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說話。

    “少夫人，你要是有什么吩咐，直接叫我們，少主很快就會回來的，你”

    “滾開！”不等她說完，我發火了。

    等到鐘靈和鐘毓離開之后，四樓很快只剩下我一個人了。一想到我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我就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身子也慢慢滴滑落到了地上。雖然慕子彥答應過我會好的，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是這么嚴重的程度，這和那些已經死了多時腐爛的身體又有什么區別呢。

    不經意間瞥見了那塊梳妝鏡，莫名的恐懼蔓延開來，那爛rou搭著白骨的畫面不斷閃現在腦海之中，揮之不散。我哭出聲來，慌亂地想要重新將衣服的拉鏈拉上，卻不小心碰到了腐爛的地方，頓時刺骨的痛感傳遍了全身，令我忍不住慘嚎出聲。

    為什么，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不斷擦著眼淚，可是淚水仍然止不住往外涌，隔著淚花，我看見了擺放在桌上的花瓶。只是一會兒，我站了起來，拿起花瓶就朝著穿衣鏡重重地砸了過去——

    清脆響亮的聲音傳遍了整個四樓，甚至于還有玻璃渣擦著我的臉而過，我猜臉上一定被刮花了?？墒悄怯衷鯓?，再花，也不會有我現在的身體這般恐怖。

    我突然想起我手臂上似乎也有過凹進去的傷痕，慌亂地將衣服脫了下來，當看到幾乎已經爛掉一半的手臂，我差點暈了過去。明明記得當初只是凹進去的血洞，可是現在血洞沒有了，半條手臂只剩下惡心的爛rou掛著。

    見過了那么多的惡心鬼魂，也見過了各種各樣的尸體，可是我從來沒有想到，終有一天我會變成這么一副鬼樣子。很明顯，這些腐爛的地方會慢慢擴散，我甚至想，如果等到它蔓延了到了全身，甚至連我那張臉都腐爛了，阿彥還會愛我嗎？

    我不確定，我真的不確定。

    如果真是這樣，我不如死掉算了，至少我還有個完整的靈魂。我寧愿死掉，也不愿意成為現在這么一副比惡鬼還可怕惡心的人。

    想著，我咬牙，突然從地上抓起一塊玻璃碎片對準了自己的手腕，只要我割下去就解脫了，只要我割下去

    “你太懶了，會餓死?！?/br>
    “”

    “實力太差，死得快?！?/br>
    “”

    “鬼不能生孩子?！?/br>
    “誰要和你生孩子？”

    “你我想要一個屬于我們的孩子”

    昨天的對話出現在我腦海之中，手中的玻璃碎片最終掉落到了地上，我跌坐在地上，將臉埋在膝蓋之中，失聲痛哭。我也想要孩子，想要一個和慕子彥的孩子，可是我這樣，還能生孩子嗎？

    阿彥，你說過會還我一個完好的身體，可是你也說過，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夠在被潑弱水之后活下來。我相信你，可是我不相信我自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明明沒有聽到任何的腳步聲，可是卻有一雙手出現在我的肩頭。我受驚地往后退，卻被那雙大手抓著肩膀，慢慢地，溫柔地替我將衣服弄好，然后拉上拉鏈。

    我知道，是慕子彥回來了。

    “地上涼，我抱你回房間?！蹦阶訌┑恼Z氣一如從前，他仿佛沒有看到眼前狼藉的畫面。

    聽到他的話，我突然一把推開他朝著樓下狂奔，即使腳掌扎進了不少玻璃渣，我也不顧疼痛地往下跑，只希望慕子彥不要看到我現在的模樣。

    可是不等我跑下樓，一道寬闊的身軀卻擋在我面前，擋住了我的去路，一把抓住我的手：“月月！”

    “你放開我，放開我！”我拼命掙扎著，好不容易制止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慕子彥卻突然將我橫抱起來，不顧我的掙扎，將我帶回了房間，然后又撥通了電話，沉著聲道：“鐘靈，上來?！?/br>
    “慕子彥，你放開我好不好，我不想你看到我這個鬼樣子，求求你了，你放我走好不好”手已經被慕子彥禁錮，我只能求情，我不想這樣一幅鬼樣子面對慕子彥。

    可是慕子彥卻望著我，不說話，目光陰沉沉的。

    沒多久，鐘靈和鐘毓就上來了。

    “先打鎮定劑，然后把腳掌的玻璃全部都挑出來?！蹦阶訌┞曇艉芾?。

    “是?！苯愕軅z看了我一眼，然后低下頭有條不紊地cao作起來，一個拿藥，一個打針，配合默契。

    整個過程，慕子彥幾乎沒怎么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我也不再求情，只是也沒有看他們，而是閉上了眼睛。拔玻璃很疼，可是我也沒有喊出聲，死死掐著自己的手。慕子彥掰開我的手，我就緊緊咬著自己的嘴唇，咬破了，血流了進來，嘴里都是血腥的味道。

    第418.我會挨過去的，我一定會挨過去的

    “抽弱水！”慕子彥說話了。

    鐘靈看了我一眼，抓而低聲沖著鐘毓說了幾句話。鐘毓轉身離開，沒多久，他就抓來一只被五花大綁起來的鬼，而這一次，還是只女鬼。

    我意識到什么，但是因為先前打過鎮定劑，這會兒我明明是害怕的，可是表面上卻是很安靜的。

    “小毓，你先出去等著吧?！辩婌`出聲。

    “好?！蔽铱匆婄娯箵牡乜戳宋乙谎?，這才離開。

    慕子彥帶上手套，然后將我身后衣服的拉鏈拉開，接著一根針扎進了我的后背，我尚且來不及感覺到針痛，排天倒海的抽痛就陣陣涌來

    許久過后，鐘靈推著小車，抓著已經到達極限的小鬼離開了房間。

    慕子彥重新替我拉上拉鏈，然后才取下手套，又將我安置在床上躺好，從始至終，他幾乎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

    我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縮進了被子里，連頭也一起縮進了被子里。

    “出來?！蔽衣犚娏吮蛔油饷骓懫鹉阶訌┑穆曇?，語氣清清冷冷的，似乎在生氣，又似乎沒有。

    我悶著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出來！”第二次，慕子彥的語氣又沉了幾分，已經帶著明顯的怒氣。

    我不情不愿地從被子里鉆了出來，雖然正對著慕子彥，但是我也沒有看他，是不想，也是不敢。

    “喝水?！蔽腋杏X到慕子彥的目光在我身上掃視了一眼。

    “不想喝?！蔽蚁乱庾R吞了吞口水，身子不由自主微微顫抖著。

    慕子彥不說話了，可是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卻是極冷。

    我不敢忤逆他，只好端起旁邊已經倒好了的水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光了。

    見我照做，慕子彥身上的冷意總算慢慢收斂了些，他走到沙發上坐著，重新捧起書看了起來。

    我又鉆進了被窩里，偷偷打量著慕子彥，如果是以前，我會暗暗感嘆他的容貌和氣質，也感嘆我自己何其有幸能夠得到他的寵愛?？墒乾F在，身上的腐爛不斷提醒著我，我現在究竟有多可怕。我還配得上慕子彥嗎？

    突然又想哭了，但是我忍著眼淚沒有哭，原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堅強了，可是現在，才知道所謂的堅強不過是我的自以為是。

    接下來的日子，我拒絕了任何的電話，也沒有開電腦，手機關機，沒有和任何人聯系。慕子彥幾乎每天都會消失一段時間，回來之后就和鐘靈一起替我抽弱水，而且抽取的頻率也逐漸提高，一天一次，一天兩次，一天四次

    算算下來，我差不多已經有一個星期沒有和慕子彥說話了。明明很想和他說話，但是話到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來。

    “少夫人?！?/br>
    我聽見了敲門的聲音和鐘靈的說話聲，也拉回了我的思緒。我縮了縮手，又扯了扯衣袖，遮住已經腐爛到了手腕部分的地方。好些天了，腐爛程度也在逐漸擴散著，過不了多久大概全身都會腐爛吧？

    “進來?！蔽覒?，然后回過頭朝著門口看去。

    鐘靈推著小車走進來，看著我，眼里寫著擔心：“你今天感覺怎么樣了？”

    “挺好的?！蔽椅⑽⒁恍?。

    “該打營養針了?！辩婌`說。

    我看了看車上的一些醫療物品：“鐘靈，抽弱水還剩多少次？”

    “大概還有四十一次?！?/br>
    “四十一次嗎？”我喃喃道，“那你現在給我抽一次吧？”

    鐘靈震驚地望著我。

    感受到她眼里的驚色，我只是一笑：“你放心吧，就算沒有阿彥，我也可以的?！?/br>
    “可是”鐘靈遲疑著，“還是等少主回來吧，畢竟往后推，那些陰靈的力量越來越強大了?！?/br>
    聽到鐘靈提到慕子彥，心臟就忍不住抽。深深吸了口氣，沉著地望著她：“不用等了，以后如果他不在，你照樣給我抽弱水，我能承受得住?！?/br>
    “少夫人”

    “不用多說，照做！”我出聲，“除非你沒有把我當做少夫人，只聽你家少主的，那我也無話可說?！?/br>
    鐘靈沒有說話了，半晌過后，開口；“少夫人，鐘靈對你的心一定是真的，但是這件事情責任重大，稍有不慎就會對你的身體造成傷害，鐘靈承擔不起這樣的責任。如果可以，希望少夫人和少主商量好，只要有少主同意，鐘靈定當盡心盡力?！?/br>
    門突然又出現了動靜，順著聲音望去，是慕子彥回來了。

    “少主?！辩婌`恭敬地點頭，喚了一聲。

    “嗯?！蹦阶訌┛戳丝次?，轉而問鐘靈，“什么事？”

    鐘靈一五一十將我和她之前的對話都告訴了慕子彥，我沒有說話。

    “抽弱水?！蹦阶訌┖龆f。

    “少主？”鐘靈面露驚色。

    “讓她自己試一次，只要能挨過去，以后聽她的?！蹦阶訌┓愿?。

    頓了頓，鐘靈應下，然后出門安排去了。

    “我會挨過去的?！蔽页催^去。

    慕子彥看著我，眼睛里有著一抹深沉：“我等著?！?/br>
    “我會挨過去的，一定會挨過去的?！甭曇魸u漸降了下來，我像是在為我自己保證，卻似乎又有些底氣不足。

    一只面目猙獰的小鬼被帶了上來，沒有像往常那樣被五花大綁，只是簡單地被束縛住了，雙眼通紅地望著我，沖我齜牙咧嘴，發出類似于野獸般低沉的嘶吼聲。

    條件反射性地抽了抽心臟，我咬了咬唇：“開始吧?！?/br>
    鐘靈走上前，將我身后的拉鏈拉了下來。同一時間，身后的惡鬼嘶吼的聲音變得不安起來，我明顯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著。

    當針管扎進骨縫之中，我緊緊咬住被子，不敢動，我忍著，強行忍著，任憑滔天的痛感席卷我全身。我親眼看著自己的指甲掐進了rou里，可是在巨大的痛苦面前，這點小痛一驚完全不算什么了。

    每一分，每一秒都猶如一個世紀那樣漫長，我不知道還要多久。

    豆大的汗珠順著滴落在被子上，一滴，兩滴

    漸漸的，那充滿痛苦的嘶吼聲弱了下去，我原以為這一次的弱水已經抽得差不多了，直到肩膀驟然一疼，尖銳地牙齒鉆進了皮rou里，就像是鋼針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突然拍進我的身體里，那來勢洶洶的劇痛從天而降。

    “??！”

    第419.重修于好，莫家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