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司機不停跟尤文溪道歉,說是堵車堵得嚴重。尤文溪滿心不爽,始終一言不發。 司機只能膽戰心驚地去前面開車。 路上連遇到兩個紅燈,尤文溪心口的暴躁終于壓抑不住了,沉著聲音問:“昨天怎么回事?” 司機沒明白,有些戰戰兢兢道:“咳,對不起尤小姐,我沒太聽懂?!?/br> 尤文溪:“昨天我給你打電話讓你來接我,你人呢?” 司機忐忑道:“魏先生說他去接你,他……沒去嗎?” 尤文溪道:“你是我的司機還是他的司機,你這么聽他的話以后跟著他混吧怎么樣?” 司機總算明白尤文溪大上午跟吞了火藥一樣是怎么回事了,心里暗自嘆聲倒霉,夫妻吵架殃及池魚。他不敢爭辯,忙表衷心道:“尤小姐,我以后再也不會了,一定以您的要求為先?!?/br> 尤文溪平時也不是為難下屬的人,她不是衣來張手飯來張口的嬌小姐,不知人間冷暖。她也工作,知道為人打工的不易,很多時候她體諒他們。但昨天晚上她是真的被氣到了,他不來就算了,居然連個電話都不打。她一個人坐在街頭,落魄得像個街頭乞討的流浪兒,魏籌來接她,還用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態。她又是氣憤司機不把她放在眼里,又是厭惡最后在魏籌面前示弱的自己。今天司機來接她還遲到,新仇舊怨她難免忍不住發作一番。 “你以后記得就行了,”尤文溪不欲喋喋不休,顯得她這人刻薄不講理,“現在去學校吧,取了東西去……還是去祁山?!?/br> 祁山有管家在,她現在哪也去不了。當初為了工作方便,她在學校附近租了一套兩居室,如今成了個擺設。 離婚這事如今已經是迫在眉睫。 尤文溪靠著椅背,輕輕撫著小腹,一股疲憊又厭倦的情緒慢慢涌上心頭。 、 休息了一天,又連著上了幾天課,尤文溪的腳始終半好不好,走路倒沒什么影響了,只是站久了或者磕到碰到還是隱隱作痛。傷口倒是結痂了。 周六學校放假,尤文溪自己開著車去了一趟醫院。 做完血hcg測試,尤文溪又在醫生的建議下做了b超檢查。 “看這里,孩子應該六周大了,發育得不錯?!贬t生印了圖出來讓尤文溪看,“這一圈是妊娠環,這里是羊水,在這里可以看到胎心搏動,但現在是靜止的圖看不到……” 尤文溪盯著那圈黑糊糊的玩意面無表情。 醫生看她一眼,見她情緒不高,以為她在擔心,笑道:“放心,你身體沒問題,各項指標都正常,只要平時勞逸結合,注意飲食,不會有太大問題。你是第一次當mama吧?” 尤文溪點點頭,過了會她輕聲道:“我一次也不想當?!?/br> 醫生張張嘴,但很快將詫異壓下,平靜道:“你要想清楚,有些人費盡心思備孕、燒香拜佛都求不來一個孩子,你輕易懷上了,說明你和這孩子有緣?!?/br> 尤文溪摸摸小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手里的薄紙,露出一個淡漠的笑:“醫生你對每個來做檢查的孕婦都這么苦口婆心嗎?” 醫生一愣,隨即笑著搖了搖頭:“救死扶傷是醫生的天性。你不想要這個孩子,我作為一個醫生勸兩句也沒什么吧?” “沒什么,很好?!庇任南獮樗你”M職守點了一個贊,將檢查報告隨手塞進包里出了門。 這次檢查結果并沒有讓她意外。那一晚后,她雖然吃了緊急避孕藥,卻過了二十四小時,當時她就有些不放心。最近的一系列癥狀也無不表明,她懷孕了。 只是這么長時間,她始終沒有做好迎接這個孩子的準備。她和他的父親不是基于感情結婚,所有的恩愛都是為了瞞天過海。她不確定他這個時候出現在她肚子里是否合適,只知道如果他生下來,不,僅是被身邊的人知道他已經出現,都會給她帶來無盡的麻煩。 她不是個迎難而上無所畏懼的人,討厭一切不可控因素擾亂她的生活。她想要放棄這個孩子,寧愿他從未來過這個世界。 醫生滿懷愛意地讓她看那張b超圖,她只看到了一團長得像麻煩的黑漿糊,升不起半點溫柔與慈愛。聽著醫生不走心的祝福,她卻只覺得心灰意冷。 你投錯胎了。你母親不想要你,也不會讓你爸爸知道你,你會在還只是一只小藍莓大的時候離開你mama的肚子,連看一眼這個世界的機會都不會有。 尤文溪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成拳,走了一段路后她戴上墨鏡,猛地抓住路過的一個護士:“你知道做人流往哪走嗎? 她穿了一條醒目又喜慶的紅色改良旗袍,長長的裙擺垂到她腳踝,黑色淺口高跟鞋足有十厘米高。她本就高挑,這樣的打扮讓她站在過往的人流里,無異于鶴立雞群,就像在一叢素雅的白花中聳然直立的一株海棠,艷到極致,高貴到極致。 路人頻頻扭頭看她,她揚起頭,下拉的嘴角和蒼白的臉色都讓她看起來格外冷酷決絕。 護士指了個方向:“一直走,左拐?!?/br> 尤文溪道了謝,無視護士和路人滿是探究的眼神,高跟鞋磕在地上,無比堅定的往護士指的方向走了過去。 做人流的地方人竟然還挺多,年齡層不一,性別不一,尤文溪走過去的時候不少人扭頭看她。她面無表情地扶了扶墨鏡,鼻孔朝天。 眾人見她一個人,長得漂亮,打扮亮眼精致,態度又這么傲慢冷酷,看她的眼神更八卦了幾分,全然沒有被她的氣勢嚇到。 尤文溪不耐地皺了皺眉,想著要不要晚點再來,或者預約一個專家號。但直到最后輪到她,她也沒想明白。 準確的說,她根本沒去仔細想怎么盡快人流這件事,她一直在走神,只是憑著感覺隨著隊伍前進。 隊伍一側空了一條走道出來,一個面無血色的女生扶著墻慢慢走過來,她低著頭,看不清臉,但能感受到縈繞著她的灰暗氣息。 尤文溪一直目送她消失在拐角,隱隱覺得背脊發涼,她心里驀然升起了一些恐慌,覺得肚子好像有點疼。 害怕的情緒一點點滋生出來,越長越大,最后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其中。 “進來呀,你杵門口干什么?” 有人喊她,尤文溪循聲望去,一個中年女醫生一臉不耐煩地看著她,說話時臉上的法令紋一拱一拱,就像兩條搏動的青筋。 尤文溪猛地退了一步。 她身后一個女生被她踩到,痛得嘶了一聲,正要怒氣沖沖找她算賬,卻被她恐怖的臉色嚇得悻悻然閉了嘴。 算了,現在不是時候,沒多久就高考了,做人流要好好休養,她根本沒時間調理身體。還不如等到高考以后,到時候老師也有長假,只要她找個合理的借口搬到學校附近的房子去,找個阿姨照顧她,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一切辦妥。 尤文溪又退了一步,直接離開了隊伍。 醫生不快地睨了她一眼,喊道:“下一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