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 病房門一關上,程意意的笑容便漸漸沉了下來。 昆南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也不再提宋安安,起身去給她倒熱水吃藥。 程意意卻在這時候突然發聲喚他,“昆南?!?/br> “什么?” “把你知道的那些顧西澤的女朋友都和我說一遍吧,我突然又想聽了?!?/br> 昆南放下杯子,動作頓了頓,沒有回頭。 “我知道的,無非也是那些媒體報道出來的。你走之后,我和他便沒有多少往來了?!?/br>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程意意覺得昆南的聲音聽著有些澀。 “意意?!?/br> 他喚了她一聲。 “恩?!?/br> “所以就算是他真的換過這些女朋友,你也還要和他和好嗎?” “你怎么了,昆南?”程意意疑惑去看他。 昆南背對著,程意意看不清楚他面上的神情,也無從猜測。 “沒怎么,”昆南端著杯子轉身,把藥放在程意意面前,“吃藥吧,你吃完藥我也該走了?!?/br> 見程意意還是一動不動盯著他看,他突然惱了,雙手蒙上她的眼睛。 “別看了,他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你若想知道,可以自己去問他?!?/br> 程意意再睜眼,昆南已經大步離開了病房。 好似身后有人在追他。 …… 昆南也不知道。 程意意在沙發上坐下來,心里裝著事情,她也無暇顧及昆南的情緒。盯著看了一會兒桌上的果籃,掏出了手機來。 搜索引擎是人類歷史上偉大的發明之一,她只輸入了“顧”這個字,下列的備選項里便出現了“顧西澤與宋安安戀情慘遭第三者插足”“顧西澤歷任女友盤點”這樣的字眼。 其中那個第三者插足的詞條前方還帶著紅色的hot,是今日熱點詞條。 程意意手一滑,便點開了。 幾十條報道,無一例外配了圖。 程意意還沒點開大圖看,便一眼認出了照片中的自己。 她在酒店門口,從邁巴赫下車。 校慶的那天晚上。 程意意還沒來得及消化那晚她坐的是顧西澤的車,轉念便想到……不會那么戲劇,她被刻畫成第三者了吧? 第17章 17 照片使用遠景鏡頭拍攝,又是在夜晚, 照片像素不大清晰。 能看清楚程意意從邁巴赫上下車來, 只因背景剛好在酒店門口,時間是凌晨幾點, 無端便生出曖昧來。 程意意那晚在會場的衛生間里卸了妝,素面朝天, 大波浪胡亂披散著,眼睛半睜半閉, 還裹著厚羽絨服, 曲線全無。 程意意覺得自己平日里還挺上鏡的,這次看來看去, 卻覺得圖片上的人只有那雙腿還能看。 真是夠丑的。 她嘀咕一聲, 繼續往下劃看, 卻又看見了另一段視頻。 依舊是在酒店門口, 她穿著駝色修身版羊絨大衣,手里抱著顧西澤的外套, 直到顧西澤的歐陸停在她面前,視頻戛然而止。 這段視頻倒是為她的美貌正了名,只是兩次被拍都在酒店門口,編者的行文中便帶了引導偏向, 影后的能量又不容小覷,評論區首頁幾乎被粉絲刷了屏,再往下看,大都是一些不堪入目的話了。 許多人認定顧西澤與宋安安戀愛在先, 程意意這個插足者即使長得再漂亮,也都不可原諒。 其實幾年來娛樂版有關顧西澤的新聞不少。這樣年輕英俊的商業巨子便是瀏覽和點擊的保障,標題里只要一打上顧西澤三個字,點擊就會暴漲。就算簡單報道幾句當天顧西澤的午餐吃了什么,也有大批少女心的腦殘粉們買賬。 紙質傳媒和雜志上是沒人敢放,網上這些邊角小料可就層出不窮了。有時顧西澤就是去喝杯咖啡,也能被網上媒體描述出他與端杯子的咖啡廳服務員一段不得不說的浪漫戀情來。 其實顧西澤要是和這些媒體較個真,倒也沒人敢再寫??蛇@些年來,他對待這些網絡媒體幾乎是放縱的態度,愛怎么寫怎么寫,他從不看在眼中,也從不回復。 程意意覺得她是永遠學不會豁達了,她就是這樣小心眼。 她把評論區的熱評一條一條往下拉,犯了強迫癥一般,逼著自己一定要看完。 只要看到夸她漂亮替她說話的,動手點贊。 只不過那樣的評論極少。 只因照片才剛剛爆出來,媒體們也還沒來得及深挖程意意的背景。 不過大家倒是都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以往顧西澤需要帶女伴出席的社交場合,帶上的無一不是秀發黑長直、桃花眼、長著甜美虎牙的女人。 宋安安就是最好的例子。 身為明星,她換過很多發型來拍電影和走紅毯,可私底下,她永遠以清純的長直發示人。 大家漸漸都接受了顧西澤尤其偏愛黑長直和小虎牙、桃花眼這一設定,與顧西澤見面前先把自己朝他喜歡的模子里打扮。 而這個女人不同,她的頭發是精致的空氣感大波浪,牙齒整齊,身材高挑纖細,跳出了顧西澤歷任緋聞女友的模子,卻也比顧西澤歷任緋聞女友都更漂亮。 更何況,在眾多網友看來,他們這次是被拍到了酒店門口的實錘。 宋安安這個正牌女友都只見過兩張共進晚餐的照片呢。 …… 任網上風云變幻,顧西澤這時卻是不知道的。 他凌晨四點鐘起床,工作了一整個上午,將手中的事情告一段落,便馬不停蹄回到家中廚房,給程意意做水煮rou片。 一個家族,若非沒有底蘊,絕無可能將輝煌延綿百年。顧家重視對子弟的教育和歷練,年青一代大多早早學會了獨立,更遑論身為嫡系長孫的顧西澤。 高中畢業的時候,他便一個人從老宅里搬出來,在麗茲的公寓里獨自生活。 顧西澤極度不喜歡私人領域被人侵犯,也因此,在這間帝都的頂級公寓,除了張儀過來打掃衛生和做飯,平日里再沒有其他人能夠踏足。 不,準確地說,也是有一個人來過的。 從前的程意意。 她不僅人來,還將她的一切也帶來,然后霸道地安置在這一方天地里。 書架上的那盆多rou在五年里不斷分株繁殖,如今占滿了大半個陽臺。 灰色沙發上極不搭調的五顏六色的抱枕,他雖覺得礙眼,卻也從未有過,哪怕是一次、想要換掉的念頭。 衣帽間里女主人的衣物飾品平整如新,如果忽略那五六年前的款式,大概會有人以為她從未離開過。 愛一個人的時候,恨不得把自己的全部與她分享,盼望著把她的世界和自己的人生糅在一起,讓心靈與身體全部契合,直至難以分割。 她離開的時候,盡管再難受再生氣,卻也還是舍不得將她從世界里剝離。 那太血腥也太殘忍。 如同親手去斬斷自己已經生長齊全的血脈。 顧西澤是理智又嚴謹的理科男,可愛情有時候毫無公式般的推理性和邏輯性可言。 他也無法用更貼切更合適的言語去描述那樣奇妙的感覺。 倘若非要舉例形容,大概是那種——看報表到凌晨兩點半,偏頭看到她在身側安詳地睡熟,便能夠沉下心來,安定又平和的幸福感。 晨起的早安吻能讓他保持一整天的心情愉快。 簡單的肌膚相親、耳鬢廝磨也能讓他得到靈魂與身體巔峰的極致快感。 所有的規矩和底線都在她委屈受傷看著他的時候一再退讓,甚至還想要為她做得更多。 那樣的感覺,在后來漫長的等待里,他再難體會。 …… 顧西澤許久沒有進過廚房了。 仔細回憶,上一次,似乎已經能追溯到程意意還沒有離開的時候。 她的臭脾氣一堆,愛漂亮、心眼小、總撒謊騙他,不會做飯偏偏還饞得要命。 念書時候雖然也忙,但總體還是比如今清閑得多。她鬧起來肚子餓,他就算在工作,也只能認命挽起襯衫衣袖,洗手作羹湯。 有時候,顧西澤會為自己感到不可思議。都不知道他怎么就在不知不覺中容納了她這些毛病,不可救藥地還覺得可愛。 重新拿起鍋和鏟子,他顛了幾下,試圖找回記憶中的熟悉感。 瘦rou片腌制,鍋底放油炒好干辣椒段和花椒瀝油備用,又將白菜放入翻炒斷生。顧西澤嚴格按照著食譜的步驟。 重新將鍋燒熱,倒油,放入醬料與姜末炒到顏色發紅,加清湯煮沸后,倒進腌制好的rou片,用筷子撥散。 他做得認真又用心,許久沒有再碰這些調料,不知道還會不會是從前的味道。 待到湯汁重新沸騰,rou片散開變色,開始放醬油和糖調味。 湯汁連著rou片一起倒入鋪好白菜的保溫盒里,把事先準備炸過的干椒花椒蒜末仔細灑在rou片上。 熱油,均勻淋撒。 直到rou片上的干椒和蒜末被油燙得滋滋冒出香氣,他才好似完成一件大工程般松下一口氣。 保溫盒里的作品顏色與香氣兼備。 唇角微翹,蓋上飯盒。穩沉如他,也不由在動作間輕快幾分。 電話便是在這個時候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