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侯貴平死前和岳軍多次發生沖突,岳軍揚言要弄死侯貴平,你說侯貴平強jian了你,以你和岳軍的關系,你自然會把這件事告訴岳軍,他懷恨在心,所以跑去殺了侯貴平,對不對!” “不是不是,他沒有殺侯貴平?!?/br> “這件事你也知道,你也有份,對吧?” “沒有沒有,不關我們的事,侯貴平真的不是他殺的!”丁春妹緊張地叫起來。 江陽一動不動盯著她:“那是誰殺的?” 丁春妹慌忙低下頭:“我不知道?!?/br> 此后,無論江陽怎么問,丁春妹始終否認她和岳軍殺了侯貴平,在誰殺了侯貴平這個問題上,她堅稱不知道。 一個多小時后,朱偉滿頭大汗地趕回來,把江陽拉到一旁,低聲道:“岳軍堅稱孩子是撿來的,還去民政局辦過收養手續,是用他父母的名義,不過很奇怪,派出所戶口登記里,這小孩沒姓岳,姓夏天的夏?!?/br> “為什么?” “不知道,這孩子戶口是冬天上的,又不是夏天撿來的,岳軍只說他有個朋友姓夏,當孩子干爹,所以跟著他朋友姓。這事先別管了,我剛才問了旁邊的幾戶人家,他們說丁春妹從來沒來借過熱水,農村最不缺的就是柴火,哪里會沒熱水?!?/br> 江陽心領神會。 朱偉轉過身,望著坐立不安的丁春妹,肅然喝道:“周圍那幾戶人家都問過了,你從來沒有向他們借過熱水,你撒謊!” “可能……可能隔了幾年,他們忘記了?!倍〈好眠B忙想出這個理由。 朱偉冷笑:“是嗎?可是岳軍在派出所交代了一些對你很不利的事情?!?/br> 他們注意到丁春妹的神情更加慌張了。 江陽輕輕握住了拳,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說實話!侯貴平到底有沒有強jian你!” 丁春妹臉色一瞬間慘白,嘴角微微抖著。 看到這個表情,兩人都是一喜,江陽是根據丁春妹撒謊說借熱水這一點,懷疑強jian一事很可能存在隱情,于是故意試探,她這副表情毫無疑問證明猜測是對的。 江陽更加有信心了:“他說你報了假警,此外,他還交代了一些事情,我們要跟你好好核實,你不要想著繼續隱瞞了,他都招了,你坦白交代會從寬處理。否則——” “我……”丁春妹眼睛一紅,忍不住哭了出來,“我沒想到事情會這樣,我真沒想到侯貴平會死?!?/br> 第三十章 在朱偉和江陽的連番攻勢下,丁春妹這位并沒有多少應付調查經驗的農村婦女的心理防線很快崩潰,交代了當年的真相。 當初岳軍給了丁春妹一萬塊錢。 2001年的時候,一萬塊錢還是很值錢的,在縣城上班的普通人工資是四五百,一萬塊差不多抵普通人上班兩年的收入,對農民而言則更多。岳軍要丁春妹做的事很簡單,勾引侯貴平睡覺,然后到派出所告他強jian。 對丁春妹而言,勾引侯貴平睡覺不為難,她年輕守寡,又有姿色,總有年輕人來勾搭,貞節牌坊是不用立的??墒桥芘沙鏊鎸Ψ綇妀ian這事,丁春妹猶豫了,這是誣告,誰愿意沒事跑派出所找麻煩? 岳軍幾句話就打消了她的顧慮:只要侯貴平和她睡了,誰能證明她是誣告?只要一口咬定侯貴平強jian就行了,派出所肯定向著本地人,哪能幫外地人?何況,簡簡單單的一件事,一萬塊到手,這個誘惑實在太大了。 丁春妹唯一的顧慮是侯貴平拒絕她,但岳軍說侯貴平喝了酒,酒里有藥,他又處于欲望最強的年紀,獨自待在他們這窮鄉僻壤的,這捆柴,一點火準著。 那天晚上岳軍找到她,說侯貴平把酒喝了,讓她現在過去。她去找了侯貴平,借口借熱水,進屋勾引侯貴平,于是就和侯貴平發生了關系。她按照岳軍的吩咐,用毛巾擦了些侯貴平的jingye,帶了回來。 朱偉和江陽聽完這段講述,震驚了。 他們馬上推斷出下一個結論:在侯貴平屋內發現的女孩內褲上的精斑,就是那塊毛巾擦上去的。 先拿到jingye,再謀殺侯貴平,然后栽贓,這是一個完整的局??! 江陽強壓著心頭的驚怒,這件事太恐怖了!在警察去找侯貴平前,侯貴平已經被人帶走殺害了,而歹徒把帶著精斑的女孩內褲藏在了他室內,將性侵女孩導致其自殺之罪嫁禍給侯貴平。而此前從女孩體內提取的精斑在公安局里丟失,使之無法與侯貴平比對,才讓嫁禍順理成章。此案再次超出了他的想象。 膽大包天! 朱偉緊握著拳頭,嘴唇顫抖著問:“這一切都是岳軍指示你干的?” 丁春妹老實地點頭。 “侯貴平是岳軍殺的?” “不是不是,”聽到這個問題,丁春妹連連搖頭,“侯貴平在水庫被找到后,岳軍也很害怕,跟我說,他不知道侯貴平會出事,鬧出人命來,他也嚇壞了?!?/br> 朱偉慢慢凝神盯住她,道:“一萬塊錢是岳軍給你的?” “對?!?/br> “這錢是他自己的嗎,還是哪來的?” 丁春妹慌張道:“我不知道?!?/br> “你和他相處好幾年了,這件事你怎么可能沒問過他,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你別問我,你去問他吧?!?/br> 朱偉怒喝道:“他我自然會問,你現在給我交代清楚,這錢到底是誰出的!” 丁春妹無言以對,過了一會兒,她雙手捂起臉,用出女人最原始但最經典的一招,大哭起來。 女性天生擅長哭,尤其在與異性吵架的過程中。 哭大體有兩種,一種是情緒性發泄,真受了委屈,表達內心痛苦,老娘命比紙薄,怎么遇到你這樣的臭男人;一種是技術性防御,比如男女朋友吵架,女方明明理虧,但只要開始哭,最后都會發展成男方理虧,主動道歉而告終。許多男性朋友對此總是束手無策,其實辦法很簡單,你可以心里罵娘,但只要表面上道個歉,最后開一堆空頭支票,對方準能破涕為笑。 朱偉還有個更直截了當的辦法,他喝了句:“號個屁,再浪費時間,現在就把你帶看守所關起來審!” 丁春妹馬上止住了哭。 “說,誰出的錢!” 丁春妹哽咽著,顯得萬分猶豫:“我……我問過岳軍,他說,他說這件事千萬千萬不要傳出去,我們得罪不起,要不然下場跟侯貴平一樣?!?/br> “我問你,他們是誰!” “我……我不是很清楚,聽岳軍提過一次,好像……好像是孫紅運的人?!?/br> “孫紅運!”朱偉咬了咬牙,手指關節捏出了響聲。 江陽對這個名字倒是第一次聽說,但看朱偉的樣子,他顯然知道這人。 朱偉深吸一口氣,又問:“那塊毛巾去哪了?” “我拿回毛巾后,先趕回家,岳軍看到我拿到了毛巾,就給他們打了電話,他們讓他馬上就把毛巾送過去?!?/br> “后來你過了多久去報的警?” “岳軍回來后,就讓我一起在屋里等著,大概過了一個小時,岳軍接到他們電話,讓我馬上去報警?!?/br> 江陽思索著這些信息,顯然,對方拿到毛巾后,趁jingye未凝固涂到了女孩內褲上,然后去侯貴平宿舍下了手,布置妥當后,讓丁春妹去派出所報警,一切都在計劃中! 問完后,江陽把筆錄遞給丁春妹,讓她把筆錄抄一遍,做成認罪書。 這時,他看到朱偉緊皺著眉頭,兀自走到門口,點起一支煙,用力地吸著。他也跟了出去,道:“怎么了?是不是……你剛剛聽到孫紅運這名字,好像神情就不太對勁?!?/br> 朱偉眼睛瞪著遠處天空,猛抽了幾口煙,又續上一支,惱怒地點點頭。 江陽狐疑問:“孫紅運是誰?” 朱偉冷哼道:“縣里一個做生意的?!?/br> “這個人是不是比較難處理?” 朱偉深吸一口氣,過了許久,才嘆息道:“這人聽說年輕時在社會上混得很好,黑白通吃。九十年代我們縣里的老國營造紙廠改制,當時資不抵債,孫紅運把造紙廠收購了,我想你也猜到了,那家造紙廠后來改名叫卡恩紙業。被他收購后,廠里效益越做越好,成了縣里的財政支柱。就在幾天前,卡恩紙業在深交所上市了,不光是平康縣,這可是金市第一家上市公司?!?/br> 江陽沉默著不說話。平康縣最高的一座樓就是卡恩集團的,最大一片地也是卡恩的。金市位于浙西,多是山區地形,經濟遠比不上浙江沿海的那幾個城市,平康縣自然更加落后。而卡恩是全縣最大的企業,貢獻了縣財政三分之一的收入。里面更是有著幾千名員工,是關乎社會穩定的基石??ǘ髟谏罱凰鶔炫粕鲜?,市領導班子集體到了縣里慶祝,全縣都在熱烈宣傳。 如果是卡恩的老板孫紅運涉案,這個時候抓了老板,會怎么樣? 金市唯一一家上市公司,剛上市老板就被抓?廠里還有幾千個員工,這在領導看來,是影響社會穩定的大事。 怎么抓? 縣公安局會批嗎?市公安局會批嗎?政府班子會同意嗎? 江陽瞬間感到前所未有的困難。仿佛前路一片渺茫,就算現在眼睜睜看到孫紅運親手殺人,要辦他恐怕也要頗費周折吧。 這時,朱偉接到一個電話,掛下后,回頭道:“局里通知我晚上要抓捕一個盜搶團伙,我先走一步。你留在這等她寫完材料,人先不用帶去派出所,你是檢察官辦不了公安的手續,諒她一個女人也跑不了。等過幾天抓捕行動處理完了,我再來找你?!彼D了頓,胸膛起伏著道,“管他什么上市公司老板,這么大的刑事命案一旦證據確鑿,天王老子也保不了他,看著吧!” 第三十一章 接下去的幾天,江陽打過幾次朱偉手機,他總是關機,只有一次回復他正在帶隊日夜蹲點抓捕犯罪團伙,等過幾天再找他。 而從妙高鄉回來,知道了孫紅運這個名字后,江陽每天上下班,都會繞一圈遠路,經過卡恩集團的大樓。 他并不指望朝里張望一眼能發現什么線索,只是自從知道孫紅運涉案,他本能地想親眼看一看孫紅運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不過未能如他所愿,他一次也沒見過孫紅運,可是有一天下班回家的路上,他看見岳軍抱著那個疑似拐來的小孩從卡恩大樓走出來,他心中莫名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第二天他坐上中巴車重新回到妙高鄉,找到了丁春妹的小店,卻見店門緊閉,敲了好一陣,無人應答,向旁邊鄰居一打聽,得知丁春妹這幾天都沒開過店門,像是不在家。 畏罪潛逃! 他急忙掏出手機打給朱偉,幸好朱偉此刻手機開著。 “丁春妹家里沒人,旁邊鄰居說她這幾天都不在家,怕是潛逃了!” 朱偉做夢也沒想到丁春妹這一個女人會選擇潛逃,她雖然報假警,但侯貴平不是她殺的,那天他們也向她宣傳了政策,她的行為雖然屬于犯罪,做偽證,但性質并不嚴重,主觀上并未預料到侯貴平會死的結果,并且有主動交代的從寬情節,只要她將來出庭作證,檢方會建議法院用緩刑。 可是她卻潛逃了! 一個可以適用緩刑的證人,卻選擇了最笨的方法,逃跑! 朱偉連忙叮囑:“你等著別走,我馬上帶人過來!” 一個小時后,朱偉開著警車,帶著兩名刑警和陳明章趕到丁春妹家門口。 江陽奇怪地問:“陳法醫來是……” 朱偉冷聲道:“跟你打完電話后,我細想這事情蹊蹺,我不相信丁春妹會為這事潛逃當通緝犯,老陳聽了后說他來現場看看?!?/br> 朱偉打電話叫來了鎮上的派出所警察做見證,他們撬開了小店的木門,初一看就覺得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