口氣,雖然想著要幫他,但剛開口詢問后,心中便有那么一絲后悔,特別是在這么漫長的寂靜等待中,她越來越緊張,還真怕他說需要,那她肯定會手抖的。 柳月轉身,準備離去。 走了兩步,回頭又道:“要不,過幾天好些了再換吧?” 柳月試著詢問,不確定他會答應。 “好?!彼麘?。 沒想到他會如此立馬干脆的答應,有點出乎意料,柳月仔細瞧了他一眼,只瞧見他又閉上了眼睛。 ………… 翌日晨,柳月早早的起床就去河里了。在風港處牽了船,便撐著船,帶著漁網行駛在大河上。 云河村是一個有山有水的村莊。青山延綿不斷,巍峨雄壯,山腳一條綠瑩瑩奔騰的大河蜿蜒盤繞。除了這條大河,云河村還有一條小河,小河的水甘甜清涼,往往可以直接飲用。 小河的水自山頂流下,貫流在云河村整個山背的山腳處,所以村里的婦人洗衣洗菜都喜歡去小河。而小河水來源的那座山,便是云河村坐落之處背后依靠的那座山,山名為“望龍山”。 因為此山獨立于眾山之間,雖然此山四周都是山,但它卻不與任何山相連,又在眾多山中是為最高,人們站在山腳仰望時,只見此山獨聳入云,所以此山便被人們叫做“望龍山”。 望龍山山頂筆直陡峭,多是巖石少有樹木,有幾顆,也只是細枝矮木,長不高大。 小河的那股泉水便是自那山頂而出,飛流直下,沒有多么的氣勢雄偉,倒像是一道溫柔的水簾,落到半山腰處,便被突出的巖石和山體攔截接住,形成一道細水緩緩流至山腳。 記得有次雨后,柳月撐著船在大河上,遠遠地看見一道彩虹掛在“望龍山”上空處,潔白瑩亮的泉水自山頂灑落,天空美的好像一副畫,山腳下大河邊上的云河村籠罩在一層淡淡的水霧中,朦朦朧朧,宛如仙境。 晴了幾日,大河中段河面寬廣,河水不見明顯深淺,但大河上段一截淺灘處明顯可見河水消退,河邊沙子石頭都露了出來,在陽光的照耀下明亮耀眼。 村里有不少孩童打著赤腳,調皮的踩在石子奔跑,絲毫不覺得腳板會疼,他們早已習慣了赤腳踩在石子上,不會覺著疼,反而舒服。 幾個孩童在河邊尋好了石子打著水漂,比著誰漂的最遠。 柳月撐船而過,對著一群小朋友笑笑。 有認識柳月的大孩子對著河面高聲叫道:“柳月jiejie!” 柳月看著叫她的孩子,笑容更甚。 有些更小一點的孩子,見哥哥們叫著,也在后面奶聲奶氣,扯著嗓子跟著叫:“柳月jiej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