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兮兮起身跟上去，“我幫你吧琴姐?！闭f完便把袖子挽胳膊上，擰開水龍頭。

    車厘子個大飽滿，色澤鮮紅，兩個女人邊洗邊聊天，很快籃子里便堆起一座小山丘。李琴扭頭看她，道，“想不到你還挺勤快的。平時在家，你和秦崢都誰做家務？”

    “……他在家的話一般就不準我做家務?！庇噘赓怆p頰微熱，柔聲道，“而且我會做的家務本來也不多?！?/br>
    李琴點頭，“看得出來?！?/br>
    “……什么？”

    “看得出來秦崢那小子疼你?！?/br>
    余兮兮干巴巴地笑，“呵，是嗎?！?/br>
    “你不信？真看得出來?！崩钋傥⑻裘?，湊到她耳邊低聲道：“剛才吃飯的時候，秦崢可一直盯著你，眼睛都不帶眨的?！?/br>
    余兮兮咬唇瓣兒，直接從臉紅到耳朵根。

    李琴側頭在她臉上端詳，半刻，笑著感慨：“你們小兩口感情還真好?！?/br>
    “嫂子跟何隊感情也好呀?！?/br>
    “我跟他？”李琴噴笑，“得了吧。老夫老妻，兒子都幾歲了?！?/br>
    余兮兮：“在上幼兒園？”

    “九月開學就一年級了?！崩钋傩α讼?，眼底柔和，“我到時候還得抽空回連海，答應了要送他進學校的?！?/br>
    余兮兮眉頭微皺，“他沒和你們待一塊兒？”

    “我和他爸爸工作太忙，怕照顧不好，所以就給送外公外婆那兒去了……”李琴低嘆，“干我們這行，注定得犧牲很多東西。沒辦法?！?/br>
    她靜默，心情忽然就沉重了幾分。

    接著又聽見李琴聲音微低，“見不了兒子其實都算好的，我就怕哪天，兒子回家之后也看不見他爸……算了算了，今天是好日子，不說這些?！彼蛛S便抹了把臉，語氣松快不少，“對了兮兮，聽說你和秦崢還沒辦婚禮？”

    余兮兮彎嘴角，“嗯。他爸媽后天回來，到時候應該就能把婚期給定下?！?/br>
    “那敢情好。就沖咱們和秦崢的交情，你倆結婚，我肯定得送份兒大禮?！?/br>
    “先謝謝嫂子了?！彼?，轉身又從袋子里撈出一把車厘子，放水龍頭底下，邊洗邊說，“琴姐，你跟何隊認識秦崢很久了吧？”

    李琴想了想，道：“其實也不算長，三年多吧。那時候我跟何剛在金三角查一個跨國販毒案，秦崢又剛好在金三角剿毒，就那么認識的?！?/br>
    余兮兮眸光微閃，“三年前……他什么樣兒？”

    “就那樣兒?！崩钋俾柤?，“和現在沒多大差別，又高又帥，不愛說話不愛笑，對誰都挺冷。打架格斗是個好手……哦，那時候他有個挺要好的兄弟?！?/br>
    “好兄弟？”

    “嗯，也是個特種兵。那孩子年齡更小，好像才二十出頭，人活潑，成天都樂呵呵的，還養著一只昆明犬，特威武?！崩钋倩貞浿?，仿佛就看見了那張年輕鮮活的臉，隨后目光暗下去，“只是后來……”

    “……后來，他們跟毒販交火，那個孩子犧牲了？”

    “對?！崩钋俚男θ莘浩鹨唤z極淡的悲涼，“是最后一個窩點。所有人出發的時候都興高采烈，因為等任務完成，他們當晚就可以回國，回家……那場戰役太慘烈了，好些人都沒能回來，秦崢是行動組的組長，他很自責?！?/br>
    余兮兮抬起眸子看窗外，靜默，沒有多問。

    年輕的特種兵是陳安國，昆明犬是山狼，這番話寥寥數字，卻已經概括完三年前的全部。

    而這些年來秦崢一直沒能放下。

    又怎么放得下呢？

    這是金三角欠中國軍人的債，必須還。

    *

    今晚酒喝太多，秦崢微醺，靠在陽臺的欄桿上吹著冷風抽煙。夜色消寂，沒有月亮也沒有半顆星。

    身后，年輕隊員們還在客廳里嬉笑玩鬧，他臉色平淡，有種置身事外的冷靜。

    第三根抽完，何剛也出來了，問他：“怎么一個人站在這兒？”

    “涼快?！?/br>
    “……你小子，走哪兒都合不了群?！焙蝿傉f著，自覺從他的煙盒里摸出一根，塞嘴里點火，“過些天去金三角的事兒，跟你家小姑娘說沒？”

    秦崢沒吭聲，舌尖在腮rou上滾了一圈兒。

    何剛：“不打算告訴她？”

    秦崢：“她也沒知道的必要?！?/br>
    何剛一聽頓時皺眉，“余兮兮是你媳婦兒，這種事怎么能瞞？行動是個什么性質你也清楚，不說明白，要真是……出現最壞的情況，家人沒有心理準備，怎么接受？”

    秦崢看他一眼，“有心理準備就能接受了？”

    何剛：“但……”

    “別說了?！鼻貚樌渎暣驍?，手里的煙頭同時掐滅。他聽見了一陣熟悉腳步聲，高跟鞋踩在地板上，輕輕盈盈。

    “你一個人在外邊兒干什……”余兮兮推開陽臺門后大眼微瞪，干笑，“啊，何隊您也在呀？”手里的幾顆車厘子往前一遞，“吃水果?！?/br>
    何剛比她還尷尬，抽著煙擺手，“我就出來透透氣，你們玩兒?！闭f完意味深長地看了秦崢一眼，拍拍他的肩，提步離去。

    陽臺門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