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江陽勸說道:“張老師也沒惡意,畢竟是他先發現了侯貴平案子的疑點,他只是個大學老師,能做的很有限?!?/br> “他第一時間發現疑點,可是什么也沒做,這有什么用?如果他第一時間舉報,說不定第一時間就能重新立案調查,說不定早就真相大白,還需要拖到幾年后調查?無非是他怕自己惹上麻煩,可死的是他的學生,這樣的大學老師,哼,我看也就這樣了!”朱偉憤憤不平。 李靜的臉上陰晴變化著,默不作聲。 過了一會兒,吳愛可岔開話題:“雪哥,現在追究這些也沒用,我們得想個辦法看看怎么查幾年前的案子,只要證據拿出來,翻案、抓獲真兇都是遲早的事!” 朱偉伸出大拇指:“果然是檢察長的女兒,一身正氣,比什么大學老師高明得不知道到哪里去了?!?/br> 吳愛可連忙謙虛道:“哪里哪里,比起平康白雪,我只能站在雪山腳下抬頭仰望了?!?/br> 四人都不禁笑起來,剛才沉悶的氛圍一掃而空。 朱偉指著侯貴平的信:“你現在有了男朋友,留著侯貴平的東西也不合適,不如這份東西讓我保管吧?” “當然,”李靜點頭表示感謝,“侯貴平的案子,就全拜托你們了?!?/br> 朱偉眼睛一瞪:“什么話!查清這案子的真相,本就是我們的工作?!?/br> 第二十六章 趙鐵民帶著嚴良進到審訊室后,轉身關上門離去,張超奇怪地看了他們一眼,臉上卻露出了微笑:“嚴老師,今天就我們兩個?” 嚴良點點頭,同樣微笑地望著他:“對,就我們兩個?!?/br> “這好像不符合審訊規定?!?/br> “所以,今天不是審訊,也不需要做筆錄,只是我們倆之間的一場私人談話,談話內容我會有選擇性保密,包括對剛剛那位趙隊長?!眹懒贾钢^頂的監控探頭,“監控關了,探頭對著空白處,拍不到你,也沒有錄音,如果你依然有所懷疑,我可以讓警察暫時解除你的限制,搜我的身?!?/br> 張超身體向后微仰著,面無表情地觀察了對方一會兒,突然從容地笑起來:“不用,我深信不疑?!?/br> “很好,”嚴良緩慢地點頭,認真地看著他,然后依舊緩慢地問:“你到底是什么動機?” “我不明白你說什么,我是冤枉的,我沒有殺人?!?/br> “我從沒懷疑是你殺害了江陽,只是……”他略一沉吟,忽笑道,“好吧,這個問題留到最后再問。我們先聊聊,江陽是個什么樣的人?” “一個檢察官中的敗類,一個受賄、賭博、保持不正當男女關系的前公務員?!?/br> “既然人品這么壞,你又為何要交這么個朋友,又借錢幫他?你可是個事業有成家庭幸福的大律師,人以群分說不通?!?/br> “我博愛,普度眾生嘛?!?/br> 兩人同時大笑起來。 嚴良饒有興趣地望著他:“侯貴平也是你的學生,侯貴平是個什么樣的人?” “你的印象呢?” 嚴良盯著他:“你在試探我們的調查進度吧?” 張超沒有說話。 “我們已經找過陳明章,知道侯貴平是被人謀殺,而不是自殺,但是僅有的案件材料里,沒有記錄他死亡前后發生了哪些事。我想最直截了當的辦法是來問你?!?/br> 張超依然望著他沒有說話。 “你不需要試探我的誠意,我是個大學老師,并不是警察,更不是官員,我的工作,只是尋找最后的真相?!?/br> 張超慢慢地挺直了身體,開口道:“侯貴平是個好人,一個正直、善良、陽光的孩子。那會兒他在妙高鄉當支教老師,遇到他的一位女學生自殺,而且他發現,女生死前曾遭人性侵,此后,他一直在舉報,直到他死?!?/br> “他在舉報誰?” “一個當地的小流氓?!?/br> “警察查了嗎?” “查了,不過比對過精斑,不是?!?/br> 嚴良思索了一會兒,微微皺眉:“既然舉報的內容不實,那么最終性侵女生的犯罪者就任他舉報好了,為何要冒險把侯貴平殺了呢?” 張超笑著搖搖頭,沒有答話。 “你知道答案?” “知道?!?/br> “現在還不能告訴我?” “現在沒必要說,你遲早會知道的?!?/br> 嚴良沒有勉強他,笑了笑:“那我就不急于一時了。我們來談談另外一個人,李建國,你一定知道他吧,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張超輕蔑一笑:“侯貴平的尸體被發現后,李建國第一時間下結論是侯貴平死于畏罪自殺,江陽得到尸檢報告后,要求立案復查,他也是百般阻撓,最后在江陽的各種努力下,才重新立案。至于李建國究竟是為了破案率、個人面子,或者是為了某些其他目的,我沒有任何證據,就不作衍生性猜想了?!?/br> “照你的表述,當年的江陽是個正直的檢察官,為什么會變成后來這個樣子呢?” 張超笑起來:“如果僅僅幾份材料就能看出這是一個什么樣的人,那么對人的定性未免跟那些材料的紙張一樣,太單薄了?!?/br> 嚴良點點頭:“我明白了?!?/br> “你早晚會明白的?!?/br> 嚴良吸了口氣,道:“不如回到我們最初的問題。如果僅僅是平反案子,根本不需如此大動靜。如果想讓當時的罪犯和責任人伏法,也沒必要繞這么大圈子。我實在不理解,你的動機到底是什么?換句話說,你最終想讓我們怎么樣?” 張超笑了笑:“你們繼續查下去,很快會知道我想要什么?!?/br> “我知道是這樣,不過給點提示會更快吧?”嚴良調侃著。 張超思索片刻,道:“最了解江陽的人,是朱偉,你們可以找他談談?!?/br> “朱偉是什么人?” “平康白雪!” 第二十七章 2004年的夏天,江陽第一次來到妙高鄉。 他們一行三人,朱偉還帶著一個入職不久的年輕刑警,專門負責記錄,因為調查至少要兩個警察同行,否則結果無效。 頂著熾熱的太陽,站在公交車下車口,望著面前多是破舊房子的妙高鄉,江陽不由感慨:“果然是貧困山區啊?!?/br> 相比周圍近乎原生態的環境,他們攜帶的手機、筆記本電腦等現代工具,顯得格格不入。 朱偉笑道:“比我幾年前來時有進步,你瞧,那邊有好幾棟水泥房了,過去這里可全都是黃泥房?!?/br> 江陽抹了抹頭上的汗珠,感到吸進的每口氣都是火燒過的,抱怨著:“小雪啊,你要真是白雪該多好啊,這天氣烤死人了?!?/br> 朱偉拍了下他腦袋:“你們檢察官辦公室坐慣了,哪里知道我們一線調查人員的苦,今天已經很好了,我們是去找活人談,這天氣要出個命案,跟死人打交道,那才叫慘。走吧,早點找到人問完情況,要是晚了沒回去的公交,怕得找農戶借宿了。鄉下跳蚤多,你這細皮嫩rou的吃不消。先去找那個報警說自己被強jian的寡婦丁春妹吧?!?/br> 他們倆此前商量過怎么調查這起案件,發現困難重重。 物證方面,只有尸檢報告證明侯貴平并非死于自殺,其他一概沒有??删烤拐l殺的?不知道。就算是岳軍殺的,他們也沒證據。 所以只剩下人證了。 他們相信這起案子牽涉眾多,肯定會有相關人證。只要找出人證,再進一步調查,自然會有物證冒出來,到時收集齊所有證據就行了。 經過簡單打聽,他們很快問清了寡婦丁春妹的家。她家離學校不遠,開了爿小店,賣些食品飲料和兒童玩具等雜貨。 柜臺里沒人——除了一個兩三歲的小男孩,小男孩正專心致志地研究手里一個會發光的溜溜球。 江陽朝里喊了句:“有人嗎?” 男孩抬頭看到他們,立馬轉身跑進屋,一邊大聲喊著:“mama,mama,有人來買東西?!?/br> 聽著孩子喊丁春妹mama,兩人心下一陣疑惑。 轉眼間,孩子跟著一個婦女走了出來,婦女大概三十多歲,穿了件白色的t恤,身材豐腴卻不失婀娜,面容比一般農村婦女好看多了,看著他們用土話問:“要買什么?” 江陽用普通話回答她:“拿三瓶雪碧,再拿三支棒冰?!?/br> 他自己開了冰柜,拿出東西,給了錢。 婦女聽他是外地口音,好奇問了句:“你們是販子吧,這季節來收什么?” 朱偉掏出警官證,在她面前晃動了下:“我們不是販子,是警察?!?/br> 婦女微微一愣,笑了笑,沒有答話。 朱偉從江陽手里接過棒冰,邊吃邊問:“你是丁春妹吧?” “對,你們認識我?”她有些忐忑,無論誰面對警察找上門,都會忐忑。 朱偉指了指她身邊的男孩:“這是你的小孩?” “對?!?/br> “什么時候生的?” “這……” “你這幾年好像沒有結婚吧?” “是……” “是你生的嗎?” “我……”丁春妹有些驚慌。 “你這小孩怕是——” 朱偉話說到一半,被江陽打斷:“你讓孩子回屋子后面玩會兒,我們有話問你?!?/br> 丁春妹唯唯諾諾地應承,拿了支棒冰,哄孩子去屋后自己吃去。 待她回來后,江陽道:“聽說農村有很多買小孩的,你這孩子該不會是從人販子手里買的吧?” 丁春妹連忙搖手否認:“不是不是,不是買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