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信,”他答得快且篤定,“怎么會不信?!?/br> 他剛才想到,既然李蕓是她的美術老師,水平應該在她之上啊,而后一瞬想起,她說過,她的作畫能力,全部是來自她父親詹旭。 他沒說的是,那幅原稿他記得很清楚,畫得實在別出心裁,紙張規格卻不符合參賽要求,不是市面上賣的a4或八開,那張紙根本不合比例,像是被剪掉了某一部分。 應紹華問:“你記不記得,你在那張紙上還寫了什么?” 愛月答得明確:“記得,很清楚——爸爸父親節快樂,小月。還寫了日期,畫了個愛心?!?/br> 的確是印象深刻啊。 六歲小孩寫字該是用鉛筆,但都很用勁,那筆跡不能完全擦掉,索性就裁了去?寧愿用一張不合規格的紙參賽,是因為根本畫不出一模一樣的? 因為紙張規格問題,那畫本不該獲獎。但那屆比賽的贊助商,是亞際,而負責人正是小舅。那年戴婭的創立尚在籌備,尋找logo設計時,將這畫稿送來參選的,也是小舅。 應紹華微蹙眉。 林決說的沒錯,這件事,根本無證據可講,要他以應氏當家的威儀震懾,逼問小舅媽,那等于跟小舅撕破臉破,實在也為難。 應紹華湊近些,“寶貝……” “我爸爸是對不起亞際,”愛月沒看他,極力遏制哭腔,“但是……他沒有對不起我,他很愛我……” 說到最后,她終是沒忍住。 應紹華抱緊她,“我想辦法?!?/br> “等一等好嗎?我會想辦法?!?/br> 愛月抹了把眼淚,搖搖頭,“我不想你為難,其實我沒想得到什么結果,前天哥哥告訴我的時候,我心里也挺平靜的,就是心里一塊石頭終于落了地,這樣而已?!?/br> 應紹華抬手,輕輕為她拭去眼淚,溫聲細語道,“那朵花,的確是我選的,不為什么,我就是覺得很喜歡?!?/br> “當時公司里有個領導看中了另一張,支持那張圖的人也更多,你猜猜看怎樣,我仗著我是應家少爺,直接內定了那朵花?!?/br> 他捏了捏她鼻子,逗她,“要是把畫送來比賽的是你自己,那我豈不是就能認識六歲的愛月了?!?/br> “不要,”她眼里還泛著淚光,委屈巴巴的,卻又十分認真,“我小時候胖胖的,好丑?!?/br> 應紹華忍不住笑了。 “六歲就讓我看上你的畫,寶貝,你早就把我圈住了?!?/br> …… 縱情一夜,愛月實在累,應紹華像哄寶寶那樣輕拍她的背,沒一會兒她就睡著了。 外頭通宵達旦在狂歡,客房區隔音極好,轟隆吵鬧漏不進去分毫,天才微亮,船便返航,將近中午才回到香港。 盛燁親自將應紹華送下船,那表情不舍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暗戀他。 兩人回到家,應紹華洗個澡換衣服就要去公司,愛月則只想睡個天昏地暗。 沈婳的電話在這時打了過來。 看到她的來電,愛月一時愣怔。這段時間以來沈婳對她一直冷冷淡淡,避免碰面,話也不多說,她哄也哄了,實在沒轍了。 這突然打來……是魏子煜把她哄好了,來跟她冰釋前嫌的? 愛月接起來,小心試探,“婳婳?” “……愛月,你在香港???”語氣果然好了很多,但總歸有些尷尬。 “嗯,怎么了,有事嗎?” 是有事的。 沈婳有些著急:“允琪這幾天情緒失常,白天不上課,晚上泡夜店,整個人精神很恍惚,我問她怎么了也問不出什么,但是她看起來真的非常不好?!?/br> 愛月一怔:“什么時候開始的?” “……前天吧?!?/br> 前天,那不就是林決出事之后。不,確切說,是林決離開東京之后。 “現在呢?怎么樣了?” “就要說這個,昨天晚上有個男人把她送回來,她醉醺醺地跟我說要跟那個男的出去玩,我以為她胡說呢,今天那個男的真就來把她接走了,我看著那個男的不像什么好人啊……” “——什么?” “允琪還把護照帶上了,好像是要出國呢?!?/br> 愛月心頭一緊,“她沒說要去哪里?” “沒說,我挺擔心的,你說要不要告訴她爸爸……噢對了,我還聽到她電話里跟她爸大吵了一架,她爸罵她罵得特別兇?!?/br> 愛月搞不清狀況,只先安撫,“你別著急,我想想辦法?!?/br> 林愛月說她會想辦法,讓人聽了便能放一百個心了。沈婳非常羨慕她這一優點,不知道她哪來那么大的震懾力,總能讓人安心。 掛了電話,愛月先理清頭緒。那天潘允琪給她打電話,說要去“他”,雖然那時候她分不清是潘駿還是林決,但后來想想,應該是林決。 林決當然不會告訴她真相,以他的性格,怕是冷冷將她打發走了,但也不至于讓她消沉買醉幾天啊。 而且,潘駿怎么會罵她。 林決這段時間接受檢方調查,一直都在香港。 愛月撥通他號碼時,應紹華正好從浴室里出來,見到她眉頭緊蹙的冷厲模樣,便知道她遇了事在想問題,剛想過去,她電話通了,急急喊了聲,“哥?!?/br> “嗯?!?/br> “琪琪前兩天去找你了?” 林決怔了怔,“……嗯?!?/br> “你跟她說什么了?” 他又是一怔,語氣有異,都沒了慣有的淡漠,“你問這個干什么?” 愛月語速飛快,一字一音都清晰有力,“你知道琪琪這兩天一直不上課在泡夜店嗎?我舍友剛告訴我她跟夜店里認識的一個男人走了,好像是要離開日本?!?/br> “她爸還罵她罵得很兇,琪琪從來都沒有被父母罵過的,你到底跟她說了些什么?” 林決大驚失色,一言不發。 “……哥!” 他終于吐字,“我……” 愛月隱約感到不安,這躊躇的樣子,哪里是林決? 林決終于艱難承認,“我把她……” 愛月一愣,“上了?” “……嗯?!?/br> chapter 52 林愛月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暗自竊喜。隨即愕然——這不是好事嗎?潘允琪怎么會是這種反應? “就這樣?” 林決又是一陣沉默。 應紹華在愛月身后不遠處,一邊換衣服,一邊注意著這邊。 感覺到不大對勁,愛月也不敢催了,安靜等林決開口。半晌,才聽到他重重嘆了口氣,欲言又止,且帶著幾分窘迫。 他還是坦白了,盡管過程有些吞吐。 應紹華看到愛月的臉色變得愈發難看。 那天給愛月打完電話,潘允琪的確直接去找了林決,到他家里時,他正收拾東西準備回上海。潘允琪沒質問他關于免職的事,只一個勁兒在意他是不是要走了,他還會不會回東京。 自從林決進了戴婭,潘駿一直將他視為眼中釘,處處為難他不說,更煽動股東孤立他。徐溯分管的戴婭業務不多,這次遭到栽贓罷免,他幾乎確定是徐溯與潘駿的聯手結果。 他正對潘駿嗤之以鼻,跑來了他的女兒,他當然是不樂意見的。 林決答得敷衍又冷漠,也不正眼瞧潘允琪一眼,繼續收拾著行李,她突然沖過來抱住他,哭著說喜歡他,相信他,不想他走。她哭得梨花帶雨,哭軟了他的心。 林決沒控制住自己,把她抱上了床。潘允琪來時正午剛過,離開床時暮色已降。 說到這里,林決停頓了許久。 愛月厲聲追問:“就這樣?然后呢?你別騙我,只是這樣琪琪怎么會有那么大反應?” 電話那頭依舊沉默,愛月聽到打火機打閘的聲音,是林決點了根煙。 他沉重地吐了口煙,繼續說。 到了傍晚,兩人筋疲力盡,潘允琪粘著他不愿離開,但她沒吃午飯就跑了過來,加上高強度運動大半天,餓得肚子咕咕叫。林決說給她叫外賣。 之后門鈴響了,林決正要進廁所,讓潘允琪去開門取外賣,她穿著林決的襯衫,剛好能遮住腿根,蕩著兩條美腿甜滋滋地去開門了。 一開門,傻眼了——潘駿站在外面。 潘駿見到潘允琪穿著林決的衣服,正愕然失色,林決只穿條內褲從身后出來,摟過潘允琪,冷笑看他,說,潘總舍得把允琪送來陪我,我真是受寵若驚,不勝感激。 潘駿震怒之下,往潘允琪臉上甩了一耳光。 而潘允琪的表情,先從見到潘駿時的驚慌失措,變為聽到林決那番言辭之后的面如死灰,直到被父親打了一巴掌,也不復任何情緒。 潘駿想拉走她,見她衣不遮體,實在丟人,轉身揚長而去。 她身上還殘留著林決給的疼痛,身子癱軟無力,拼盡全力狠狠打了他一巴掌,指甲在他臉上劃出血痕。 顧崇的電話在這個時候打了進來,林決去接電話,是應紹華要他即刻前往香港。 掛下電話,已不見潘允琪人影,只留下那件被剪成碎布的襯衫,剪刀跟著躺在旁邊,不知道她是從哪里找出的剪刀,他想,她的初衷應該是想捅他的。 林決還沒說完,愛月忍不住破口大罵:“——你他媽——神經病??!” 林決承認:“我當時被憤怒沖昏了頭……” 不等他說完,愛月一怒之下掛了電話。 應紹華已穿戴整齊,旁聽之中也得知清楚,大致就是林決利用潘允琪來氣潘駿,而這手段,卑鄙無恥。 愛月來回踱步,看向應紹華,又怒又愧,無措至極,“天哪,我怎么有這樣的哥哥?我該怎么辦?現在琪琪不知道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