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程程從樓上下來看到陸子悅和兩個孫子，露出了淺淺的笑意，可以也無法掩蓋臉上的倦意。

    “媽?！标懽訍偤傲寺?。

    蔣程程應了聲拉過樂樂的手在沙發上面坐下，樂樂乖巧的喊了nainai，露出甜甜的笑意。

    蔣程程看著樂樂的笑臉，心中卻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顧榮明憔悴的面容，她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子悅，你回來有心了?！?/br>
    陸子悅卻有點不好意思，說：“是佑宸讓我回家來陪陪你們二老?！?/br>
    “你這孩子就是不會為自己說點好話，你來了，就是一份心意。其實，佑宸他爸經歷了這事兒，像是更加的透徹了，在你和佑宸的事情肯定會想開了?！?/br>
    蔣程程輕嘆了口氣道，眼神往樓上幽幽的看了眼，“我現在忽然想自己是不是錯了，傅司堯的母親早就過世了，我卻在意了他們兩之間的事情，執意不讓傅司堯進顧家的門。如果傅司堯進了顧家的門，至少在他心中或許會少一分愧疚?！?/br>
    “媽，你別多想這事兒。其實不管怎樣，傅司堯是爸的兒子，這是事實改變不了，哪怕他......”傅司堯過世的話，陸子悅繞在嘴邊卻怎么也沒有突出去。她咬了咬唇低下頭去，不說了。

    蔣程程見陸子悅心情看著也不好受，也不多說什么。

    進入冬天的日子，天氣驟然冷了下來。

    這一晚，顧老爺子待在書房里沒有出來，晚飯也是蔣程程端進去給他，可是他也沒有吃幾口。

    “佑宸回來了嗎？”顧老爺子開口問道。

    “說是快回來了，應該快了?！?/br>
    顧老爺子走向窗戶邊看向外面昏暗的天氣，低沉道：“程程，我知道我提起傅娟你會不高興?？墒歉稻晁?.....我真的是對不起她。因為我心里只有你，我不能給予她同等的情感，我回應不了她對我的好，所以才會讓她這一生都過得凄涼，甚至最后抑郁到跳樓輕生?！?/br>
    第坑深463米：他死了，你滿意了嗎？

    “我知道傅司堯是我兒子的時候，我詫異、驚訝，我想要見見生他的傅娟，可是司堯卻告訴我他母親過世了，還是因為我才抑郁跳樓輕聲。程程，你該明白我心里對她該有多大的歉意，她的一生該是美滿而幸福的，卻被我給毀了?！?/br>
    “我慶幸她留下了司堯這個孩子，讓我有機會彌補曾經的過錯。我試著讓自己少一點愧疚，我盡量去滿足司堯的要求。我知道這孩子同樣也對陸子悅上心了，可是佑宸又只要陸子悅一人認定了她。我左右為難，只能想著讓陸子悅離開他們兩個，后面才會有那些個事兒，想著讓佑宸娶江家的明嵐丫頭，讓陸子悅離開?！?/br>
    “但是，最后，佑宸對陸子悅怎么也放不了手，我就明白這事兒我左右不了?！?/br>
    蔣程程沉默的聽著顧榮明將話說完，拿過沙發上輕薄的毯子走過去披在他的身上，頭輕輕的靠在他的手臂上，喃喃的道：“其實一直以來兒子都是在理解你，你對他做的那些事兒，他從未放在心上，他理解你。不理解你的人是我，我不能容忍傅司堯進顧家，不能接受曾經你有過其他女人的事實。其實現在想來，我是在意你，才會在意過去你和傅娟之間的事情?！?/br>
    “或許這事兒放在三十年前，我知道你和傅娟之間有一個孩子，恐怕我會很樂意讓這個孩子進顧家的門，甚至還會愿意將顧太太的身份讓給傅娟。傅娟恐怕也是知道我的xing子，所以她懷孕了寧可遠離你遠離顧家，也沒有再回來，她是不想破壞你的家庭?！?/br>
    蔣程程忽然覺得傅娟對顧榮明的愛很隱忍，在她看來甚至可以說是偉大。傅娟她從未想過利用孩子來要挾顧榮明，也就是她這樣一份純真炙熱的情感，讓顧榮明心中有愧。

    顧榮明側過身將蔣程程抱住，輕靠在她的身上。

    “對不起?！?/br>
    這一聲對不起是對蔣程程說的，也是對傅娟說的。

    “我知道你心里難受，傅司堯患有抑郁癥可是我們誰也不知道，我們都沒有辦法幫助他。最后他選擇了與他母親一樣輕生，誰也沒有想到?！?/br>
    顧榮明眼里滿是傷感，“抑郁癥，他親眼看著他母親在他面前跳樓，這在他心里留下了太大的心理創傷，恐怕也是他得抑郁癥的起因。說到底，還是我害了他們母子?！?/br>
    “你別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笔Y程程有點急了，她覺得不能讓顧榮明有這樣的想法。一旦他覺得傅司堯的死還有傅娟的死都與他有關，那么他心里必然承受很大的壓力，他會自責、會懊惱、會悲傷，這樣對他的精神狀況和身體狀況都不好。

    顧榮明是控制不住這么去想，實在是因為傅司堯的死太突然，讓他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原以為他抑郁輕生，搶救過來就好了，可以給他安排好的心理醫生進行心理輔導，讓他慢慢的從陰影里走出來?？赡睦锵?，他最后竟然沒有挺過來?！?/br>
    “別想了，別想了?！笔Y程程輕拍著顧榮明的背安撫著他。

    “明天就是遺體告別儀式了?！?/br>
    顧榮明壓抑的情緒一點都沒有得到好轉，想到明天就徹底要和傅司堯徹底告別，他就覺得在過去的日子里對傅司堯不夠關心，他想時光能倒回去該有多好，那么他至少能讓他知道，他心里有他這個兒子。

    夜里，起風。

    陸子悅起身走到窗前想要將窗簾拉起來，低頭看向樓下時，忽然看到一輛開著大燈的車子猛地沖向了另一輛車子。

    在陸子悅以為就要發生猛烈碰撞的時候，車子就忽然停了下來，車輪與地面劇烈摩擦在夜里發出清晰而刺耳的聲音。

    陸子悅驚訝的看著董樂清從車子里面下來，氣勢洶洶的走向對面的車子。

    陸子悅緊盯著黑夜中的另一輛車子，看到顧佑宸的身影時，陸子悅想都沒有多想，就迅速的轉身下樓去了。

    顧佑宸回來了！

    董樂清猩紅著眼瞪視著顧佑宸，她的眼神鋒利的像是一把刀可以刺穿顧佑宸的身體，而顧佑宸無表情的對視著她，目光清冷不帶一絲的情緒。

    “顧佑宸，傅司堯死了，你滿意了嗎！”董樂清壓抑的低吼。

    顧佑宸冷笑了聲，“應該是你很滿意吧?！?/br>
    董樂清氣的伸手要扇顧佑宸耳光，可是顧佑宸哪里能輕易讓她打著，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甩。

    董樂清腳步不穩踉蹌了下，抬眸惡狠狠的看著顧佑宸，“顧佑宸，傅司堯已經搶救過來了后來又忽然死了。這其中，不過就是你給他轉個了院，我不得不懷疑他的死跟你有關！”

    “如果你這么覺得，你可以盡管去查，找到了證據再來告我。別口說無憑，誣賴我！我可以告你誹謗！何況，我殺了傅司堯有什么好處，無緣無故給自己擔上一個殺人的罪名嗎？董太太，你腦子什么時候這么不好使了?！鳖櫽渝纷旖菗P起冷漠的笑意，眼眸微微瞇起。

    董樂清是心里不愿意接受傅司堯就這么死了，她像是一下子就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氣神，頹然、無力。

    “佑宸！”陸子悅從老宅里跑出來。

    董樂清在看到陸子悅的時刻，目光一沉，眼神陰鷙的看著陸子悅。

    顧佑宸下意識將跑過來的陸子悅拉到了身后，陸子悅昂首看了眼面色極其難看的董樂清。此時的董樂清雖然依舊畫著濃妝，穿著艷紅色的大衣，氣場依舊強大，可是她眼底的憔悴怎么也掩蓋不住。

    她如今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漂亮娃娃，一個充裕著憤怒很怨恨的娃娃。

    “我恨自己為什么讓傅司堯遇上你們，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對他放手，這樣或許他就不會死了?！?/br>
    “你再后悔都沒有用了，他已經死了?！鳖櫽渝方鯕埧岬牡?。

    顧佑宸的話像是一把刀直戳入董樂清的胸口，鮮血直流，怎么也捂不住。

    董樂清一直在自我催眠傅司堯沒死，可是事實就是事實，她無法擺脫事實。

    第坑深464米：他的仇，我來報！

    傅司堯死了，她似乎做什么都是不對的了。

    “醫院的醫生說傅司堯是忽然呼吸困難道呼吸衰竭，直至昏迷，呼吸停止，發現搶救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董樂清現在不想接受也得接受，但是她心中的執念還在。她覺得如果不是顧佑宸給傅司堯辦理轉院手續，讓他轉到了江家旗下的私人醫院，或許傅司堯根本就不會出問題。

    陸子悅咬著牙忍不住道：“董太太，傅司堯的死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悲痛，顧家的人是傅司堯的親人，他們都是很難受的！你不要在這里搗亂了?！?/br>
    董樂清目光轉向站在顧佑宸身側的陸子悅，露出一絲苦笑，“呵，如果不是顧佑宸他害怕我找著傅司堯給他辦理轉院，或許傅司堯在原來的醫院待在好好的，或許都已經醒來了?！?/br>
    “你這是胡攪蠻纏，好，哪怕是基于你的假設，傅司堯是因為轉院引起的問題，那么你是不是也有責任，你也說了顧佑宸是因為你才會給傅司堯辦理轉院。如果你可以放過傅司堯，那么就不會有后面的事情。董太太，你想過沒有，其實傅司堯的死是因為抑郁癥吃安眠藥**，而讓他患上抑郁癥或者是加重他病情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你?！?/br>
    陸子悅冷眼看著董樂清，董樂清眸光晃動，閃爍不定，她此刻的心處在慌亂之中。

    “傷害傅司堯的罪魁禍首，應該是你！”陸子悅冷漠的吐出這句話，舌尖感覺到一股苦澀，她想到傅司堯眉宇不自覺的皺起，看著董樂清的眼里隱藏著冰冷和危險。

    陸子悅的心里就是這么認定的，傅司堯的死跟董樂清的咄咄相逼脫不了關系，否則傅司堯不會在這個時刻選擇吃安眠藥來放棄自己的生命。

    “你給我閉嘴！”董樂清一直不愿意承認是自己逼得傅司堯太緊，不愿意承認這段時間她一直在壓迫他，不愿意承認傅司堯根本就不會回到她的身邊，他只想要逃離，哪怕是選擇死亡。

    但是，現在陸子悅的話就硬生生的砸在了他的胸口，她在清楚的告訴她，傅司堯是不愿意回到她的身邊才會選擇了卻自己的生命。

    董樂清現在要怪人只能怪她自己！

    董樂清臉色變得慘白，垂在身側的手微微顫抖。此時她的胸口像是被什么重物壓著，心尖上的那一抹蒼涼讓她怎么也透不過氣來。

    “陸子悅，如果不是你，我和他不會鬧成現在的地步，更不可能天人永隔?！?/br>
    董樂清緊咬著唇瓣，干裂的唇面撕裂開，一股血腥的苦澀味侵入口腔，絕望像潮水一般向她涌來。

    陸子悅看得出董樂清是真的把傅司堯放心里了，可是那又能怎樣，她過去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摧毀傅司堯，她將傅司堯的尊嚴和自由碾在腳下，無情的剝奪他追求自我的權利。

    陸子悅可以想象得到傅司堯這幾年承受的壓力和痛苦，他心里曾經有過多少的絕望和輕生的念頭。憂郁癥折磨著他的身心，他臉上卻是風淡云輕。直到那么一天，他終于放棄了掙扎，想要歸于無。

    陸子悅眼角眉梢盡是譏諷，“你心里很明白，他的心里沒有你，他不愿意留在你的身邊。哪怕沒有我，他也會離開你擺脫你?！?/br>
    “陸子悅我不想聽你再說一句話了?！?/br>
    董樂清氣惱的伸手想要扇陸子悅耳光，卻被顧佑宸一把拽住了手臂狠狠甩開。

    “你鬧夠了沒有！”顧佑宸低斥道，眼里泛起的冷光讓董樂清微微一怔。

    可是董樂清天不怕地不怕的xing子哪里會被顧佑宸給嚇唬住，她現在就是要瘋了，她想要發泄想要怒吼。

    “我是不會放過你們，不會放過顧家的！傅司堯的仇，他來不及報，我會替他報！”董樂清咬著牙道。

    她目光瞥看到拄著拐杖從屋子里里面出來的顧老爺子，嘴角的笑意愈加的冷了。

    “這是怎么回事，在鬧什么？”顧老爺子看著他們幾個劍拔弩張的樣子，不由的蹙起了眉頭，“董太太，這么晚了你來這里是有什么事情？”

    董樂清收斂了臉上張狂的神色，壓抑住暴戾的情緒，對著顧老爺子淡淡的一笑，“顧董事長，我和傅司堯有著一定的交情，他過世了我心里很難受，我希望我能有機會送他最后一程，明天的告別儀式我想去?！?/br>
    顧老爺子目光轉向旁邊面無表情的兒子，總覺得他們之間的關系有些微妙，有什么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

    “既然如此，明天你來就罷了?！鳖櫪蠣斪勇曇舻统?。

    “謝謝顧董事長，很晚了我不打擾了，就先走了?！倍瓨非妩c了下頭致意，然后上了車啟動車子，從顧佑宸的身側呼嘯而去，車尾留下一串兒煙。

    陸子悅目光隨著董樂清的車子而動，目送著她離開。她想到方才董樂清的話，心中忽然就有種不好的感覺，轉眸看向身旁的顧佑宸。

    顧佑宸看到了她眼底的擔憂，伸手握住了她冰涼的手，似安撫。

    “你們兩個跟我來?！鳖櫪蠣斪用寄课Q，沉眸看著他們兩個，隨后轉身往屋子里走去。

    陸子悅和顧佑宸隨著顧老爺子進了書房，顧老爺子雙手拄著拐杖背對著他們，背影蒼涼。

    他重重的嘆了口氣問道：“董太太和司堯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我已經不止一次在醫院看到過董太太了，我希望你們如實回答?！?/br>
    顧老爺子說著轉身面向他們，對視上顧佑宸的目光，等著他的回答。

    關于傅司堯和董樂清兩個人之間的關系，顧佑宸從未和顧老爺子提起過。畢竟這件事情對傅司堯來說并不是光彩的事情，甚至可以說是他人生的一個污點，他一直想要擯棄這一個污點，卻不想最后依舊無法擺脫。

    顧佑宸為難的看著老爺子，猶豫著說：“曾經傅司堯的生活掉落在了谷底，是董樂清接濟了他。也是因為董樂清，傅司堯才一步一步從默默無名之輩變成如今炙手可熱的影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