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那個詞語最終繞不開地迸現了出來——黑社會。 …… 第二天在亞際總部,會議從上午一直開到下午。 散了會,林決走向應紹華辦公室。他的辦公室在亞際大廈頂層,俯瞰維多利亞港,四面通透,采光極好,景色氣吞山河。 墻體也是全玻璃,林決敲門進去,應紹華正輕靠在辦公桌前,一手持著文件,一手放入口袋。 林決頷首:“先生?!?/br> 應紹華抬眼,溫然一笑:“散會了?” “是……您的餅干?!?/br> 聲落,應紹華怔了怔,沒動。林決也尷尬,從來畢恭畢敬地喊完先生都是談正經事,今天接了句……您的餅干。 應紹華又是一笑,聲線多了分溫和:“還真讓你帶來了啊?!?/br> 林決微怔。這語氣聽著,太像碎碎念了。 應紹華走過來接過餅干,說:“謝謝你了,我這邊還有事情,晚上散了飯局我再找你喝茶?!?/br> 再幾句閑聊,應紹華就往回走了,回過身,看到林決還站在那里,戲言道:“怎么還不走?也想嘗嘗你meimei做的餅干?” 林決扯了扯唇角:“沒……” “那讓允琪給你做去,別盯著我的?!彼忾_包裝繩,取出一塊往空中一拋,張嘴一接,邊嚼邊說。 先生果真是性情大變。 林決猶豫著,還是說:“今天怎么沒見到徐總?” 應紹華看向他:“我留他在東京處理一點事,找他有事?” “……沒事?!?/br> 林決出去了,臉色沉著,不太好看。 辦公室里,應紹華又取出塊餅干,是只大狗熊的模樣。他忍不住給他的小女友打電話,她接得很快,甜膩地喊他:“應先生呀~” 那聲音在他耳邊繞,甜得他心都化了。 應紹華往窗邊走,從玻璃里見到自己,才發覺自己在笑:“為什么是個狗熊?” “因為你是我的狗熊呀?!?/br> “為什么?” “我床上放了個大狗熊,以前天天抱著他睡覺,現在變成抱你,所以你是我的大狗熊呀?!?/br> 他無奈:“還是眼睛圓鼓鼓的,全身的毛活像天鵝絨的狗熊對不對?” 她在那頭傻笑,像是吃到了最甜的糖果的孩子。然后說:“好啦,實驗室還有事,晚點再打給你,好不好?” “好?!?/br> 掛了電話,他笑意不斂,繼續吃餅干。 門口路過幾個女同事,竊竊私語:“誒你看!先生居然在吃餅干!” “天哪,先生不是從來不吃甜食嗎?怎么還吃得這么開心?” “看出是哪家的餅干嗎?我們也買一個去?!?/br> 應紹華忽然想起什么,給顧崇打去電話。 “先生?!?/br> “你去找找,哪里有賣四葉草的種子?要整片山坡那么多?!?/br> …… 愛月背著個雙肩包,站在本鄉三丁目站出口。 魏子煜從遠處小跑過來,撓了撓頭:“抱歉,出門忘了帶護照,又回去了一趟?!?/br> “真是的?!睈墼掳琢怂谎?,兩人一同往里走。 巷口拐角處,沈婳站在那里,面無表情。 兩人商量過,那守林人是敵是友還是未知,印度尼西亞又太遠,還是先從最近的馬伯溫入手。南月之前給了馬伯溫五萬塊錢,不打算要回,但擱著總是難堪,愛月此行他一定不敢告訴南月。 馬伯溫是詹旭出事后被撤換的那一批人員之一,身體不大好,早早退休,本錢讓好賭的兒子敗光了,前幾年治病的錢七拼八湊,現在還沒還完。 他老家在上海郊區,兩人到達時是下午三點。順著一排排民房走,找到了地址中的位置。 兩人商量過,愛月單獨進去,魏子煜在外面等著。 愛月走進院子,院子里種了棵樹,高過房屋,有些年頭了。地上卻沒幾片落葉,看得出時常打掃。 愛月輕輕敲門,很快有人過來開門,是個頭發半白的老人,正是馬伯溫。 愛月主動自我介紹:“馬伯伯,您好,貿然打擾了,您還記得我mama南月嗎?我是愛月?!?/br> “噢……小南的女兒啊,”馬伯溫仔細端詳了好一會兒,才讓開門,“快進來快進來?!?/br> 家里的確清貧,雖是上海市郊,卻像是上世紀□□十年代的模樣。 短暫寒暄,愛月也委婉道出此行目的,想聊一聊生父。 馬伯溫面露惋惜和緬懷,給她講些詹旭的瑣事。 驀地,他一聲嘆息,拍了拍大腿:“你爸爸是個人才,可惜啊……他后來那么糊涂??!” 愛月心頭震了震。 馬伯溫從一旁拿過頂前進帽,捧在手里,又嘆了聲:“這是你爸爸當年……出事前那幾天送我的,說兄弟一場,給我留個紀念,我當時……也沒想那么多?!?/br> “唉……我沒勸住他呀!” chapter 45 魏子煜抬手看了眼時間,已將近下午五點。他坐在運動場的秋千上,斜對面就是馬伯溫家。 社區里走動的人漸漸變多,推車的小販,買菜的婦女,放學的孩子。 “哥哥,我想玩秋千?!?/br> 有奶聲奶氣的童音在附近響起,魏子煜抬頭看去,那小男孩身邊站了個高個子的人,正哄著孩子說:“那你去問問那邊的大哥哥能不能讓給你?” 魏子煜站起身,咧嘴一笑,那男孩咿咿呀呀地跑過來。 “還不快謝謝哥哥?!?/br> “謝謝哥哥!” 魏子煜又笑了笑,看著那小男孩坐上秋千,他哥哥在身后拉起繩子,再使勁兒往前推,小男孩在空中蕩來蕩去,和著風鈴一般的天真笑聲。 有個人依賴著,真好啊。 魏子煜默然收回目光,四處踱步。 有穿著太極服的老大爺走向路邊賣包子的小攤,小販起身招呼:“唷李大爺,鍛煉回來啦?” “回來啦,來兩個rou包子。哎對了,今兒老馬咋沒出來,你見到他干啥去啦?” “沒,馬大爺今天一天待在家里,沒出去?!?/br> “咋的了?老馬不舒服?” “中午還在院子里種花呢?!?/br> 李大爺往院子里瞧了眼,又說:“老馬院子今天干凈啊,奇怪了?!?/br> “咳,馬大爺家前兩天來了個貴客給整的,”小販湊近李大爺,“馬大爺不知道哪兒遇著的貴人,我還聽馬力哥吹牛,他準備能搬進城里了?!?/br> “嘖嘖,你聽馬力那崽子瞎扯吧?!崩畲鬆斈弥幼吡?。 魏子煜捏了捏鼻子。他們說的人,應該就是馬伯溫,而馬力,應該是馬伯溫的兒子。 魏子煜又看了眼手表,抬眼見到正從院子里走出來的林愛月。 他眉心微蹙,愛月臉色不是太好。 愛月走近,眼底的黯淡更是清楚,魏子煜問:“不順利?” 她只嘆了口氣:“先走吧?!?/br> 公交上,愛月如實相告,馬伯溫拿出那頂稱是詹旭自殺前贈與的帽子,那結果便不言而喻了。她的語氣極其失落,說完便往窗外看去。 魏子煜看了她一會兒,才動了動唇,她又回過頭,攤開手心,說:“馬伯溫給了我一個地址,是他們那時的另一個同事,叫馮翰,跟我爸更熟,說他那留了我爸很多的書,我要是想看看可以去一趟?!?/br> 魏子煜看完那紙條,是江蘇的一個小縣城,兩小時以內便可達:“你想去嗎?” “既然來了,去吧?!?/br> 這天晚上他們沒再做更多討論,似乎都在等待第二天的拜訪出現什么逆轉性的結果。 一大早兩人便出發,很快到達縣城,但不熟路,找到地址費了些時。 馮翰從亞際離職后換了家企業,過得不錯,現在退休回鄉養老,算是無憂無慮的。家住一個小區里,還是按昨天那樣,愛月獨自拜訪,魏子煜在下面等著。 馮翰見到愛月,很驚訝,卻少了意外。 愛月這才知道了馬伯溫讓她來找馮翰的原因——馮翰是詹旭出事那晚值班的領導,也由他目睹了一切。 說起詹旭,老者老淚縱橫,不過也是惋惜他一身才華卻隕于一時糊涂。 愛月反應平靜,聲音也淡然:“您能給我講講那天晚上的情況么?” 馮翰以警示她為目的,并不隱瞞。 當夜馮翰值班,有貨船入港,他見到詹旭與一行人行為詭異,便上前詢問。詹旭說在做檢測,他和詹旭交情不錯,并無疑心,可偏偏碰到上頭領導下來突擊檢查,撞上那船貨,要嚴格檢查。詹旭性情大變,抵死不讓,領導無奈通知了警察。 警察一到,詹旭一伙人負隅頑抗,但迅速被全數制.服,那些走私物也被全部打開。 警察正將人往外押,詹旭突然掙脫,縱身往海里一跳,幾天后才打撈上來,已面目全非,等不到家屬過來便火化了。 老者言盡,愛月沉默不語,沒有哭,也沒什么表情,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馮翰又說:“后來離開亞際,我留了些東西做個紀念,我找來給你看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