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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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贝蠡首淤澩h首,憂心忡忡道:“老三留下郭達,明顯是率北營對抗沅水,加上禁軍,近二十萬兵,不好對付啊?!?/br> “謀事總是艱難的?!?/br> 韓太傅昂首,毫無懼退之意,細細教導:“皇宮遼闊,且規矩森嚴,禁軍一向恪守巡邏區域,互不相通,咱們手中有十余名小統領任憑差遣,況且娘娘在宮中,調動關鍵防衛后,完全可以里應外合?!?/br> “那北郊大營呢?郭達兇狠好斗,他是不怕流血的?!贝蠡首硬话驳負Q了個坐姿,始終心里發虛——號稱清君側,實則假傳圣旨,謀反篡位。 “這就要請廣平王幫忙了?!表n太傅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編造理由:“廣平王識破敵國jian細的真面目,不幸被劫持進入深山,性命堪危,朝廷豈能坐視不理?到時派兵救援是必然的,事關親王,郭達理應親自指揮搜尋。讓他因公殉國吧,成全定北侯府忠烈將門的美名?!?/br> 大皇子無言地點頭,眼神狂熱。 “將領身亡,北營短時間內群龍無首,至少亂一陣子,足夠我們動手了?!?/br> “還是您心思縝密!等事成之后——”幻想著登基后的揚眉吐氣,大皇子驟然眼睛發亮,浮想聯翩。 “大功未成,殿下冷靜些?!表n太傅擺手打斷,徹底拋開顧慮,一心只想推外孫上位,以保全龐大的家族,他疲憊喘息幾下,再三鼓勵:“只要您順利入主皇宮、拿到玉璽,咱們朝中的人自會擁護,今后多施仁政,久而久之,一切非議都可以抹平?!?/br> 大皇子堅定頷首。 黎明前夕·乾明宮 層層明黃帳幔無風自動,龍床上,承天帝的遺體仰躺,面目安詳,死前并未遭受太多痛苦折磨。 “二位殿下,請……”容佑棠清了清嗓子,喉嚨干咳得要冒火,啞聲勸道:“節哀?!?/br> 自父親咽氣后,瑞王和五皇子一直跪在榻前,無聲慟哭,肩膀不停抖動。其中,宋慎已匆匆讓患有心疾的瑞王進了兩次藥。 “陛下!陛下!” “您、您放心,待太子回京登基后,老奴一定追隨侍奉,絕不食言!”李德英跪坐,老淚縱橫,眼睛赤紅腫脹。 瑞王臉色慘白,扭頭勉強安慰道:“李公公,振作些?!?/br> “諸位,天快亮了?!毕掳筒紳M胡茬的宋慎低聲提醒。 容佑棠抬袖,用力按了按眼睛,強打起精神,接腔道:“陛下生前有口諭,吩咐秘不發喪,以穩住京城局勢。所以,稍后的早朝,還需二位殿下如常主持大局?!?/br> 五皇子臉色蒼白,雙眼腫成了核桃,端端正正朝承天帝磕了三個頭,極緩慢地起身。 容佑棠見狀,忙上前攙扶,無可奈何,努力安慰:“殿下,請保重身體,切莫哀傷過度?!?/br> “父皇睿智寬厚,吩咐秘不發喪,我等務必照辦,國喪等太子回京再商議?!蔽寤首映镣撮_口。 “只能如此了?!比鹜蹰L嘆息,咬咬牙,扶著床沿撐了一把,可惜腿麻,沒能站起來,他正要再次用力時,身側忽然刮起一陣微風,風中夾雜藥香,耳畔熟悉的嗓音說: “慢點兒?!彼紊魑兆Ψ礁觳?,輕而易舉把人扶起來。只要在一起,他的眼睛總是時刻關注瑞王,隨時隨地,無法自控。 瑞王垂眸,反手抓住宋慎的胳膊,十分用力,靜靜站立調息半晌,而后默默松開。 “秘不發喪?!比萦犹淖终寰渥?,慎重提出:“那么,究竟要保密到什么程度呢?” ——皇帝駕崩,幾乎可算天塌了,接替重擔的太子卻遠在邊境浴血奮戰,都城朝局復雜,黑暗處不知多少人蠢蠢欲動,總要知會親信一聲,讓自己人加強戒備。 “這……” 五皇子遲疑地皺眉,臉上滿是為難,謹慎征詢:“你們認為呢?非常時期,有話盡管直說,集思廣益?!?/br> “西北接連傳回捷報,士氣高漲,估計再有一陣子,三哥就會凱旋?!比鹜鯓O力鎮定,凝重道:“可在那之前帝位空懸,太過危險,知情者固然要少,但我提議:委婉透露給定北侯父子三人,他們忠誠可靠,絕不會背叛太子?!?/br> 容佑棠點頭以示贊同,分析道:“瑞王殿下言之有理。謹防意外,我們需要若干知情的幫手,以備在危急背水一戰時有個臂膀,誓死捍衛正統儲君?!?/br> 鴉雀無聲良久 在場眾人同時點頭,五皇子表情肅穆,沉聲道:“橫豎父皇留了遺詔,一旦傳來太子凱旋的捷報,就把駕崩消息放出去,到時先擁立新皇再cao辦國喪!” “是?!?/br> “就這樣定了?!?/br> 容佑棠余光一掃,瞥見欲言又止的宋慎,忙問:“怎么了?計劃有什么不妥嗎?” “哦,朝政的事兒你們商量?!彼紊魑亲?,扭頭看了一眼龍床,緩緩提醒:“太子殿下不知何時凱旋,若決定秘不發喪,陛下的遺體必須妥善停放,否則天一熱……咳咳,乾明宮有冰窖吧?” 瑞王和五皇子登時心如刀絞,萬分悲痛。 “有,有的?!崩畹掠⑦煅蚀?,嘴唇哆嗦,他整個人似乎跟著承天帝死了一半,消沉衰弱。 容佑棠悄悄嘆了口氣,近前輕聲寬慰:“公公節哀,陛下親koujiao代喪禮延后,我們遵旨照辦便是??煨獣?,養些精神,還有許多事需要您親辦?!?/br> “四哥,撐得住嗎?撐不住切勿逞強,躺下睡會兒,等我下朝,咱們一起為父皇洗漱換衣?!蔽寤首雨P切提議,抬手揉了揉酸脹的眼睛。 瑞王心有余而力不足,疲憊歉意道:“那,辛苦你了,此處交給我守候?!?/br> 皇帝駕崩,雖然秘不發喪,但乾明宮內仍忙亂半夜,才大概定下對策。 “一個個眼睛紅腫,外人見了肯定起疑?!彼紊鳑]有半個字廢話,干脆利落地催促:“都過來敷敷眼睛,最好閉目靜心眼神片刻,喝杯參茶再去上朝,省得露餡?!?/br> “多謝?!?/br> 滿頭大汗的容佑棠吁了口氣,隨眾人落座偏殿,渾身提不起一絲力氣,藥帕蒙上眼睛之前,他掃視冷清殿堂,心神有些恍惚,暗忖: 陛下已駕崩,假如沒有意外,整個宮殿群都是慶王殿下的、不,是新皇的。 思及此,容佑棠莫名惆悵,蒙上眼睛,極度困倦,一閉眼即跌入夢鄉。 計劃還算周全,準備也充分,然而,卻被突發重案打亂了陣腳。 “什么?!” “廣平王被仇家劫持?”五皇子震驚皺眉。他的座位緊挨著龍椅臺基,桌面堆滿奏折,與文武百官同踩一塊平地。 “是的!” 平南侯頭冠歪斜,快速稟報:“據說發生在今日卯時,我們殿下病好了些,準備乘轎上朝,豈料半道被歹人劫持!對方歹毒狠辣,殺死兩名轎夫、重傷四人,被路過行人撞破后,倉惶劫持殿下逃跑了?!?/br> 外甥出事,平南侯責無旁貸,拱手懇求:“失蹤的可是一位親王,求朝廷立即搜救徹查!” 第237章 變故 廣平王被仇家劫持? 容佑棠一頭霧水, 忍不住困惑出列,拱手客氣問:“楊大人,不知廣平王殿下——” “什么?!” 新任九門巡檢統領七皇子趙澤武呆了呆,失聲大叫,搶過容佑棠的話頭,疾步行至平南侯面前, 震驚問:“二皇兄在趕早朝的路上被劫持了?” 現任平南侯四十開外, 本該年富力強,卻因沉迷酒色掏空了身體,滿臉浮腫眼袋發青,被咄咄逼問壓得后退一步, 點頭如搗蒜:“正是!” “哪條街發生的?怎么可能???”趙澤武一臉急切,相當難以置信。 “回七殿下:案發是在平竹街瀚井巷口,當場死亡兩人、重傷四人、現場鮮血淋漓, 豈能有假?下官接到消息后,立刻報案求援, 可護城司官兵把附近掘地三尺,就是沒找到人!哎喲, 真真急死了?!逼侥虾畎β晣@氣,恐慌和擔憂并非作偽,畢竟是親外甥,多少有幾分真情實意。 “平竹街?”趙澤武勃然大怒,咬牙斥道:“哪兒來的膽大包天東西,竟敢劫害親王?簡直反了!本殿下昨日才吩咐手下仔細篩了一遍內城, 抓獲幾十毛賊,兇手必定大有來頭,否則怎么躲得過武爺屢次安排的嚴格搜查?” “七殿下言之有理?!比萦犹捻槃莶逶?,關切問起重點:“楊大人,您為何認定是仇家劫持了廣平王殿下呢?” “哦!本官聞訊趕到現場時,兇手已逃之夭夭,是聽護城司審問其中一名轎夫供認,說是事發時,喬裝打扮的歹徒攔轎,與我們殿下爭、爭執幾句,結果不知何故,對方惱羞成怒,突然拔刀殺人。所以,衙門根據線索,熟人作案嘛,猜測屬仇殺?!鼻榧敝?,平南侯語速飛快。幾十年的習慣難改,他一急,就滿嘴的“我們殿下”——中宮嫡出二皇子曾是平南侯楊氏家族的熱切希望,但天意不從人意,二皇子最終變成鎮守邊境的落魄親王。 “原來如此?!比萦犹娜粲兴?,又問:“卯時案發?彼時城門尚未開啟,兇手不只一人吧?他們劫持了人質,會逃哪兒去?估計仍藏匿在內城?!?/br> “據轎夫稱,現身的兇手共三人,至于有無同伙就、就暫不得而知了?!睏钍⑵娇诟缮嘣?,一腦門白汗。 五皇子認真聽完后,小聲和御書房大臣商量,臨時御案圍了五六人,均面色凝重。 “藏在內城?哼,這就好辦了!”趙澤武十分氣憤,因為如今是他負責京城坊街防衛,廣平王被劫持,等于當眾扇了九門巡檢統領響亮一耳光,臉頰熱辣辣。他怒不可遏,主動請纓:“五哥、諸位大人,兇手當街殺人,猖狂至極,把搜捕差事交給我吧,一準揪出那幾個雜碎,還皇城一片清凈太平!” 容佑棠暗暗贊賞,再度慶幸當初自己費盡心思的舉薦。 “老七、老七,冷靜點兒?!蔽寤首雍洼o政大臣商議妥,抬頭安撫道:“歹徒心狠手辣、防不勝防,怪不得巡察官兵,更不能怪你??捎H王失蹤了,必須得搜查,先把人找回來再談其它?!?/br> 首輔魯子興嚴肅道:“聽楊大人轉述的線索,兇手太過毒辣,七殿下不宜以身犯險,您請坐鎮指揮,當務之急是嚴守城門、加強排查,謹防對方出城潛逃,到時大海撈針,營救就難了?!?/br> “魯老放心,本殿下心里有數?!壁w澤武一揮手,天不怕都不怕。 平南侯插嘴告知:“案發報官后,護城司火速處理,想必這會子城門已關閉七道、僅剩南北主門了?!?/br> “如此甚好?!蔽寤首雨P切叮囑:“老七,那就由你負責搜查內城,小心點兒,人手不夠隨時求援?!?/br> “行!”趙澤武摩拳擦掌,氣勢洶洶下去安排搜捕,急欲揪出敗壞自己官威的惡徒。 這節骨眼上被劫持,廣平王究竟怎么回事? 容佑棠隱隱不安,但鑒于廣平王是承天帝唯一的嫡子,爭儲幾十年,一度聲勢浩大,關系錯綜復雜,難免有反目成仇的,人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譬如沖動刺殺。 其實,瑞王、五皇子等人也是這樣猜想的。 將承天帝的遺體妥善停放后,患難與共的幾人心力交瘁。 “咳咳?!蔽寤首忧辶饲迳ぷ?,頭疼非常,尷尬開腔:“哎,你們說,好端端的,二皇兄怎么就被仇家劫持了呢?” 瑞王皺眉,捧著一碗特制的藥膳羹,吃相文雅,心不在焉擦了擦嘴,無奈道:“沒找著人之前,誰也不清楚,畢竟……二哥的舊部太多了?!?/br> “確實挺多,明里暗里,叫人幾乎沒法猜測?!蔽寤首臃鲱~,喟然長嘆。 容佑棠冥思苦想,字斟句酌道:“仇殺只是假設,還有無數種可能?!?/br> 五皇子一怔,緩緩頷首:“眼下京城局勢如此緊張,哪個不要命的敢當街截殺親王?真是活膩了?!?/br> “聽說四名重傷者其中有三名不治身亡,僅幸存一名轎夫,顯見歹徒狠毒干脆?!比鹜跏謭虦?,無意識地攪動藥膳羹,疑惑指出:“不過,兇手到底是奔著殺二哥滅口的?還是蓄謀劫持?” 容佑棠冷靜表態:“下官認為,應該是后者?!?/br> “哦?”五皇子扭頭。 “據悉,廣平王殿下不會武,且經御醫確診染病多時,身體虛弱無力反抗,兇手共三人,他們迅速打倒六名隨從,倘若有意滅口,即使當時被路過行人撞見了,也能動手,幾處致命傷足以殺害目標?!比萦犹恼J真分析,頓了頓,又提出疑問: “況且,假如想滅口,為何不潛入廣平王府偷偷行刺?反而大搖大擺地當街攔轎、當眾殺人,怕別人看不見嗎?太不符合常理了?!?/br> “幸存的轎夫說,二皇兄和兇手是認識的?!?nbsp;瑞王絞盡腦汁,盡量客觀地推測:“也許……二皇兄掌握兇手的某個把柄?對方劫持意在逼問什么?” “肯定有所圖?!蔽寤首悠诓豢?,哈欠連天。 容佑棠忍不住感慨:“無論圖謀什么,當街劫持親王,一旦被抓,罪當誅九族,兇手簡直瘋了!” “太子凱旋之前,我和五弟無論如何不能離開皇宮,希望老七的人搜城有所獲,否則得另想辦法?!比鹜鯌n心忡忡。 “容哥兒,你近期小心點兒,出入多帶幾個護衛?!蔽寤首釉俅味?。 容佑棠感激一笑,起身拱手:“多謝殿下。時候不早了,下官這就去一趟定北侯府,悄悄提兩句,讓郭大人他們心里有個底?!?/br> “去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