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景國公夫人沒給徐老太太好臉色,倒是寧遠侯府的少奶奶朝著老太太福了福身子,但也沒有開口行正禮。 這寧遠侯府的少奶奶,便是國舅魏明箴的夫人,老侯爺身子不好,如今早已經不理朝事了,膝下卻只有魏明箴一個獨子,不但長得豐神俊逸,而且還是昔年的探花郎,迷倒了京城大片的閨秀。寧遠侯夫人便是從這大片閨秀中脫穎而出,成了如今的國舅夫人。 這樣的人,必定是懂得周全禮數的,只是她心里瞧不起徐老太太,所以才故意這樣做的吧。 趙菁嘆了一口氣,只這一點,也為這位傳聞中乃是京城第一美人、才貌雙全的寧遠侯夫人減分不少了。 徐老太太沒得到景國公夫人的回應,略顯尷尬,趙菁便笑著道:“外頭風大,進去里面坐吧?!?/br> 普照寺本就地方不大,如今來的客人又多,家下的奴仆女眷們各自去了各家的禪房安置行裝。景國公夫人和寧遠侯家的少奶奶便只好進了偏殿一處的禪房和老太太一起坐著,里里外外擠了不少人。 趙菁出門查看一應尼姑和尚道士們的膳食安排,順便請了自己身邊的小宮女杏兒為景國公夫人和寧遠侯家的少奶奶沏茶。這普照寺尋常的茶她們肯定是不喝的,但也不能讓她們干坐著。 因為那天正二品誥命服的事情,徐老太太和景國公夫人鬧得有些不快,所以兩人各自不理,好在喝過了一盞茶之后,景國公家的奴才來回話,說是禪房已經收拾好了。景國公夫人就跟屁股上漲了釘子一樣,急急忙忙就起身走了。 寧遠侯家少奶奶一個人也不想獨留,便也起身告辭。這位少奶奶年方二十五,因為寧遠侯夫人去的早,所以自她進門后,家下的一應大小庶務都是她一人cao辦的。趙菁心里挺佩服她,但是一想到她方才對徐老太太的不敬,便也少了幾分好感。 也不知道是不是趙菁多心,自她從外頭進來,這寧遠侯家少奶奶的視線似乎一直就盯在自己的身上。趙菁倒是不怎么想去在意,便親自送了她出門,等到了門口,那人忽然跟她聊了起來道:“聽說你過幾日就要出宮了,可是已經有了人家,還是另外有打算?” 趙菁沒想到自己這么一個小小宮女還有那么多的人關心著,只笑著道:“回魏夫人,不曾有什么打算,只是年紀到了就想著出來罷了?!?/br> 寧遠侯家少奶奶略點了點頭,也沒再說什么,只是眼底的情緒,讓人有些回味。不過眼下也不是細想這些的時候,趙菁餓得前胸貼后背的,急急忙忙的就往廚房那邊找些吃的去。 普照寺的廚房不大,第一次迎接這么多客人,本就手忙腳亂的,也沒有人理會趙菁。趙菁自己到蒸籠上取了一個白面饅頭,在外頭的茶爐子上倒了一杯熱茶,尋了一個不怎么有人經過的小角落,坐在臺磯上吃了起來。 這時候大約是未時初刻,太陽算不得太曬,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趙菁吃了一口饅頭,喝了一口熱茶,覺得身上暖和了起來。只是昨晚實在睡得太少了,如今她這被太陽一曬,倒是有幾分昏昏欲睡了起來,抱著饅頭打起了盹兒來。 趙菁如何知道,不遠處高聳的鐘樓上,正有一道視線,落在她的身上。那視線如鷹隼一樣鋒利,透著幾分探究和好奇。 站在一旁的周管家見徐思安瞧見了趙菁,便笑著道:“侯爺,她就是太后娘娘欽點過來為夫人住持喪事的趙姑娘,別看她瘦瘦小小的,倒是能干的很,家里家外的一些瑣事都是她一手cao辦的,待人接客也都是她親自上陣,不知給老太太省了多少心?!?/br> 徐思安聽了這話,俊逸硬朗的臉上也沒有多余的表情,只轉身對周管家道:“好了,既然家里的事情都已經料理妥當,那我也就回營去了,不要同老太太說起我回來過,省得她鬧心?!?/br> “這都回來了,侯爺當真不去看老太太一眼,半年多沒見……” “不了,這次我是私下回來,若是泄露出去,可是重罪,要受軍法處置的?!敝芄芗业脑掃€沒說完,就被徐思安給打了回去,若不是有些事情放心不下,怕徐老太太一個人料理不定,且前線又打了勝仗,徐思安也不會快馬加鞭的跑這一趟。至于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罷了,那人也已經死了,就當是給死人一個臉面了。 眼見徐思安要走,另一旁一直站著沒說話的隨從長庚急了,只等周管家走遠了,這才小聲小氣的問徐思安道:“侯爺,那您這綠帽子就這樣白帶了?” 徐思安一記刀眼掃過去,嚇得長庚急忙頭抱雙手,小兔子一樣縮著脖子,連連道:“我不說了我不說了,奴才什么都不知道?!?/br> 那一夜走的急,徐思安并沒有和顧小姐圓房,這件事情顧小姐必定也是心知肚明的,可他出征沒兩個月,就收到了徐老太太的家信,說顧小姐有了身孕,徐思安很明白這身孕代表著什么,只是他人在邊關,不能隨意離開,也就只好放任不管了。再后來的事情倒也奇怪,顧小姐的孩子沒了,緊接著沒多久,人也去了。徐思安又在前線和韃子打的火熱朝天,根本沒有空理會這些事情。 如今顧小姐死了,這些事情也死無對證,徐思安也不想再跟死人計較,畢竟對于一個女子來說,名節問題生前死后都是一樣的。 徐思安暗暗苦笑,大掌撐在鐘樓外的欄桿上,正好遠遠的可以看見徐老太太所在的禪房,門口丫鬟奴仆絡繹不絕的進進出出,有這么多人服侍著,徐老太太應該過的還不錯。 徐思安再低頭的時候,就看見不遠處臺階上坐著的人已經睡著了,身子靠著墻,臉上帶著幾分倦容,陽光下那皮膚又白又嫩的,像是能掐出水來一樣,她手中還拿著半個吭過的饅頭,一盞茶放在了一旁,里面的水已經空了??磥硎钦娴睦蹣O了,竟然這樣坐著都能睡著。 趙菁正睡的舒服,忽然就聽見有人在耳邊喊她,她一個回神,手里半個饅頭掉在了地上,一臉茫然的看著把她搖醒的人。 “菁姑姑,不好了,景國公夫人和徐老太太吵起來了?!?/br> 吵起來了?這不是剛分開了嗎?怎么又湊一塊了? 趙菁聽了這話就覺得頭疼,讓她做些別的都成,勸架她可當真不內行,可是不勸吧,還真不知道會鬧出什么事情來。趙菁急忙站起來,矮臺磯上坐久了,腿腳都有些不利索起來,她只覺得眼前一黑,眼看就要栽下去,幸好后頭的杏兒扶了她一把,她才不至于摔倒。 杏兒瞧見趙菁臉色蒼白,忍不住問道:“姑姑,您沒事吧?” “沒事兒,咱們快去看看?!壁w菁咬牙堅持著,這都最后一天了,可千萬別出什么幺蛾子,她不圖什么好名聲,只求這事情順順當當的過去了,她也好早些脫離苦海。 這一幕被站在鐘樓上的徐思安看的真切,瞧見趙菁險些摔倒,沒來由還覺得心口一緊,見她又挺直了脊背去了,這才松了一口氣,轉身對長庚道:“我們也走罷?!?/br> ☆、第0025章 禪房中庭里頭,徐老太太神色有些慌亂的坐在上首,景國公夫人則是一副理直氣壯的表情,眼神中似乎還帶著幾分怒意。在她們兩人跟前跪著一個老mama,趙菁在靈堂見過她幾次,是侯夫人的陪嫁齊mama。 侯夫人死后,她的那些陪嫁婆子和丫鬟也還算安分,平日里白天在靈堂守著,除了侯夫人生前住的錦繡苑,基本上也不常出來走動。因此,趙菁也不太明白,如今齊mama跪在兩位老太太跟前,到底葫蘆里賣得什么藥。 趙菁從門外進去,對著兩人福了福身子,這種劍拔弩張的氣氛不適合自己開口,還是先看看情況再說。 “太太,老奴說的句句屬實,當時姑娘落胎那一回,的的確確是因為吃了徐老太太送給她的紅豆糕,姑娘雖然從小身子骨不好,但也不至于這般羸弱,大夫也說了,這孩子原該保得住的?!饼Rmama一邊說,一邊抹著眼淚,雖然這樣睜眼說瞎話她也良心不安,但是等過兩日,她們這群從景國公府一起嫁過來的下人還不知道要被怎么安置,既然太太讓她這么做,她也只能這么做。 坐上的徐老太太早已經按捺不住了,指著下跪的齊mama道:“你這老刁奴,你怎么睜眼說瞎話,我怎么可能害我親孫子呢?侯爺都二十六了,膝下無子,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老太太越著急,話就越發說的不利索,況且這堂上還坐著其他家被景國公夫人請來的太太奶奶們,聽了齊mama的話,紛紛都竊竊私語了起來。對于她們來說,出身不好、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徐老太太,顯然沒有景國公夫人可信。 雖然大家為了不得罪武安侯府,裝出了一副淡然的表情,但眾人看徐老太太的眼神,已經出賣了她們的心思。 “大家來評評理,我家好好的一個閨女,嫁到你們武安侯府,不到半年的時間,孩子沒了,命也搭上了,我辛辛苦苦養了十幾年的閨女啊……”景國公夫人說到這里,早已經淚眼泛濫,哭得那叫一個傷心。 趙菁也挺同情侯夫人的,畢竟年紀輕輕就沒了,讓人覺得心疼,可如今已是到了讓死者入土為安的時候了,景國公夫人再做出這樣的作態了,反倒讓人覺得同情不起來了。 一旁另外幾家的太太奶奶也都動容了起來,誰家的閨女這樣命苦不讓人難受的,有的還勸慰景國公夫人道:“顧夫人快別難過了,這也是你家姑娘的命了,誰讓她嫁到……”這后面武安侯府幾個字還沒說出口,被另外一個夫人清了清嗓子,打斷了。 大家都是來看戲的,沒有必要得罪兩家權貴。 “可憐我閨女膝下也沒有個一子半女的,她的那些嫁妝……”景國公夫人說到這里,捏著帕子頓了頓,然而趙菁還是一秒鐘就反應了過來,知道景國公夫人演這出戲的目的了。 大雍律法沿用前朝,出嫁之女亡故后,嫁妝由其子女繼承,若無子女,則由夫繼承。如今侯夫人膝下無子女,那么她生前嫁入武安侯府的嫁妝,按律法都應該是武安侯的。古代嫁女和現代不同,嫁妝封厚程度難以想象,況且他們兩人的親事乃太后賜婚,自然更是做足了場面的。景國公夫人一想到這些嫁妝,便覺得心疼,她膝下還有幾個待嫁的閨女,若是能把侯夫人的嫁妝追回,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了。 這時候另外幾個太太奶奶又開始了竊竊私語起來,雖說有律法在先,但出了這樣的事情,大多數婆家還是會識相的歸還嫁妝,畢竟這些東西原就是媳婦從娘家帶過來的,也算不得自家的東西。 可偏生徐老太太是不懂這些的,所以侯夫人死了這么久,她從來沒有過問過這個問題,也沒有喊了侯夫人生前陪嫁過去的齊mama討論過這個嫁妝事宜,因此景國公夫人只當是徐家要占了這筆嫁妝,心里一著急,便想著先下手為強了。 “你女兒的嫁妝,我連瞧都沒瞧過一眼,可你要說我害了你閨女,天地良心,我老婆子沒做過,是不會認的,她自己身子不結實沒了孩子,難道還能賴在我身上?”徐老太太原本就好面子,景國公夫人帶著一群人這樣三堂會審的樣子,已經很讓她難堪了,好在如今她瞧見趙菁來了,便拉著趙菁道:“菁姑娘,你倒是給老太婆我評評理,她們這是要做什么?我一個老婆子,我還能害自己的親孫子不成?” 徐老太太到現在還沒弄清這些人的來意,趙菁卻已經心知肚明的很,見眾人的視線都落到了自己的身上,便提起了精神,對著景國公夫人福了福身子,開口道:“按照大雍律例,侯夫人的嫁妝如今應是侯爺來掌管,所以今后這嫁妝是退回還是留在武安侯府,還要等侯爺回來了再說,顧夫人就算著急,也不能亂想法子,誣陷了徐老夫人,那就不應該了?!?/br> 趙菁此話一出,在坐的眾人紛紛就恍然大悟了起來,感情景國公夫人特意喊了她們過來,原就是為了這個,可恨眾人只當她是真心心疼女兒,卻不想只是心疼那些嫁妝而已,大家看景國公夫人的神色頓時也就多了幾分鄙夷。 “你……”景國公夫人聞言,臉頰微微漲紅,她已經做的這樣婉轉了,居然還被她一語道破了,真真是讓人氣得牙癢癢,只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兒,她如何能拉下臉來,當真認了她說的話? “我什么時候說過要把侯夫人的嫁妝退回去的,你不要以偏概全,我可沒說過這話,我只是心疼我的女兒……”景國公夫人說到這里,又嚶嚶的哭了起來,不過這一回,附和她的人少了。 正著時候,趙菁扶著被冤枉的滿腹委屈的徐老太太入座,忽覺得廳內的陽光片刻間暗了下來一樣,緊接著,一道魁梧高大的身影停在了門口,趙菁回頭看時,他的身后似有萬丈光芒,可臉卻是黑的,并看不真切。 “顧夫人盡管把顧小姐的嫁妝抬回去,只是勞煩把顧小姐的棺槨也一并抬走,武安侯府的祖墳,只怕沒有顧小姐的安寢之地?!?/br> “你……你說什么!”在眾人驚駭的眼神中,景國公夫人略略回神,看著從門外進來的男子,劍眉入鬢、薄唇如刻,俊逸沉穩中透出幾分風塵仆仆,青黑的胡渣更顯得性感了幾分。 “顧夫人難道不明白本候的意思嗎?那本候就清楚明白的說一句,本候要休妻?!毙焖及舱f這些話的時候一直低垂著眸子,此時他忽然抬起頭,深邃的眸色中透出幾分銳利來,“至于其中的緣由,相信顧夫人也清楚,需要本候當著眾人之面說出來嗎?” 景國公夫人頓時臉色煞白,嚇的連連退后了幾步,咬牙切齒的看著徐思安,身體頹然倒了下去。 經過了一番忙亂,禪房里的人終于走光了。趙菁此時站在門口,正不知是走好呢,還是留下來好。她偷偷的看了一眼徐思安,比上回在宮里見到他的時候黑了幾分,卻越發有了成熟男人獨有的魅力。 “安哥兒,你怎么回來了……你怎么……”徐老太太經過方才的大悲,如今的大喜,早已經語焉不詳了起來,只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抱著徐思安哭了起來。 一旁的長庚忙道:“老太太可輕些,侯爺身上還有傷呢!” 這話讓徐老太太瞬間從徐思安的身上彈開了,上下左右的打量了起來:“有傷,傷哪兒了都?讓為娘瞧瞧?!?/br> “沒事,都是皮外傷而已?!毙焖及补创叫α诵?,臉上的線條頓時柔和了不少。趙菁意外的發現,徐思安笑對著徐老太太笑的時候,居然還有幾分寵溺在里頭。 怪不得徐老太太萬事不管呢,有這樣一個能干又寵著自己的兒子,她當真是只要享福就成了。 “皮外傷也是傷,你自己要小心?!毙炖咸焖及沧?,從頭到尾握著他的手沒松開,正這時候,一聲脆生生的“侯爺”從外頭傳了進來,孫玉娥提著裙子,從外面走了進來。 徐老太太見了,只笑著道:“說了多少次了,要喊父親,不能再喊侯爺了?!?/br> 孫玉娥年輕的臉蛋上紅撲撲的,小聲道:“我就喜歡喊侯爺嘛!” 徐思安隨意看了孫玉娥一眼,并沒有太多的表情在里頭,挪開視線的時候,卻正巧和趙菁撞了一個對眼。趙菁只忙不卑不亢的朝著他福了福身子,徐思安略略點了點,兩人算是打過了招呼。 徐老太太高興了一陣子,這時候才想起剛才的事情來,問徐思安道:“你方才說的休妻是什么意思?好好的你休妻做什么?” 徐思安卻并不想把這件事情告訴徐老太太,省得她又自己生一回悶氣,便隨口道:“這事情就不用母親cao心了,我會交代周管家全全cao辦,這其中的緣由,等兒子日后回來了,再跟母親細說?!?/br> 徐思安說著,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身上的石青色緄邊長袍隨著他的身形立了起來,顯得修長整齊。 “這就要走了嗎?板凳還沒坐熱呢!”徐老太太也忙跟著站了起來,戀戀不舍的看著徐思安。 “我私自回京,圣上知道了,是要治罪的,母親不想我挨板子吧?” 徐老太太一聽這話,急忙就松開了還拽在自己手里的徐思安的袖子,萬般不舍道:“那你還是快走罷,別為了家里的事分心,我好著呢!” 趙菁想起方才徐老太太那驚魂失措的樣子,便覺得有些想笑,這就是一個母親對孩子的心意,不管怎樣,總是報喜不報憂的。 “侯爺是三軍統帥,有誰敢給侯爺板子受?老太太可別被侯爺騙了!”孫玉娥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徐思安,神情中倒也透出了幾分少女的嬌俏來。 不過徐思安全然沒把她放在眼里,只對徐老太太道:“不多說了,邊關戰事平穩,若是不出意外的話,過不了多久我也要班師回朝了,母親好好保重,在家里等著孩兒凱旋而歸?!?/br> “好、好、你去吧……”徐老太太含著一雙淚眼,一個勁說好,可眼中分明就是nongnong的不舍。 正當徐思安走到門口,將要出去的時候,徐老太太這才把趙菁給想了起來,便上前拉著徐思安,指著趙菁道:“我都忘了給你介紹一番了,這是宮里的菁姑娘,你那媳婦的事情,都虧了她料理,不然可要把我這把老骨頭給折騰散了?!?/br> 徐思安的視線再一次落到趙菁的臉上,精致的鵝蛋臉顯得有些蒼白,嘴角勾著淺淺的笑,一雙眼睛又大又圓,會傳神一樣,只是這會子看著有些憔悴。 “多謝趙姑娘費心了,這幾日辛苦你了?!毙焖及驳穆曇魩е鴰追稚硢?,很顯然是長途跋涉造成的嗓子缺水引起的。 趙菁見他眉宇間風塵盡染,臉上還有一絲疲憊之色,便小聲道:“侯爺既然回來了,也不怕耽誤這一盞茶的功夫,不如喝一杯熱茶再走吧?!?/br> 徐思安原本心急著要走,被趙菁這么一說,卻也覺得有些口干舌燥。 “也是,那就喝一杯茶再走?!?/br> 徐老太太勸了半日,都沒勸住他多坐一會兒,沒想到趙菁一句話,徐思安就當真愿意再坐一會兒了。徐老太太當簡直喜出望外,忙命人去沏茶。 趙菁掃了一眼這廳中,除了孫玉娥,便只有韓mama在,她便福了福身子道:“我去沏茶,侯爺稍等片刻?!?/br> 廚房離禪房算不得太遠,除了招待客人所用的茶水,趙菁還讓杏兒備著一些好茶,專門用來招待貴客用。茶爐子上的水滾開了,趙菁把水倒入茶盞,撇去上頭的茶沫子,低下頭輕輕的吹了幾口。 徐思安嘴唇干裂,想必是有些時辰沒喝水了,若是茶水太燙了,入口時燙了他就不好了。趙菁是服侍慣皇帝的人,事事都能想的周到。 因此,當徐思安一口茶喝到見底的時候,才想起來他方才居然沒有吹,就已經痛飲了起來。再看趙菁的時候,徐思安略略覺得有些窘迫,這位宮里來的姑姑,該不會把自己當成水牛吧? 不過他也沒空細想這些,將空了的茶盞放在了幾案上,起身道:“母親,茶也喝過了,兒子真的要回軍營去了?!?/br> 武安侯果然一言九鼎,說喝一盞茶,就是一盞,都不帶添的。趙菁心里暗笑,嘴角就多了一絲笑意,被徐思安給瞧見了,暗道果真是讓人給笑話了,早知道就不喝這杯茶了。 徐思安抿著唇瓣回味了一下,茶色馨香,入口甘甜,這位姑姑是御前侍駕的人,沏茶的手藝當真是一絕。 徐老太太知道徐思安的脾氣,能留下來喝這一盞茶,都是給了趙菁的面子,便也不強留了他,只開口道:“你去吧,路上小心些,眼看天色就黑了,別抹黑走夜路,找個地方打尖?!?/br> 徐思安連連點頭,轉身對站在一旁的孫玉娥和韓mama道:“你們好好照顧老太太,本候過一陣子就回來了?!?/br> 兩人都恭恭敬敬的福身答應,對徐思安一副言聽計從的樣子。 趙菁忙了一整天,只吃了半個饅頭,方才又因為景國公夫人的事情勞心傷神,這會子腳底心已經有些打飄了。聽說徐思安要走了,便也強打著精神上去送一送,她方才蹲在茶爐邊上時間久了,起來眼前就有些發黑,這會子一口氣松了下來,就跟力氣給抽走了一眼,才挪了一步,眼前就黑了。 隨著眾人的一聲驚呼,趙菁已然全不知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