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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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壁w澤寧回以鄙夷一笑。 容佑棠氣得胸膛起伏,卻不能破口大罵,正僵持間,忽聽見前面傳來慶王的聲音:“八弟怎么在這兒?” 趙澤寧起身,開朗帶笑地回答:“哦,四哥禁不住熱鬧,我送他回去歇息了。我想小九有傷,應該也待不久,所以順路來看看他?!?/br> 容佑棠松了口氣,默默走向慶王。 “小九喝完藥,剛睡下了?!壁w澤雍溫和道:“八弟,父皇剛宣布年后擬建北郊軍營,快回宴廳去吧,父皇問起你了?!?/br> 趙澤寧一愣,欲言又止,最終說:“好吧,三哥,那我去旁聽湊湊熱鬧,明日再來看小九?!?/br> “去吧?!?/br> 目送八皇子離開后,容佑棠迫不及待想打聽北郊大營一事。 第26章 誰知慶王卻從懷里掏出個東西,塞進容佑棠手心,笑著說:“拿去,放在枕頭底下,壓祟辟邪,夜里睡覺就不會吧嗒嘴流口水了?!睉c王好笑地說,自顧自進屋去。 我睡覺沒有流口水……吧? 容佑棠愕然又尷尬,愣在原地,低頭細看手心:原來不是一個東西,而是好幾個紅封袋被揉成了一團。袋面都紅底挑金絲銀線,繡著龍鳳、龜蛇、雙魚、星斗等圖案,沉甸甸的,很有份量。 殿下竟然給我發紅封! 容佑棠唏噓感慨半晌,心里自然是高興的,但他沒想過全收下。 “殿下?”容佑棠原樣捧著一團紅封袋,小心翼翼地走,進屋尋人。 “唔?!壁w澤雍已除了外袍,端坐書案后,認真批閱公文,提筆寫字的手寬大有力,非常穩。 容佑棠上前,按例叩首說吉祥話:“值此辭舊迎新之際,特恭賀殿下新禧,祝您諸事勝意,鵬程萬里,大展宏圖!” “同賀?!壁w澤雍略抬手:“起來吧?!?/br> “謝殿下?!比萦犹陌鸭t封袋都放在書案一角,笑瞇瞇問:“我能不能拆開看看?” 趙澤雍奇異道:“你想拆就拆?!?/br> “其實,我很想知道宮里的紅封里頭都裝的什么?!蓖涟尤萦犹奶谷幌喔?,興致勃勃把全部小袋子拆開、把東西一一倒出來,排列整齊。 趙澤雍繼續書寫,頭也不抬地說:“無非金銀玉之類的東西罷了?!?/br> 容佑棠用指尖撥了撥,果然桌上一堆大多是金錁子,少數銀錁子和玉如意,均屬內造,精致華美,光燦燦,亮閃閃。 “咦?有個這樣的?!比萦犹哪闷饌€雕成斗劍式樣的玉佩,第一眼就看上了,立刻下定決心。 趙澤雍抬眼一看,莞爾道:“小九也喜歡那個?!倍穭τ衽迥藨c王府所出,是管家按照家主脾性,特意請工匠打造的辟祟品。 “嗯,我覺得這個好?!比萦犹男蕾p片刻,裝回紅封袋,直接收進懷里。然后把其它的也原樣裝好,推到慶王眼前。 “?”趙澤雍不解地抬頭。 “殿下,我有斗劍玉佩了,這些您賞給其他人吧。我一個新來的,怎能收這么好幾份?委實受之有愧?!比萦犹牟缓靡馑嫉亟忉?。 趙澤雍頗感意外,定定看著眼神清澈澄明的少年,后者并不回避,懇切對視。 “好?!壁w澤雍溫和笑起來,稱贊道:“本王賞罰分明,論功行賞,從沒有試探的意思。但你能這樣做,很不錯。人若能抵擋住物質的誘惑,大小能成事?!?/br> ……竟能說出這么些道理? 容佑棠摸摸鼻子,老老實實地承認:“咳咳,我只是想著自己初來乍到,壓根沒做多少事,全收下就太厚臉皮了?!?/br> “哦?”趙澤雍擱筆,愉快笑出聲,端起茶杯,好整以暇往后靠,戲謔道:“賴皮臉也會不好意思?郭小二已經多年沒紅過臉了?!?/br> 容佑棠悻悻然,謙虛表示:“可我哪能跟郭公子相提并論呢?” 誰知慶王更愉快了,笑聲渾厚有力,略帶磁性,難得的放松愜意模樣,劍眉星目,眼神深邃,高鼻梁,英武而極富男子氣概。他說:“唔,你要努力,爭取趕超子琰?!?/br> 容佑棠:“……”沒想到你是這樣的慶王! “那行吧?!壁w澤雍收起笑容,吩咐道:“其實大家都得了。既這樣,就把它們妥善分給貼身照顧小九的人。傳本王的話,就說九殿下傷勢恢復良好,特賞跟著伺候的人雙份?!?/br> “是!”容佑棠揣起紅封袋,立刻轉身去執行。 ——他年紀小小,家境一般,卻不貪財,這點十分難得。 趙澤雍滿意頷首,重新提筆批閱。 九皇子就在前面東廂房養傷,身邊日夜有人照料。容佑棠很快回轉,眉開眼笑地說:“殿下,都送出去了,他們很驚喜,托我給您帶好多吉祥話?!?/br> “唔?!?/br> 容佑棠回到外間,特別想細細打聽北郊大營一事,可探頭看看:慶王正在全神貫注地處理公務,表情嚴謹肅穆,這種時候不能一再打擾。 哎~ 容佑棠只能按捺下著急,落座羅漢榻,掏出斗劍玉佩把玩,打發時間,后來干脆躺下去,閉目養神。反正只要別發出噪音,慶王就不會過問。 同時,趙澤雍也很快習慣了外間有個安靜機靈的小廝。大半個時辰后,他處理完全部公文,捏捏眉心,端起茶杯,皺眉又放下,說:“倒茶?!?/br> “……”外間悄無聲息。 “倒茶?!壁w澤雍重復,略提高音量。 “……哦!來了來了!”容佑棠從淺眠中驚醒,趕緊從外間端了溫著的茶水進去。 此時已是亥時末,本該靜謐安寢的皇宮卻仍四處燈火通明,隱約可聽見人來人往。 “睡著了?”趙澤雍接過茶水。 “迷糊了一會兒?!比萦犹牟缓靡馑嫉卣f。 “你們家除夕夜不守歲?”趙澤雍親自把文書分類歸置、疊好,用鎮紙壓著。 “守啊?!比萦犹脑捯粢晦D:“不過,我一般只守上半夜?!?/br> 趙澤雍站起來,緩緩舒展活動筋骨,說:“小九年年吃完除夕家宴就睡著了,子時的炮竹都吵不醒他?!?/br> 容佑棠樂呵呵夸獎:“九殿下好睡眠啊,那樣才能健康成長的?!?/br> “哼?!壁w澤雍暼一眼容小廝:“吉祥話留著明兒年初一說,以你的口才,應該能得一車的賞?!?/br> “……”容佑棠被噎了一下,迅速反應過來:“這宮里除了殿下,我再不敢私自接誰的賞!” 雖是融洽閑聊,但也得小心,切忌口無遮攔,避免禍從口出。容佑棠當然不可能真正松懈,畢竟對方是慶王。 果然,趙澤雍欣然說:“你明白就好?!?/br> 皇宮有皇宮的規矩,臺面上的、暗地里的,很多只可意會不可言傳,關鍵還得靠個人謹慎。 氣氛不錯,適合打聽! 于是容佑棠故作好奇問:“殿下,宮里不用守歲嗎?” 趙澤雍挑眉:“終于憋不住了?本王一回來你就想問了對嗎?” “殿下英明,小的萬分佩服!”嗯,擔任小廝書童,關鍵是要厚臉皮,內向膽怯清高者,是吃不上這碗飯的。容佑棠自我勉勵鞭策。 趙澤雍看起來心情不錯,不疾不徐道:“當然要守歲,如今他們應該在儲元殿內吃酒聽戲吧?!?/br> “那您……?” 趙澤雍喝了口茶,理所當然道:“小九有傷,如何禁得住那等鬧騰?本王身為其胞兄,自然應該好好照顧他,家里沒有不理解的?!?/br> “殿下,可您不是說陛下召人在討論擬建北郊大營嗎?”容佑棠都有些皇帝不急那什么急了。 您就不緊張、不在意、不好奇? “除夕之夜,頂多大概宣布一下,你以為能當堂打起來、爭個頭破血流?”趙澤雍問。 “呃,這倒沒有?!比萦犹脑G訥地說:“我只是想著您怎么沒像八殿下說的那樣,去‘旁聽旁聽、湊湊熱鬧’?!?/br> “此等大事,肯定要拿去朝堂上討論,今夜的熱鬧,不湊也不妨事?!钡崞鸢说?,趙澤雍的好心情不由得受到影響。他沉吟片刻,問:“老八都跟你聊什么了?” 想起八皇子,容佑棠的好心情也受到了影響。而且他還不能怎么樣,免得自己越發像個吹枕頭風的男寵……呸!什么亂七八糟的想法?容佑棠深呼吸,忙正色稟明:“回殿下,八殿下只是坐下閑聊幾句,剝了幾個榛子吃,然后您就回來了,他沒說什么?!?/br> 憶起無意中撞見的殘忍虐殺一幕,趙澤雍心里總有些不踏實。但八皇子是他用心幫扶的弟弟,對方也一貫聽話好學,趙澤雍當然希望對方能積極上進、身心健康地成長。 但會不會為時已晚?畢竟他年后都十八了。 趙澤雍無奈地嘆口氣。 慶王在沉思,容佑棠沒好催促打斷。但余光一掃,卻看到門口有幾個猶豫的下人。 容佑棠輕輕走了出去。 “公子,勞煩您轉告一聲:陛下親賜年糕與湯圓,寓意團圓吉祥年年高,吩咐貴人們都用一些?!?/br> “好,我這就去通報,幾位稍等片刻?!弊蠓膊辉?,容佑棠的身份也沒個定性,但眾人都待他客氣有加。 容佑棠簡要稟明后,趙澤雍點頭,心不在焉地吩咐:“進來吧。另外,小九的那份送去東廂房,給他沾沾唇,討討喜氣?!?/br> “是?!?/br> 片刻后,兩份香氣四溢的糕點擺在了外間桌上。長夜漫漫,子時將近,腹中有些饑餓了。 “殿下,用一些吧?”容佑棠在外間問。 趙澤雍踱步出來,落座,抬眼一掃容佑棠:“坐吧。知道你做夢都想家,皇宮雖比不得家里,但過年風俗總是相似的?!?/br> 慶王粗中有細,面冷心不冷,說出來的話極熨貼。 “……多謝殿下?!比萦犹恼嬗行└袆恿?,也不推辭,道謝后就座,這才發現,食盒里是備了兩份食具的。 “你家里也吃這些嗎?”趙澤雍碰也沒碰湯圓一下,只意思意思夾了炒年糕吃。 容佑棠猜測對方不喜甜。 “吃啊。我家湯圓是芝麻花生餡兒的,年糕用蟹炒,可香了!”容佑棠美滋滋地介紹。 慶王抬頭,隨意又問一句:“那老家呢?” 老家?老家?。?! 剎那間,容佑棠后背冷汗都冒了出來,險些沒繃住臉皮,幸虧他一貫有些急智,且事先做足了準備!容佑棠笑臉慢慢變作傷感,落寞緬懷地說:“老家???老家又不同了。從前的年糕,是我娘用五花rou和酸筍炒的,加辣椒、蒜蓉姜蔥和豆豉,一口氣吃一碗都不膩。京里人多半吃不慣的,那味道有些重?!?/br> 這倒不算全說謊。因為容母生前確實年年親手炒制家鄉風味的年糕給兒子吃——問題是:容佑棠如今對外宣稱來自江南凌州,因家鄉遭遇水患,不幸成了孤兒,被人販子賣到京城,最終被容開濟收養。 事實上,他是周仁霖的庶子,土生土長的京城人。 真實身份如同一把閃著寒光的鋒利鍘刀,時刻懸于容佑棠后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