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也是,這樣殘暴血腥的他,尤其是在殺人時聞到血腥氣彌漫時候還會興奮地顫栗,他自己都厭惡。 只是,她曾經對他那么溫柔,溫柔地教他寫字,溫柔地叫他阿謹,溫柔地給他縫衣服,關心他冷不冷,這些都是假的么? 他只是她寂寞生活里的消遣玩具么,一旦發現不是想象中的乖巧樣子,立馬就冷臉對待,漠然丟開。 他低垂著頭,周圍的寒風也吹向孤立無援的他,渾身冷的輕輕顫抖,被隱在陰暗中的眼眸黑暗叢生,曾經對她有多喜歡,在這一刻全都轉化為恨,恨她為什么要對他伸出了手又毫不猶豫把他推向深淵。 “那你知道錯了么?”她繼續問道,看著眼前孩子痛苦地蜷縮成一團的身子,終究是心軟了,當初她第一次殺人時候嚇得手足無措,而阿謹現在,才九歲,還是個孩子。 “我錯了,jiejie,我不該殺了他,不該這么殘忍,可他把你給我做的衣服扔在地上,還踩了兩腳?!彼牭阶约旱穆曇?,低低的道歉,也如自己的心,低到了塵埃里,就算他不覺得自己有錯,可如果,她喜歡干凈天真的阿謹,那么他愿意在她面前做她喜歡的模樣,只要她還要他。 “傻孩子?!彼偷蛧@息,下一刻,他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jiejie,我…身上很臟?!边@個懷抱太溫暖,暖的他的眼里冒出了細密的汗珠,要使勁忍耐,才能克制它滑出來,他也一動也不敢動,怕輕輕一動,眼前的懷抱就會如冰雪消融,成為他的錯覺,于是,只能瞪大眼,看著她白色的衣袍染上污穢的顏色。 “阿謹,你沒明白你錯在哪里?!彼樦募棺祿崦谋?,一下一下,溫暖的手指帶著魔力般,奇跡般的緩和了他的顫抖,:“這個刁奴以下犯上,是該罰,但你是太子府金尊玉貴的嫡長公子,你親自動手懲罰一個奴仆,就落了下乘?!?/br> “更何況,你太看輕你自己,把自己置身險地,若是那奴仆暴起傷人,打傷了你,就更不值得了,你要知道,你是主子,他們不過是奴才,主子要收拾奴才只需要把他們的罪證擺出來就是,自有人幫你收拾,根本不用臟了自己的手?!彼p聲道。 “以前我有氣不過這些惡奴欺主,也曾找機會告到太子妃那里?!彼偷偷?,聲音里有nongnong的諷刺意味,他的那位繼母怎么可能不知道明輝院的情況,甚至,有多少奴仆是看她臉色行事,為了不讓事情暴露,還冠冕堂皇搬出他年紀小免了每日的請安,等到他找機會直接捅到她面前,她又裝無辜。 “太子妃只是小懲大誡了一番,然后又把他們放回來當差?!彼f,那些奴仆被放回來,更加怨恨害他們受罰的他,那時候他年紀小,還沒有進學,他們就把他和清兒鎖在屋里,整整餓了三天。 從那以后,他就學會了忍耐,在沒有足夠的力量一擊即中的時候。 “在他們眼里,我哪里是主子,比起一般的奴仆還要落魄,又或者,他們在我身上可以嘗到奴役主子的快/感?!币苍S是jiejie的懷抱太溫暖,也許是今晚的他太脆弱,平時深深埋在心底的話,在這一刻,都找到了傾瀉的出口。 “你怎么能妄自菲薄和奴仆相比,你們身份猶如云泥?!彼滩蛔Ьo了他冰冷的身子,紅了眼圈:“阿謹,jiejie不知道你竟是如此艱難,只是,就算他們不尊重你,你也不能瞧不起自己?!?/br> “你本就是這府里的大公子,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所以太子妃只能打壓你私下里放縱奴仆傷你,卻不敢鬧到明面來?!彼J真說著,不染脂粉的臉上,那雙微紅的水眸只倒映著他一個人的身影:“所以,你自己要把自己當做這府里尊貴的大公子,在遇見刁奴,你要想辦法鬧到大庭廣眾之下,你的面子不管用的時候,你要學會借勢,搬出太子和太子妃的面子,再不濟,太子妃也不敢幫著奴仆訓斥你?!?/br> 他睜大眼睛,漸漸聽得入了神。 “一次不成,就兩次,三次,如果次次你都能維護住你自己,想要討好太子妃欺負你的仆從老是受罰,漸漸地,他們就會害怕,到時候你的面子也就能有用了?!彼f完,看見清兒已經準備好了熱水,溫柔道:“你好好想想,現在先去把自己洗干凈,這個事包不住,明天還有一場仗要你自己打呢,你害怕么?” “不怕?!彼碌闹皇莏iejie從此再也不理他了,可剛才,jiejie用她獨一無二 的溫柔寬慰他,他就歡喜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好,jiejie相信你?!彼鹚氖?,往屋里走去,清兒已經準備好了換洗衣服和洗澡水,她親手沾濕了帕子,輕輕把他臉上的血跡擦干,又看了看他有些紅腫的手,上面還有被石子劃破的傷痕:“洗完澡讓清兒給你找點藥擦擦,我就先走了?!?/br> “好?!彼芟胱宩iejie留下來,卻也知道,若是被人發覺她不在院子里很麻煩,于是只能點頭看她離去。那一抹踏著風離去的纖影,像是刻進了他的眼里,怎么看都看不夠,直到看不見了,他才收回目光。 “清兒,你先出去吧。我要沐浴了?!彼愿?。 “是,大公子,可是,院子里的那人怎么辦?”清兒有些害怕地問。 “你不用管,找了藥膏放在門口就去睡吧,我自己會擦?!彼?。 “是?!鼻鍍簤阂种@慌,應了下來。 她回到冷清院的時候,綠蘿還沒有睡,正急的在房里走個不停,見到她,才松了口氣。 “姑娘,你可回來了,大公子沒事吧?!彼龁柕?,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他沒事,快去睡吧?!彼丫G蘿往碧紗櫥里推,笑道。 “好吧?!彪m然很想問問到底怎么了,但實在太困了,綠蘿被推著從善如流躺下,一會就睡著了。 010事發 司徒謹覺得自己可能會睡不著覺,誰知道洗漱干凈給手上的傷口擦了藥,按著jiejie說的那般躺在床上,竟然一夜無夢。 直到被幾聲短促的尖叫驚醒,寢殿里已經有了蒙蒙亮光,已然清晨了。 有人大力地拍他的門,他想要起身,卻差點沒坐起來,只覺得頭暈乎乎的,口也干,渾身都難受,他閉了閉眼睛,用盡力氣喝了一聲:“滾?!?/br> 外面拍門的人似乎聽見了,只聽得一串凌亂的腳步,寢殿又恢復了平靜,他靠在枕上,意識逐漸游離,陷入了昏沉之中。 而東邊正院,侍女們已經安靜而有條不紊地擺上了早膳,太子妃正柔情似水地伺候太子穿衣,白皙纖細的手指溫柔的給太子系好腰帶。 因著今日不進宮,她也沒有大妝,穿了條窄腰寬袖的裙裾,更顯得身段纖秾合度,那白皙細膩的肌膚泛著一點桃粉色,面龐越發似枝頭沾染了露水的桃花,抬頭和太子對視間,眼角眉梢沁出幾絲嫵媚春意,引得太子心頭火熱,抬了手指按壓那飽滿紅潤的唇,若不是還有侍女在走動,他都有了一親芳澤的沖動。 “芙兒這般看著孤,是想讓孤不走么?”太子湊近太子妃的耳邊,嗅了一口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調笑道。 “太子快去用膳,一會早朝就遲了,臣妾可不敢影響太子公務?!碧渝蛔栽诘仄似^,努力保持氣息平靜地說:“只要太子有空能多來看看臣妾,臣妾就心滿意足了?!?/br> 聽到她的話,太子有些不敢置信地轉過頭,卻只看見太子妃半邊雪色側臉上,因為羞意而越發濃重的紅暈。 平日里端莊高貴的太子妃說出這番飽含情意的話,做出這般小女兒的羞澀舉動,讓太子大為滿足,忍不住親自攜了她的手落座:“芙兒既然這么說,那孤敢不聽夫人言?!?/br> 畢竟,他也需要一個嫡子了,他落在太子妃平坦的腹部的目光含了深意,一時之間,夫妻兩竟然達成一致,早膳也用的其樂融融。 而這時,外面有了隱隱的喧嘩,讓太子眉頭一皺。 “紫棋,去看看怎么回事?”太子妃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吩咐身邊伺候的紫棋。 “是?!弊掀鍛艘宦?,往外面走去。 正院的大門口,幾個仆從正在七嘴八舌正在跟二等丫鬟芍藥說著什么,她也聽不真切,于是皺眉輕斥:“大清早的吵什么吵,主子還在用膳呢,驚了主子,仔細你們的皮子?!?/br> “紫棋姑娘?!蹦菐讉€仆從見她款款走來,面上還帶了怒色,一時之間也不敢再開口了,局促不安地叫了聲。 “紫棋jiejie,他們是在大公子院里伺候的仆從?!鄙炙幰娏怂?,恭敬地走近,低聲說:“他們說大公子發了瘋,殺了看門的吉祥,他們也是怕了,所以來找太子妃做主?!?/br> “有這回事?”紫棋眸子一轉,問道。 “千真萬確啊紫棋姑娘,您是沒看見,吉祥死的有多慘,被砸血rou模糊,血都流了一地,眼睛瞪得老大不肯閉上?!逼渲幸粋€侍女瞥見紫棋身上做工精細領口還有一圈兔子毛的小襖,羨慕地咽了口水,大著膽子哭訴道:“我們是不敢回去伺候大公子了,不然說不定哪天就步了吉祥的后塵,還請紫琪姑娘幫我們求求太子妃,哪怕是在娘娘院子里做掃地宮女我也愿意?!?/br> “那誰,你跟我來,跟娘娘仔細說清楚?!弊掀蹇戳搜勰鞘膛樕系囊靶?,眸子含了一抹蔑視,只是想到太子還未走,正好讓他聽聽大公子的殘暴,讓大公子徹底翻不了身,她于是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