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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庶子逆襲[重生]在線閱讀 - 第102節

第102節

    “唉!”周明杰重重摔簾子,一屁股坐下,心急如焚。

    他最近諸事不順:被皇子表哥棄用、被外祖父失望訓斥、被父母日夜追問緣由……并且,容姨娘母子死后,才過了幾年太平清靜日子,父親就再次納妾!蘇姨娘遠比不上容姨娘,容姨娘好歹家世清白,知書識禮;蘇姨娘竟是風塵妓女,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唇萬人嘗,惡心骯臟!

    “杰兒,莫動氣,一多半的考生都被堵著,不止我們。時辰還早,定能及時趕到考場的?!敝苋柿販睾蛯捨?,他終于找到合適機會開口。

    滿腹怨氣的周明杰卻脫口而出:“若非您在蘇氏那兒耽擱半天,我早出門了,至于被堵在街口?!”

    “我——”周仁霖結結實實被噎了一下,好半晌,才歉意軟聲解釋:“蘇氏身體不適,念及子嗣,我才去看了一眼?!?/br>
    周明杰聞言更是怒不可遏,質問:“您真要因為蘇姨娘趕走我母親嗎?”

    “此話怎講?分明是你娘一言不合就帶孩子回娘家!”周仁霖想起就來氣,臉拉得老長,無奈道:“杰兒,你說哪次是爹的意思?難道不都是你娘賭氣回平南侯府?她不可理喻——”

    “這次究竟是誰的錯?”周明杰毫不客氣地打斷,當然站自己母親meimei,他低聲怒問:“您竟然因為婢妾掌摑筱彤!傳出去meimei怎么做人?她正相看婆家,若影響了親事,蘇盈盈有幾條命賠?”

    “慎言!”周仁霖有些控制不住了,勉強忍耐,壓低聲音提醒:“她雖是妾,但也是你的長輩,腹中有為父的子嗣,你怎能直呼其名?你的禮儀教養呢?”

    “呵?!敝苊鹘芾湫?,傲然昂首:“我就算再如何有禮儀教養,也斷不能敬一個風塵女子為長輩!她手段高明,將您牢牢把控在掌中、將我娘排擠回外祖家,這究竟算什么?!”

    “明擺著的,這次也是你娘自己賭氣跑回娘家,與蘇氏何干?”周仁霖苦口婆心,極渴望得到子女的諒解,他苦悶傾訴:“結發二十余載,你娘隔三岔五便使性子鬧別扭,動不動就回娘家,次次逼得我去平南侯府認錯道歉,她才肯罷休,一次兩次就算了,十次八次、百八十次,她沒完沒了了!”

    “論理說,長輩的事不該我插手開口,但蘇盈盈委實狂妄!放眼京中,有哪家小妾敢天天鬧事、不敬主母、癡纏家主?是,我娘脾氣直爽,但蘇盈盈什么出身?我娘什么出身?您如果糊涂到拿青樓陪酒賣笑的下作丑態要求母親,那我完全無話可說!周家已不是我們的家,是你和蘇盈盈以及未出生庶弟庶妹的,恕不奉陪!”痛快發泄積攢的滿腔憤懣后,周明杰抓起應考包袱,用力摔簾子,跳下馬車,步行前往考場。

    “你——”

    “杰兒?杰兒?”周仁霖雖被激得勃然大怒,可畢竟是父親,忙追出去喝令:“杰兒回來!唉!”周仁霖抬腳怒踹旁邊幾個跟車小廝,呵斥:“你們瞎眼了?趕緊追去啊,務必保護好大公子,將他穩妥送進考場!”

    幾個小廝連連點頭,忙不迭大呼小叫追上去,簇擁周明杰走遠,消失在人潮中。

    周仁霖頹喪萎頓,跌坐軟椅,瞬間蒼老十歲:

    唉,連最懂事上進的明杰也不理解我、也不管不顧偏幫楊若芳!

    我辛勞拼搏半生,自瑾娘去世后,再沒有知心人了。盈盈雖是瀘川花魁,卻賣藝不賣身,且溫柔賢惠,略通文墨,除了出身,哪一點不比楊若芳那母老虎強?不過,她們都比不上瑾娘。

    瑾娘啊,瑾娘……

    不知枯坐多久,外頭慢慢寂靜、又漸漸熙攘喧囂,天光大亮,早市開始了。

    周仁霖沒發話,兩個車夫哪敢動?他們剛才清晰聽見家主與大公子劇烈爭吵,不歡而散,于是便明哲保身地看守馬車,靜候周仁霖氣消。

    可周家馬車大刺刺橫在子門街口,阻礙四面通達,車夫陸續挨了無數白眼,見日上三竿,才終于鼓足勇氣,敲敲車廂壁:“大人?大人?”

    此時,不知不覺入睡的周仁霖在夢里回到了家鄉。

    在家鄉書院,他是首屈一指的才子,儀表堂堂,談吐文雅,出口成章下筆如神,文采斐然,深受容山長賞識。那天,山長攜得意弟子回家,在容家庭院那大叢嫩綠芭蕉葉后,周仁霖第一次見到豆蔻年華的容懷瑾:“爹?他是誰呀?”

    周仁霖一眼就喜歡上秀雅美貌的容懷瑾,他下意識挺直腰背,君子端方地別開臉,拱手施禮:“不知姑娘在此,在下冒撞了?!?/br>
    隨后,順理成章的、自然而然的,美貌佳人與英俊才子,暗生情愫,海誓山盟,一個非卿不娶、一個非君不嫁,待獲得容父口允親約后,自是狂喜。

    當年,赴京趕考前夜,二人執手相看淚眼,周仁霖深情款款,鄭重許諾:“瑾兒,你好生在家中侍奉師父師娘,等我回來,八抬大轎娶你過門!”

    “好,我都聽你的,你安心去應考,路上多多保重?!笔鶜q的容懷瑾全心全意信賴她的周郎。

    后來,他高中探花,一舉揚名,位高權重平南侯的女兒竟主動表明愛慕之意,再后來……

    夢境光怪陸離,匪夷所思,支離破碎,一如他渾渾噩噩的這二十多年。

    歪坐入睡的周仁霖眉頭緊皺,表情扭曲。

    “大人?大人?”

    “大人,咱們的馬車堵住路了,您看看是?”

    周仁霖猛然驚醒,大汗淋漓,渾身發抖,用力抹一把臉,抬頭望車外,恰好看見迎面一輛華美高大馬車,其主人必定非富即貴,趕車小廝滿臉嫌惡,正生氣喝罵:“這誰家的馬車???怎么能堵在街口呢?當這兒你家后院吶?忒過份了些!”

    “愣著干什么?還不趕緊挪開?養你們究竟有何用!”周仁霖怒摔簾子,心氣相當不順。

    “是是是,馬上挪開!大人息怒?!?/br>
    “大人是回府還是去哪兒?”車夫戰戰兢兢詢問。

    “不回家去哪兒????還能去哪兒?”周仁霖瞬間怒火中燒,厲聲呵斥。

    ——我這回絕不會去平南侯府認錯道歉!楊若芳有本事就帶孩子一輩子住娘家,反正三個兒女都不與父親貼心,養的白眼狼,索性撂開手,讓楊若芳盡情寵溺捧殺吧!

    車夫們大氣不敢喘,默不作聲,埋頭趕車回府。

    周仁霖一肚子火氣,他這兩日休沐,否則早該上朝去了,本著一片慈父之心,親自送長子趕考,結果鬧成這樣!

    馬車平穩前行,他渾身不得勁,掀簾子透氣,忽發現正行至集賢街,國子監高聳的鐘樓塔頂映入眼簾——

    “停!”周仁霖喝令,轉而吩咐:“去國子監?!?/br>
    他多年寒窗苦讀,正途入仕為官,對書院、尤其對國子監,永遠抱有深切喜愛,故想進去走走,聽聽瑯瑯書聲、聞聞悠長墨香,再尋幾個相熟的夫子聊聊,順便打聽闖禍惹事的嫡次子能否再進去讀書。

    哪怕氣得想打斷周明宏雙腿,做父親的內心始終盼望其上進出息,虎毒不食子,周仁霖也不例外。

    片刻后,周仁霖下馬車,揮退車夫,憑朝廷命官的身份,信步踏入國子監。

    炎夏伊始,樹木蔥郁,花草繁盛,負手漫步涼爽林蔭甬道,不時可見三五朝氣蓬勃的書生結伴路過,他們雖不認識周仁霖,但觀其氣度風范,遂紛紛拱手問好,斯文有禮。

    周仁霖時不時點頭致意,甚至指點幾句功課,搏得書生感激或嘆賞,他得意之余,心情大好,仿佛回到年少雖清貧但踏實的寒窗歲月。

    哎,光陰似箭,回憶從前,竟恍如隔世呀。

    周仁霖唏噓感慨,寬袍緩帶,頗似淡泊學者,走著走著,他習慣性繞到國子監告示墻,興致勃勃,觀賞最新的優秀學子文章。

    嘖,辭藻華麗,言之無物。周仁霖不贊同地搖頭,移步,看下一篇;唔,言之有物,但筆鋒太過銳利,失之圓滑,此乃官場大忌。周仁霖又搖搖頭,再移步。

    上了年紀的讀書人,尤其科舉入仕的,多少有些好為人師的毛病。

    周仁霖逐篇鑒賞,均默默點評幾句,樂在其中。

    直到他在末尾角落發現容佑棠的文章。

    ?。?!

    這、這個——

    周仁霖如遭雷擊,雙目圓睜,瞪大眼睛看最后一篇。

    他尚未細看文章內容,觸動內心的,是容佑棠的字跡。

    一個人的字跡,不管如何勤學苦練、精益求精、乃至成為書法大家,他永遠還是他,執筆姿勢、橫豎撇捺鉤、落筆走筆停頓回鋒,時日稍長,即可形成個人固有的書寫習慣,或稱風格,某些特征一輩子改不了。

    容佑棠的書法啟蒙老師是容懷瑾。在母親手把手的教導下,他一練就是七八年,導致字跡總帶些許女性娟秀,哪怕后來由慶王手把手地教,也改不過來。

    而容懷瑾的字跡,周仁霖再熟悉不過,了解至深,哪怕閉著眼睛都能模仿,且惟妙惟肖。

    書法,是他生平最得意的本領之一。

    周仁霖嘴唇哆嗦,兩眼發直,盯緊容佑棠文章,不顧儀態風度,踮腳,整個人趴在告示墻上。

    他完全沒心思品評文章內容,一個字一個字地琢磨,拿出渾身本事研究推敲——

    直到看見落款“容佑棠”三字。

    棠。容懷瑾當年沖動私奔,悔恨終生,時刻想家、思念親人,她少女時的閨房廊下,栽種一叢月季、幾株海棠,故請求嵌入愛子名中,而周仁霖自知愧對,遂為庶子取名“明棠”。

    周仁霖記得非常清楚:

    約莫在明棠七八歲的一個清晨,他借考校孩子功課的理由,去探望容懷瑾母子,發現庶子的字跡總是不夠舒展雄健,就連“周明棠”三字,也寫得女里女氣。于是,他拿出父親威嚴,厲聲斥責,親自教導,然而,那“棠”字始終糾正不了,他后來發怒,拿竹板狠打其手心,把孩子打得哇哇大哭……

    一晃十年,容佑棠至今提筆寫“棠”時,仍帶有幼年某些特征。

    “明棠,你還活著?”周仁霖哽咽,不知不覺淚流滿面,欣喜若狂,這瞬間,他覺得人生豁然開朗!

    明棠還活著,那瑾娘也一定還活著吧?我知道,我就知道,她一定是心里怨恨,才帶著兒子避而不見,故意躲起來了!

    所以,我周仁霖并不是忘恩負義之徒,我沒有對不起恩師一家!當年暗派殺手的是楊若芳,我根本不知情……就算知情,我也攔不住那瘋女人,平南侯位高權重,一貫看不起人,我能有什么辦法?

    對,就是這樣!

    我何其無辜?白白背負罵名這么多年!

    瑾娘母子并沒有死,她好狠的心,把明棠改名叫、叫容佑棠了?哎,連姓也不隨我,隨她自己,真不像話,太胡鬧了。

    周仁霖喜極而泣,嗔怨惱怒,狀似瘋癲,甚至動手,想揭下兒子的文章拿回家細看,可轉念一想:不,不妥。

    我有苦衷,瑾娘也有苦衷,我們都怕楊若芳。那瘋女人,她若知道明棠還活著、而且進了國子監讀書、文章做得這么好——

    哎?

    周仁霖一拍額頭,這時才想起:那個和明宏爭執斗毆、據說是慶王男寵的小太監,似乎就叫容佑棠?

    怪道了!

    明棠真是、真是……他怎么能欺負兄長呢?他真依附慶王當了男寵?不然他怎么進的國子監?唉呀,楊若芳上回派鄭保暗殺,也不知他傷得如何……

    周仁霖恍然大悟,心潮澎湃,亢奮激動,但冥思苦想后,他決定暫隱瞞此事。

    免得楊若芳那瘋女人知情后又暗下殺手!

    他足足在國子監停留大半日,徘徊再徘徊,想方設法打聽了庶子許許多多,最終感慨“明棠兒肖我,此番不定高中”!他欣慰至極,歡天喜地回府,期盼妻子能在娘家長住,以方便自己暗中調查庶子現狀。

    孰料,次日下午就出事了!

    只不過,出事的是他自己。

    這天,蘇盈盈為確保安全,堅持外出看診,特地挑了城西一家名氣不大的醫館,嚴防楊若芳買通大夫暗害。

    周仁霖對兩個嫡子相當失望,故十分重視庶嗣,有空便陪同。

    “多謝大夫?!碧K盈盈垂首,她身穿寬大外袍,遮掩孕肚。

    “來人,給大夫奉上診金,抓藥回府?!敝苋柿貏偡愿劳?,蘇盈盈便狀似自然而然地說:“小燕,你去抓藥?!?/br>
    “是!”蘇燕如臨大敵,幾乎沾在大夫身上,嚴肅監督其抓藥,警惕戒備周家的兩個小廝。

    “爺,咱們回馬車等,好嗎?”蘇盈盈柔聲請示。

    周仁霖點頭,攙扶美妾走出醫館后堂隔間,頭疼嘆息:“盈盈,你不必如此擔驚受怕,我已嚴厲告誡過她們了?!?/br>
    “千錯萬錯,都是妾一人的錯,夫人和姑娘何錯之有?爺,您還是盡快接她們回家吧,妾心里委實不安?!?/br>
    前面小門出去,即是醫館前堂。

    “唉,我會處理,你別過度煩憂,以免影響孩子?!敝苋柿靥みM前堂,剛抬眼,竟看見一位故人!

    容、容——

    周仁霖瞠目結舌,驚慌失措。

    “確屬水土不服,幸已止住嘔吐腹瀉?!贝蠓驅捨炕颊吆?,又囑咐其叔父:“無需過于擔心,年輕人底子好,少食多餐、多休息,加以膳食調養,會康復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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