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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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依稀記得,你曾經說過,神靈卦象顯示你不宜早成家,是么?”承天帝目不轉睛。 容佑棠恭謹答:“陛下英明?!?/br> 承天帝笑了笑,語調平平問:“如今過了三年,你即將及冠,神靈有何指示?” 容佑棠心意已決,咬咬牙,歉意表示:“一如從前?!?/br> “朕——” 承天帝難得語塞,皺眉沉吟,細細打量長身鶴立的俊美青年,冷冷道:“欺君可是死罪?!?/br> “微臣萬萬不敢?!比萦犹睦侠蠈崒嵪鹿?。 “十年寒窗苦讀,多年仕途拼搏,出人頭地不容易啊?!背刑斓垡馕渡铋L地唏噓,淡漠告誡:“容佑棠,朕給最后一次機會:萬壽節前,你慎重考慮,一旦決定,今后將再無反悔余地!切莫辜負朕的愛才之心?!?/br> 莫非,陛下自始至終不愿我因私德而遭受非議? 容佑棠心神大震,端端正正磕了個頭,深深垂首,顫聲道:“陛下宅心仁厚,微臣慚愧至極——” “你考慮清楚了再說?!背刑斓蹞]揮手,開始閉目養神。 “是,微臣告退?!?/br> 待出宮后,容佑棠情難自禁,暫時拋開一切憂愁,心急如焚,一本正經地邀請:“二位,咱們去慶王府一趟吧?一別數載,理應去拜訪殿下?!?/br> “你自己去,我們已經去過了?!毙l杰笑答。 容佑棠愕然:“什么?” “午膳后我倆出門早,順路進慶王府磕了個頭?!弊繍鹕企w人意,絕口不提其它。 衛杰卻直白催促:“你快去,我們就不跟著打擾了?!?/br> “好?!比萦犹难鹱鞑欢?,一路胡思亂想,萬分緊張,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騎到王府、又是怎么下馬走到院門口。 “殿下,容大人求見?!惫芗腋呗曂▓?,滿臉堆笑。 “傳?!睉c王的嗓音聽不出什么情緒。 管家疾步快走,春風滿面道:“容大人,請!” “好的?!比萦犹男娜缋薰?,莫名忐忑,穩步行至書房門口時,突然停頓,抬手抓緊門框,輕聲喊: “殿下?” 趙澤雍站在門檻內一丈處,四目相對,低聲問:“走不動了?” 作者有話要說: ======== 趙澤雍低聲問:“走不動了?需要本王扶你嗎?” 容佑棠:“我——” 第203章 情意 久別重逢, 心潮澎湃,瞬間涌起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先說哪一句,兩人默默對視半晌。 時已傍晚,冬日天短,暮色沉沉, 書房內尚未掌燈, 有些昏暗。 容佑棠立在門檻外,擋住了天光,目不轉睛,仔細打量對方:分別三年, 慶王俊朗如初,劍眉星目,神態愈發沉穩, 不怒而威,高大挺拔, 極具男子漢英武氣概。 與此同時,趙澤雍凝視歸來的人, 眼里滿是笑意,低聲問:“怎么不回話?莫非父皇又罵你了?” “呃,咳咳,我——沒有,陛下圣明仁慈,沒罵我?!比萦犹那辶饲迳ぷ? 嗓音清亮朗潤,莫名緊張,渾身不自在,拼命壓抑想整理衣袍的沖動,扶著門框的手指指尖泛白。 “倘若他無理罵你,因著父子孝道和君臣尊卑,我卻不能原樣罵他,只能讓你罵我了?!睉c王無可奈何道。 容佑棠忍俊不禁,訥訥問:“我為什么要罵你?” “本王也是姓趙的,好歹讓你出出氣?!壁w澤雍虎著臉,一本正經地表示。 “您——殿下真是風趣?!比萦犹拿佳蹘?,很是吃驚,暗忖:一別數年,殿下居然會說笑了?而且還是拿皇室成員說笑? “我只是擔憂父皇為難你?!睉c王嘆息。 容佑棠忙正色解釋:“他作為君父,有生氣的理由,從未真正為難我,否則我一早被秘密處置了,豈能有今日?” 慶王聞言一怔,端詳對方良久,感慨萬千,低沉渾厚的嗓音飽含歉疚與疼惜,說: “你長大了?!?/br> 不知為何,容佑棠聽得加倍緊張,嘀咕道:“早就長大了,我快要及冠了?!?/br> “嗯?!壁w澤雍察覺對方有些局促拘謹,遂按捺急切,耐性十足,彬彬有禮詢問:“到時由本王為你行加冠禮,如何?” 殿下親手給我加冠? 容佑棠怦然心動,未及細想,便脫口答應:“好啊?!?/br> “一言為定!”趙澤雍欣然頷首。 彼此又對視片刻,趙澤雍忍無可忍,大踏步行至門口,一把抓住對方緊握門框的手,牽著往房內走,疑惑問:“杵在門口做什么?不知道的還以為本王不給你進來?!?/br> “沒、沒有,我只是走累了,想站會兒?!比萦犹淖煊厕q解,他被拽得踉蹌幾下,險些撲倒。但感受著對方的行走如風步伐和寬大溫暖掌心,魂牽夢縈的熟悉信賴感剎那回來了。 容佑棠驀然放松,任由對方牽著手。 “走累了?累了難道不是應該進來坐著歇息?”慶王語意帶笑,扭頭一看,微微俯視,愉快說:“你長高了不少?!?/br> “但還是沒你高?!比萦犹呐ゎ^,略抬眼,華貴精美的親王束發頭冠映入眼簾。 “這已經夠了,想想從前,你才只到本王肩上一點兒?!闭Z畢,趙澤雍止步,一把擁抱對方,雙臂用力圈緊! 容佑棠倏然被制住,腰背生疼,臉部恰好嵌入慶王頸窩。 親密相擁中,兩顆心一齊安寧了。 他還是他,我們還是我們。 “殿下……” “你終于回來了?!壁w澤雍嘆了口氣,伸出兩手捧住對方臉頰,珍而重之,親吻其額頭,一觸即分,力道很輕,仿若羽毛拂過一般。 容佑棠眸光水亮,眼睛一眨不眨,彼此鼻尖相抵,正當他忍不住想抬起垂放身側的雙手時—— 門外卻忽然響起腳步聲! 容佑棠下意識一掙,趙澤雍順勢松手,慢條斯理為對方整理衣襟和發絲。 “殿下,小的奉茶?!?/br> “進來?!?/br> 須臾,王府仆從奉上熱茶并幾樣點心,動作麻利,迅速躬身告退。 容佑棠端坐,神色鎮定,臉有些燙。 趙澤雍并未坐上首,兩人并排,他喝了口茶,再度耐著性子,溫和問:“回家報平安了沒有?” “回了?!比萦犹那那纳钗鼩?,定定神,輕快答:“我爹請了舅舅表弟,家里挺熱鬧的,午膳后才和衛哥愷哥一起入宮?!?/br> “父皇怎么安排他們倆的?”慶王語調平緩,意在安撫。 容佑棠不由得笑起來,端著茶杯,欣喜告知:“陛下誥封衛哥的母親為五品夫人!” “那不錯,誥封母親比封賞其本人更值得夸耀?!睉c王頷首評價。 “另外,”容佑棠笑臉隱去,補充說:“陛下給愷哥賜婚了,指的是禮部狄侍郎家的嫡次女。匆忙間,他的心思我看不太準,但其雙親想必很樂意?!?/br> “哦?”趙澤雍略揚聲,隨即釋然,中肯地分析:“禮部狄侍郎年事已高,已遞了奏本,公務交割后,年底告老,他家的嫡次女,與原內廷禁衛統領的嫡次子,可算門當戶對,而且父皇賜婚,必少不了賞物,這門親事尚可,沒辱沒卓愷?!鳖D了頓,他立刻問: “那你呢?父皇怎么安排你的?” 容佑棠精神一震,正襟危坐,把承天帝的旨意詳細轉述了一遍。 趙澤雍陷入沉思,久久不發一語。 “殿下?”容佑棠先是扭頭,而后索性側身,隔著一張高腳方茶幾,關切注視對方,莫名的拘束感慢慢消失,整個人放松了大半。 趙澤雍心情極復雜,但某些方面不屑于誘哄,斟酌再三后,他迫使自己開口,提醒道:“其實父皇的本意很好,他愛重你的才華?!?/br> “什么?” 容佑棠當即皺眉,不悅了,胸中霎時彌漫一股無法言表的怒氣,義正辭嚴說:“但我已經推了!三年前他暗示,我當時就尋理由婉拒了,欺君可是死罪,我死也不能改變主意的!” 趙澤雍莞爾,高懸的心登時落地,鄭重表示:“我也推了?!?/br> 這還差不多! 容佑棠的怒氣飛快消散,喝了口茶,訕訕的。 “幾年沒見,小容大人愈發威嚴,氣勢不凡,到底是練出來了,可見喜州是個好地方?!睉c王笑了笑,屈指敲擊茶幾。 高腳茶幾僅尺余見方,精巧玲瓏,容佑棠不由自主被近在眼前晃動的修長手指吸引,他的左肘部擱在桌面,隱約聞見慶王身上熟悉的氣味,安然又踏實。他愣神一會兒,才高興介紹:“喜州現在不同以往了,清河灣渡口街商鋪林立,雖然沒有京城繁華富庶,但不算差,如果殿下去游玩的話,我一定親自招待!” “不然你還想派誰招待?”趙澤雍慢悠悠反問,停止敲擊桌面,自然而然一探手,牢牢握住對方左手。 容佑棠下意識一抽,但無果,呼吸一滯,心突突跳,認真承諾:“不會派別人的,我一定親自接待你?!?/br> “嗯?!壁w澤雍十分滿意,繼而拉住對方雙手,翻來覆去地審視,末了,摩挲其右手背的一道疤痕,低聲問:“這是怎么回事?” “督建牧歸鐵作坊時,請老匠人炸山采礦,不幸遭遇小塌方,當時許多人在場,險些嚇死我!幸虧只有傷沒有亡,否則出師不利,那可真是糟糕?!比萦犹纳癫娠w揚地解釋,后怕又自豪。 “朝廷近幾年大興土木,急缺鐵器,原定明年給喜州分派二十五萬斤,但本王認為任務過重,喜州根基薄弱,官府維持地方民生不易,遂提議減少,父皇準了,最后定為二十萬斤?!?/br> “多謝殿下!二十五萬斤實在太多了,作坊難以承擔?!?/br> 容佑棠由衷感激,憂心忡忡,坦率直言:“喜州的土地并不肥沃,加之山多田少,莊稼再如何豐收也有限,偏偏還天災多發!目前官府主要依靠清河灣和牧歸山兩處的產出,勉強攢些家底,預防災情,以免遇事就向朝廷伸手求援?!?/br> “正是這道理?!壁w澤雍贊同頷首,面沉如水,斥責道:“可惜總有人視而不見、充耳不聞、置之不理,忽視大局,絲毫不為地方考慮,一味憑朝廷權力粗暴攤派!” 總有人?哪些人? “殿下息怒?!比萦犹牧巳?,完全能想象朝堂議政角力斡旋的艱難,他反手一動,雙方十指交握。 “本王曾鎮守邊境多年,深知地方上的苦處,人非圣人,朝廷偶爾難免決策欠妥,令管事者無法施行、左右為難?!壁w澤雍垂首,吻了吻那道疤痕,夸道: “辛苦了,你這些年做得非常好,實乃國之棟梁?!?/br> 殿下夸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