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袁滿靠邊停了車。 夕陽在天邊點燃了一把紅色的火焰, 有霞光穿過城市打進袁滿的心里,他的心被這熱度灼的發燙。 “我下車抽根煙?!?/br> 他關上車門,站在路邊點燃了煙。 他微微勾著背的樣子形成一道陰影倒在水泥路面上,岳竹看著, 他突然回頭。 用拿煙的手指了指她說:“要不是現在不方便,你又要完蛋了?!?/br> 岳竹心里一咯噔,看來主動并不是什么好事。 以后要收斂。 煙霧散在夕陽里,她坐在車里,袁滿站在車外。 空氣中的塵埃穿梭在他們的呼出的氣體里, 最終飄散到更遠的地方, 飄到云霞的身旁。 她問:“昨晚上我到底說什么夢話了?” 袁滿熄滅煙頭,瞇著眼回頭看她, 卻不說話。 “說了什么?”她又問。 袁滿開口, 嘴角朝上:“秘密?!?/br> 昨晚上,她藏在他懷里呢喃著:“袁滿,你別放開我?!?/br> 他怎么可能放開她。 所以這句話根本不必再提起。 . 自從那夜醉酒后,段驍便沒有再出現過。 這天晚上,他竟不請自來, 還帶了好幾瓶好酒。 此時,岳竹和袁滿剛吃完晚飯,正在臥室里掛星星燈。 聽到敲門聲響起, 袁滿說:“我去吧?!?/br> 岳竹打開星星燈的開關, 整片窗簾瞬間被閃亮。 緊接著段驍的聲音傳進客廳里, 他第一句話便問:“岳竹在嗎?” 還是四月初的天氣, 只因近幾天氣溫高了幾度,段驍便穿起了短袖。 因為常年接受澳洲的紫外線洗禮,他的膚色較深,他又愛學著老外的打扮,喜歡穿一些不符合年齡的潮流款。 加上手臂上的文身和耳朵上的耳釘,他給人極不穩重的感覺。 比他高出一點的袁滿和他站在一起,著實看起來比他沉穩老練許多。 “岳竹在房間里?!痹瑵M并未遮遮掩掩。 段驍朝里頭探了一眼,岳竹正好從臥室里走出來。 她穿著居家服,和袁滿身上的款式一模一樣。 段驍眼睛里的光暗了下去,悶悶的跟岳竹打了聲招呼。 岳竹見他手里拿著酒,看了袁滿一眼,袁滿問她:“段驍找我喝酒,你要一起喝一杯嗎?” 段驍重新看向岳竹,她看著袁滿:“好啊?!?/br> 兩個男人都感到十分意外。 三個人去了花房,岳竹坐在藤椅上,兩個男人坐在地上的蒲團上。 貓在窩里睡覺,蜥蜴躲在暗處審視他們。 月色很好,氣氛應該也很好。 可各懷心事的這個組合看起來更像是領導們在開會。 少了一點放松的狀態。 袁滿知道岳竹不勝酒力,但他也知道段驍是沖岳竹來的。 他只是隨口問了一句,給段驍一個臺階下,沒想到岳竹竟附和了。 “天驕他們明天就回來了?!倍悟斊鹆藗€頭。 袁滿問:“不是有一周婚假嗎?” “吳家出了點事……”他欲言又止。 袁滿看了岳竹一眼,她也挺了挺腰。 “出什么事了?”這話是岳竹問的。 段驍猶豫了幾秒鐘,還是說了出來:“吳家保姆的女兒跳樓了,現在在急救?!?/br> 袁滿皺起了眉頭:“因為什么?”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段驍吞吞吐吐的。 “從哪里跳的?”岳竹又問。 “吳家在郊區的別墅……”段驍脫口而出,隨后又叮囑他們,“消息被封鎖了,你們可千萬別說出去啊?!?/br> 岳竹看了袁滿一眼,袁滿瞬間就領悟了她的這個眼神。 “小段,這事兒是你爸告訴你的?” 段驍點頭。 “天驕他們不和吳放他父母住一起,至于這么大動干戈的趕回來?” 段驍喝了口悶酒:“老袁,你就別再問我了?!?/br> 岳竹一直沒動杯子里的酒,現在她突然拿起杯子碰了段驍的杯子一下,說:“天驕的事情你還管不管?” 段驍愣了下神,隨后說:“當然要管?!?/br> 岳竹喝完了杯子里的酒,沒再說話。 段驍摸不著頭腦了,“岳竹,你是不是有話想說?” 岳竹格外認真地看著他:“段驍,知道天驕要和吳放結婚的時候,你反對過嗎?” 段驍沉默了。 除了岳竹,他是唯一知道當年真相的人。 可他在段友志的培養下早已變成了一個畏手畏腳的人。 “反對有什么用?你認為這個家是我說了算嗎?”段驍的情緒有點激動。 岳竹卻用更狠的話將他的情緒堵了回去。 她說:“但你是個男人?!?/br> “岳竹,我知道你一直覺得我沒用,你看不起我?!?/br> “你不是沒用,是懦弱。我也不是看不起你,而是你從來都沒有堂堂正正的走過路,從來沒讓我有機會正眼看你?!?/br> 岳竹說完這句話就回了房間,段驍跟在她身后,被她關在了門外。 他拍著門:“是不是只要我去自首,我去為你作證,你就可以正眼看我了?可你想過沒有,如果這樣,我的家就毀了?!?/br> 岳竹看著滿目的星星燈,虛著視線的時候,暖黃色的光芒倒真像是天空上的星辰。 如果每個人的心都可以像星星一樣明亮就好了,黑暗進不去,污穢和丑陋也進不去。一切都是明亮的,可以立足在光明下任憑他人的審視也不心慌。 “你的家早就毀了,你爸把你媽推下樓的那一刻就已經毀了,段驍,你究竟還要做他的幫兇多久?” 她的家又未嘗沒有被他們毀掉。 因為那十萬塊錢,她徹底和她的父親決裂,四年前她離開家之后,就再也沒有回去過。 她清楚的記得被困在家里的那一年,她是怎么數著時間一分一秒的熬過去的。那些細碎的磨人的又深刻的痛苦,像毒品一般腐蝕著她的身心。 這個城市從未讓她有過歸屬感,可她必須在這里扎根,因為她還要繼續找到她賴以生存的光,找到正義。 段驍頹敗的樣子就像久未灌溉的枯草,他做回蒲團上,將瓶子的酒一飲而盡。 “老袁,你是不是也這樣看我?” 袁滿自始至終都沒有站起來過,他保持剛剛的姿勢,握著酒瓶碰了段驍的酒瓶一下:“小段,男人三十而立,你也該直立行走了?!?/br> 段驍倏地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袁滿:“在你們眼中,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逃兵,就連天驕都瞧不起我?!?/br> 說完他準備離開,袁滿拉住他的手:“你可以因為畏懼你父親而選擇回避,但是你必須保護好你母親和你的meimei?!?/br> “老袁,我沒有退路了。如果你是我,你就會明白了?!彼﹂_袁滿的手,奪門而去。 . 進了門,袁滿看見岳竹坐在窗簾前發呆。她的臉因為喝過酒看起來紅撲撲的。 袁滿看到她的發尾有些毛躁,拿了柜子上她的梳子開始替她梳頭。 岳竹放松了下來,問他:“保姆的事情你怎么看?” 袁滿卻說:“這幾天一直繃著弦,別想了,左右不過是因為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br> “袁滿,曾經我也想到過死?!?/br> 袁滿停了手上的動作,雙手按在她略有些顫抖的肩上,試圖撫慰她此時的情緒。 “可最后我覺得,要是我死了就便宜了他們。誰都不會記得我的死,他們還是繼續快活的活著?!痹乐窕仡^,眼睛里有淚光。 袁滿蹲了下來,雙手捧著她的臉:“岳竹,你是好樣的?!?/br> 岳竹擠出一個笑容:“如果當年不是你去找我,或許我就連一點希望都看不到了,就徹底死心了?!?/br> 袁滿抱緊她:“謝謝你讓我找到你?!?/br> 他從來沒有問過她在段驍侵犯她之前她到底發生過什么,他也不想去想象去試圖還原那個真相。 一切總會水落石出,他知道,岳竹的這一點信念里藏著無窮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