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宣姐兒聽著,眼里氤氳出一泡淚水,癟著嘴道:“不要……” 阮寧松了口氣,到底是兩歲的小娃娃,干了什么自己都不清楚,若是同她發火,只怕還要適得其反,又柔聲道:“宣姐兒別哭,以后不這樣大家就喜歡你好不好?同jiejie說說,你為什么要這么干?” 宣姐兒抽了抽鼻子,委屈道:“都是我的,不能跟我搶,娘親說的……” 阮寧聞言,同黃秋月面面相覷。 …… 過不得幾日,安順堂里又放出個消息來,眼看著寧姐兒要出閣了,也不能時常陪著老太太。 老太太年齡大了,愈發受不得凄清孤寂,想抱個女孩兒來養,便同阮維商量了,要將宣姐兒接到自己身邊。 李氏自然是不大樂意的,她原本就只這一個女兒,若是被抱走了,指不定將來就同她離了心,那她要同誰哭去? 可阮母將阮維叫過去明里暗里囑咐過,阮維知道其中利弊,也下定了心思,自然少不得花些心思哄勸她。 第69章 “老太太年事已高,想跟姐兒做個伴兒也未嘗不可, 你何必就這么扭著?況且日后宣姐兒跟老太太親厚了, 也是她的造化?!比罹S徐徐安慰著, 看李氏一反常態面朝床內背對著他,有些無奈。 李氏聞言涌上一股氣來, 轉頭瞪他一眼, “她想跟姐兒作伴就要拆散我們母女倆?哪兒來的道理!我為了咱們大房也是cao持勞心,到頭來竟讓我連孩子都見不著了!真真兒狠毒的心思!” 阮維沉默一瞬, 忽地開口, “你可知道前些日子, 宣姐兒跟遠哥兒玩鬧,差點將他推到炕下?” 李氏眼神兒閃了閃, 這大宅子里關系錯綜復雜, 眼線遍地, 她自然是知道了, 見阮維如此問, 她也不藏著掖著,“自然知道,還不是寧姐兒多事, 小孩子懂得什么, 到底是無心的?!?/br> “你這是說的什么話!”阮維見她軟硬不吃,兼了宣姐兒被她教唆教壞的事兒,也有些氣,“孩子尚小, 就知道為了搶東西不擇手段,大了還得了?不定要比現在狠心千倍萬倍!都說三歲看到老,若是這時候不好好教導,只怕將來要翻了天去!” “你吼我作甚!”李氏叫喊起來,眼里隱隱帶了淚花,“先前哥兒去了,我就抓心撓肝地心疼,好容易有了個閨女,我自然不想同她分開!你可倒好了,竟還幫著讓我們母女分離!” 阮維知道她先前為了哥兒的事狀若瘋魔,幾乎要得了失心瘋,后來調理得當,又有了宣姐兒,才漸漸好了起來,如今見她如此,卻不好再同她冷眼,怕她再想起以前的事,引起某些心思。 便將她摟了過來,柔聲安慰,“宣姐兒到安順堂那兒,自然也有為夫的私心在內。向來大戶人家人丁興旺,我也只得了軒哥兒一個兒子,不免寥落。你尚且年輕,咱們也加把勁兒,給我添兩個大胖小子……” 他說著動作起來,將李氏撩撥得粉面含春,再聽到他說想要兒子的事,自然就將生的氣拋到了九霄云外,同他翻云覆雨起來。 不得不說,阮老爹應付女人的確是一把好手。 宣姐兒自然就順順當當去了安順堂,也沒人阻攔了,也沒人哭訴了。 只李氏愈發往安順堂跑的勤了些,日日晨昏定省能延上半個時辰,傳到外人耳里,反都道安國公夫人雖出身不好,規矩倒是不錯,孝心可憫,內婦典范。 有了這個意想不到的名聲,再加上阮維的辛勤灌溉,李氏就徹底沒了怨懟,白日去安順堂‘盡孝’,夜里努力生兒子,竟過得愈發滋潤,臉都圓了一圈兒。 對于她想生兒子這件事,阮寧自然沒什么反對意見。 軒哥兒已經過了童生試,雖說一般承襲爵位的子弟不參加科舉,但軒哥兒實在是個有天賦的,阮家又有文化氛圍,阮維便也對他科舉這件事大加支持。 畢竟科舉出身,也能在那群眼高于頂的清流面前出口氣,免得被人說公爵子弟只會貪玩享樂。 就算李氏生了兒子,軒哥兒也開始能夠獨當一面,她著實不用再cao什么心了。 …… 陸澤回京一個月后,二王爺陸鴻叛變的事才經由民間傳到京城,在百姓之間流傳開來。 一時間人心惶惶,甚至有些財力頗豐的已經開始打點著南下的事。 不過當今圣上年輕氣盛,自然不愿意看到自己腳底下的子民惶恐出逃,這豈不是打他的臉?料理了幾個大張聲勢的出頭鳥后,他當即在城門處張貼皇榜,中心思想是二王爺小打小鬧不足為患啊,京城兵強馬壯糧草充足鐵桶城墻不可能被攻破啊,寶貝兒們不要自亂陣腳擾亂軍心啊,再搗亂就殺無赦啊。 又加派了一隊御林軍日日前往城門口巡邏。 嚯!老百姓一看這锃亮的兵甲護盾,雄赳赳氣昂昂的姿態,整齊的隊列,中氣十足的呵斥,俊俏正派的面……咳,總之心里就安定下來了。 京里的人民又恢復了悠閑度日的氛圍,時不時去喝個茶聽個曲兒,只城門處多了許多進出的女子。如果仔細觀察,能看出大多都是熟臉,日日點卯從不誤時。 百姓安定了,將士們卻不敢懈怠。畢竟皇上發個話不過筆墨一揮,他們卻是要真刀真槍地拿命跟人家干仗。 倘或吃了敗仗,就是僥幸撿了一條命回來,指不定龍顏稍微一怒,也得讓他收了去。 而陸鴻的軍隊如今還徘徊在臨洮府,和京師之間還隔著山西和陜西兩個大省,前有地方駐扎衛所抵擋,后有云威派出的部分軍隊追擊,這也能讓京畿的將士們稍稍放些心,將栓到褲腰帶上的腦袋暫時安在脖子上。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要將這些種慣了地的士兵們訓練起來。 依著云威的意思,皇上將這個重擔交給了陸澤,這次朝堂之上自然沒什么人反對了。 況且也沒人敢反對,否則皇上定會問,那愛卿前去如何? 沒有金剛鉆,攬不了瓷器活。更兼這些大臣們慣會見風使舵裝傻充愣,無可要緊的時候陳詞痛斥還可以顯露顯露自己的高尚情cao和與眾不同。一旦牽涉到真材實料,自然有多遠躲多遠,美名其曰機會難得,大公無私。 于是陸澤就忙了起來。 再加上阮寧尚未及笄,婚事暫時不必考慮,兩家人合計一番,陸澤拍板,定在明年四月初八,恰好阮寧及笄禮剛過,天氣晴暖,又是個雙數的好日子,極其適合嫁娶。 阮老爹本來表示了反對,因第一宗婚事約定的兩年之后成親,這次便也想如此,結果被阮母駁斥了回來,阮寧表現得也無可不可,便也同意了。 將將剩下半年的時間,自然要開始準備陪嫁等物什。 嫁妝這些阮寧不必擔心,阮母早已幫她打點妥當,只陪嫁人員需要她一一點對。 她的四個大丫鬟中,紅玉自不必說,自小同她一處長大,錢mama一家子都是要跟著她過去的。青杏也表達了要跟著她的決心,實在阮寧是個難得的好主子,愿意讓她放飛天性。 而墨衣雖不是家生子,回去征詢家人意見時,她家人得知阮寧嫁去的是平王府,極力表示了支持。墨衣是個呆呆笨笨只會做事的,除了太容易害羞了些,阮寧很喜歡她。向來人往高處走,阮寧倒也不介意她家人的那些心思。 她倒是想讓白芍也跟著自己,可挑揀人員的這些日子,白芍支支吾吾紅著臉同她開了口:“姑娘,奴婢已經十八了,怕是不能再伺候您,母親和哥哥給奴婢挑了門婚事……” 向來她們的婚事要經由主子同意,主子若是否定了便也不能嫁出去,阮寧怔愣一瞬,才想起白芍這個年齡在這個時代已經是大齡剩女,驀然又問:“那后生是什么人品模樣,你可見過了?” 白芍低頭,俏臉泛紅,“我們是一處長大的,他如今做賬房先生,同我說日后攢夠了錢要自己開個小鋪子?!?/br> “如此倒也使得了?!比顚巼@息。 她的這些丫鬟都是經過日久磨合,極對她胃口的,現下就算走了一個,她也不大舍得。 不過到底白芍有個好姻緣,她心里也有些替她歡喜,便親自取了她的賣身契來交予她。阮家待下親厚,向來不多摻和下人的親事,若是踏實勤干的性子,待到年齡了,便也會好好打發,主仆盡歡。 “咱們府上是這樣的身份,你又是這般人品,出去嫁個小官兒也使得了,若是嫁出去受了委屈,盡管回來找我,我還是你最堅實的大腿?!?/br> 阮寧好生囑咐她,白芍聽著漸漸紅了眼圈,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抬頭道:“承蒙姑娘抬愛,奴婢日日給您燒高香!” 阮寧一呆,想到白芍供奉著她的牌位燒香的場景,剛醞釀好的悲傷心情就沒了,只認真搖了搖頭,“不必如此,你過得好我便也高興了?!?/br> “姑娘……”白芍更加感動,淚珠子撲棱撲棱掉了出來。 待她出門的這一日,阮寧又給她包了二十兩銀子的紅包,當然,這只是明面上的。阮寧有個燒烤鋪子,自然不愁銀錢,又給她私下添了四十六兩,湊夠六十六,算是討個吉利。 即便如此,也夠人眼紅了。 托關系的,打感情牌的,個個要往她院子里擠。阮寧忙得應接不暇,索性發了怒,在那些有資歷的婆子面前發了好大一通火,才叫她們安生下來。 至少她這里是安生了。 白芍一走,阮母又將自己身邊的一個丫鬟送了過來,這個年齡小些,同青紅墨幾個一般大小,也是十四五年華,卻同白芍一樣的穩重持成,時常一本正經地板著臉教小丫鬟們規矩,阮寧瞧著很有趣。她名喚繡薇,阮寧照例給她改了白薇。 另外李氏也象征性地送了個丫鬟過來,不過她思忖著不能丟了人,面子里子都要過得去,很是用心地挑揀了一番,送來的丫鬟不僅長得好看還識些字。 不過阮寧身邊的大丫鬟都長得很好看,還被她逼著學了字,這點好處便也微不足道了。 那丫鬟來時本是鼻孔朝天,待了幾天后便被打擊得無力拿喬。她名喚鎖兒,阮寧聽了很是稀奇一番,直說有趣,于是給她取名金鎖。 其他人自然不知道她的樂趣何在,不過金鎖想著只自己一個是金的,其他四個都是普通不過的顏色,便又重拾信心,有了幾分底氣。 至此湊夠五個,阮寧就不打算再添人手,多了反而累贅。 不過這日,百花苑里卻是又來了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咳,作者君對金鎖沒什么意見哈,就是起名字的惡趣味 第70章 阮寧聽見丫鬟傳報時,有些詫異, 隨即讓人將她請了進來。 阮宛從外面進來, 身后跟著兩個小丫鬟, 阮寧輕啜了一口茶,放到一邊, 淡淡問道:“meimei今日怎么來我這兒了?” 說著示意阮宛坐下, 紅玉上前給她沏了茶。 阮宛大多數時候眼睛是無神的,見到一些銀錢物件兒的時候才會迸發出光彩, 今兒個卻很奇怪, 她的眼睛一直閃著亮光, 阮寧默默垂下眸子,暗道不妙。 她笑著開口:“jiejie, 眼看著就要出門了, 陪嫁的人物可挑選好了?” 阮寧點點頭, “恩, 已經萬全了, 有祖母和母親幫襯著,我也用不上費什么心思?!?/br> 阮宛聽著,笑呵呵同她扯了些家常閑話, 扯得阮寧不大耐煩??伤粐Z些閑話, 阮寧也不好同她過不去,只淡淡應付著。 驀地,阮宛開口嘆息,略帶羨慕, “jiejie可真是好福氣,能有這么樁好姻緣?!?/br> 阮寧腹誹,這個時代的姑娘不是都會避諱這些話題嗎?宛姐兒怎么說起來一點都不臉紅? 阮宛見她沒有回應,繼續道:“聽聞平王殿下乃皇上親弟,頗受寵信,如今更是掌了兵權,威望勢力無人能及,這般家境,咱們安國公府比起來,可是大不如??!” 阮寧不知道她腦子里有什么幺蛾子,卻仍謙虛道:“哪里?大趙向來兵將分離,他也不過暫掌兵權,待天下太平下來還是要交回去的?!?/br> 這話說的,倒像是已經進了平王府的大門兒。 阮宛愕然,聽著不大順心,可想起周姨娘的囑咐,還是耐心道:“話是如此,可光是一個王爺的身份就不是咱們阮府能敵得上的,將來怕是還少不了納些側妃小妾,便是祖母也不能替jiejie出氣,jiejie就不怕將來嫁過去受了委屈?” “那我當如何?”阮寧眨了眨眼,隨她所愿。 阮宛見她應聲,心上一喜,“向來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姐妹不也是這般道理?jiejie要是想在平王府里扎穩腳跟,就該找些親信姐妹一并帶過去,將平王殿下的心緊緊拴在阮家姑娘的手里……” 原來如此。 阮寧心底冷笑,面上卻是熱切起來,“meimei說的有道理,我看四meimei年齡與我相仿,也剛到年紀,到時候一同陪我嫁過去如何?”說著站起身來,撫掌笑道:“果然是個極好的主意,我這就回稟祖母去!” 阮宛聞言慌忙攔住她,面色緊張道:“四jiejie性子冷清,怕是伺候不好平王殿下的,讓她嫁去那高門大戶里,只怕還會吃些苦頭,著實是害了她!” “那怎么辦呢?我可著實想不出什么合適的人選了?!比顚幰皇帜﹃掳?,面色苦惱。 阮宛霎時瞪起眼珠子,嘴角抑制不住往上揚著,大聲道:“jiejie看我怎么樣?” 屋子里一剎靜下來,伺候在旁的丫鬟們個個瞪圓了眼珠子,偷偷拿眼瞅著阮寧。 阮寧頓住,隨即目光由上而下打量了一番阮宛,阮宛挺直身子,眼睛興奮地眨啊眨,手指緊緊地拽著帕子,顯出她的激動與緊張。 阮寧緩緩點頭,“倒也是個‘極好’的人品……” 正當阮宛面上喜意綻開之時,阮寧忽地變了臉色,抄起一旁桌上的茶水就朝她臉上潑了過去,面上一派冷意,“什么東西,竟敢來同我搶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