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穆陽嵐不很領情地問助理,“騎摩托車有什么難?我為什么要用替身?” 助理滿臉為難,“嵐哥,這不是公司為保證你的安全提出的條件么?!?/br> 穆陽嵐瞥一眼不遠處停著的著名德國跑車廠推出的限量版重型機車,感覺自己渾身的熱血都在沸騰,這樣的車讓他只裝裝樣子不讓他真正感受騎行的速度,太折磨人! “我不用替身!”穆陽嵐忽然揮開化妝師的手,“那么多媒體在場,讓我用替身,誰會認同我的演技?!” 導演忍住爆粗口的沖動,“今天先拍摘頭盔的鏡頭,騎車躲避動作,嵐哥您同經紀人商量過再拍?!?/br> 穆陽嵐這才勉為其難地站起身來,準備進入拍攝狀態,卻又在瞥見站在攝像身后的兩名年輕女郎后皺眉,問助理,“她們是什么人?” 兩個女郎其中一人有些面熟,只是兩人穿著打扮不似工作人員,又不像追星族對他表現出足夠的熱情,恰恰相反,她們看他,都帶著一種冷淡旁觀態度。 助理看向導演,導演微笑,“這兩位是甲方代表?!?/br> 穆陽嵐一聽是品牌代表,將心里升起的不快壓下。 一個躲避忽然沖入車道上可愛小狗,摘下頭盔一臉驚恐表情的鏡頭,在穆陽嵐不斷喝水補妝中拍足兩個小時,導演示意收工。 日影西斜,他們租借場地的時間已近結束,社區內放學歸來的孩童漸漸多起來,今日已無可能拍攝其余鏡頭,只得改天再來。 穆陽嵐戀戀不舍地摸一摸啞黑色機車,在助手再三催促下一邊離場,一邊招呼工作人員,“今天辛苦大家了,我請大家吃飯?!?/br> 大部分人表示還有事做,他本也不是真心想請攝制組,只笑問惟希與唐心,“那容我請兩位吃飯?!?/br> 唐心朝惟希霎眼睛,隨后又向遠處揮手,“衛大哥!” 惟希循著唐心的視線望去,果然衛儻倚在低調沉穩的本特利雅致車身上,見唐心揮手,遙遙朝惟希頜首。 惟希朝夾著導筒的導演及諸人點頭致意,轉而向穆陽嵐微笑,“今天就不麻煩穆先生了?!?/br> 然后與唐心相偕走向衛儻,唐心不忘與她咬耳朵,“我有沒有說過他最愛撩撥圈外迷妹?” 惟希忍笑,“提過一句?!?/br> “可惜我們不是迷妹?!碧菩男β暻宕?。 穆陽嵐自爆紅以后,還未被異性如此忽視,臉色一時有些難看。助理悄聲說,“嵐哥,那人一輛車抵得上你這紙合同代言費,恐怕來頭不小?!?/br> “說不定不過是個司機?!蹦玛枍蛊沧?,一頭鉆進保姆車。 助理訕笑著跟在他身后上車,叮囑司機開得穩一點,嵐哥要卸妝補覺。心里卻暗暗想,娛樂圈最最勢利,大家跟紅頂白,統統練就一雙利眼,只消一瞟便曉得哪個女明星穿紐約時裝周新款高定禮服,又有哪個戴品牌贊助商千萬珠寶走紅毯吸睛。 本城哪一位成功人士的司機穿煙灰色開司米大衣配剪裁精良的德式西服?嵐哥不服氣也是徒勞,人家就是低調的高端大氣,嵐哥學不來。 不知道自己被貶低成司機的衛儻接上女朋友,又捎帶女友的助理一枚。 唐心全程都在向衛儻打聽方可翰其人其事,有什么愛好?過往可交過女友?對異性有什么偏好。 惟希聽得直抿嘴。 “老方最愛上山下海,一年中有大半時間在野外度過,并沒有時間建立穩固的戀情,據我所知,他比較喜歡獨立開朗的女孩子,”衛儻笑睨一眼后視鏡里聽得全神貫注的唐心,“如果能和他一起爬山潛水就更好了?!?/br> 唐心笑嘻嘻地,“我好像滿足所有條件啊……” “她已經夠瘋?!蔽┫]p拍衛儻手臂。 惟希祈愿唐心能有令她幸福的感情,又害怕她在追求這份感情過程中受到傷害。 唐心不以為意,臨下車前還在咨詢,“衛大哥,可有本城一流登山攀巖教練介紹?” 惟希望著小助理很快融入人群的背影,有片刻悵然,感覺唐心如同即將展翅飛離鳥巢的雛鷹,將要投向更廣闊的藍天。 衛儻摸一摸惟希后腦勺,“舍不得?” 惟希點點頭。 衛儻微笑,“老方說人生以三十五歲為分水嶺,放肆揮灑汗水我行我素和踏踏實實老婆孩子熱炕頭。他向來說到做到,還有一年時間容他放肆?!?/br> 惟希握住衛儻的手,“你不用安慰我,像我有幸遇見你一樣,我希望唐心也能遇見愛她、寵她、包容她的人?!?/br> 衛儻只覺得這世上再沒有比他女朋友更可愛的女孩子。 他帶惟希去浦江老早以前英國領事館所在的西班牙風格老式花園洋房吃飯,古舊奢華情懷氛圍里的頂級私人會所,一小碗色澤油亮的本幫紅燒rou,一盅鮮美的蟹粉豆腐羹,一盤濃油赤醬的草頭圈子……所有菜色都盛在精致如藝術品的器皿內,教人賞心悅目。 “還是你做的菜好吃?!蔽┫T诨丶衣飞?,對衛儻說。 衛儻這一刻心里甜得似能滴出蜜來,“搬來一起住罷,天天做好吃的給你?!?/br> 惟希側頭,凝視他英朗如刀削斧鑿般的臉,對這個提議不是不心動的。 見女朋友沒有一口回絕,衛儻眼里浮上溫柔的笑意,“你可以把自己的房子留著,如果哪一天嫌棄我,睡覺鼾聲震天,踢被子說夢話,隨時都能回來?!?/br> 惟希被他說得笑出聲來,“讓我考慮考慮?!?/br> 不是惟希搭架子,只不過她太明白愛情與生活,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 衛儻也不逼迫她即刻做出決定,“好,我等你的答復?!?/br> 衛儻送惟希到樓下,目送她上樓,這才驅車離去。 惟希打算接祖母過來住一段時間,好趁機介紹男朋友給她老人家認識,所以最近在重新擺放家具,將空間挪出來,方便祖母前來小住。 樓組長一家已飛赴美國與兒子共度圣誕假期,曹阿婆開開心心地同兒子媳婦一道前去探望幾年沒見過的孫子,平時總亮著燈的窗,這時黑黝黝沒有一點光,惟希有片刻悵惘。 這一刻她才意識到,她內心深處期待有人等候她歸來,哪怕只是鄰居阿婆家一縷柔和的燈光,也好。 樓道里的感應燈仿佛壞了,惟希走過兩個樓梯轉角,燈都沒有亮起。 惟希來到自己家門前,摸黑在背包里找鑰匙,垂頭之間驀然后頸寒毛根根直立,只覺得有強自壓抑的輕淺呼吸與利器直朝后心破風而來的聲音。她身前是尚未開啟的房門,身后是瞬息即至的銳物,這之間已避無可避。 不過是電光火石一轉念的工夫,惟希猛地將手中背包朝后一掄,人順勢擰身后背靠住房門滑坐在地,伸腳在黑暗中狠踹來人脛骨。 來人不防惟希竟然在毫無退路情況下還有反擊之力,先是被裝有各種物品的沉重背包砸中手臂,隨即被踢中小腿,黑暗中聽見一聲脆響,仿佛骨頭斷裂的聲音。 來人痛呼一聲,一頭撞在防盜鐵門上,根本由不得來人做出反應,惟希在地上一個滑身已到男人身后,迅速彈身伸雙手使一招大纏抓住他肩膀順勢往下一拽一擰,將兩只手臂交叉,極力反卷到后背,以自己的手肘在他脊椎猛力一壓。 這種痛楚尋常大漢都未必受得了,來人如何能熬得???“嗷”一嗓子,人半暈厥過去。 惟希對門鄰居家聽見樓道里的響動,拉開門,隔著防盜門張望,看到平時一副文靜模樣的女孩子將一個男人死死拍在門上,忍不住驚問:“哎呀這是怎么了?!” 惟希籍著鄰居家客廳里透出來的燈光,看清來人的臉。 “是你!” chapter 62 桂圓蓮子湯 晚上九點多, 街道不大的派出所涌進一群人來。不但有居委會負責搞聯防的大叔阿姨,看熱鬧不嫌事多的路人, 報警人的大批親友,竟然還驚動市刑偵隊領導。值班的小警察許久未曾見過如此陣仗, 一時有點手忙腳亂。 當惟??吹脚c唐心一先一后趕來的衛儻, 心下一嘆。 她之所以打電話給唐心, 就是不想衛儻出面, 結果唐心轉身便通知了他。 “希姐!希姐!你沒事吧?”唐心風一樣沖過來,抱住惟希一陣亂摸。 衛儻走到女朋友身邊,其實也很想將她從頭到腳檢查一遍, 看她是否受傷, 不過見她鎮定如常, 除開褲子顯得略臟, 整個人和與他道別時并沒有太大差別,一顆心稍稍安定,只伸手摟住惟希肩膀, 問, “不要緊罷?” 惟希對兩人微笑,“你們該擔心不長眼試圖偷襲我的人?!?/br> “希姐威武!” “沒打死他吧?”衛儻失笑。 小警察在一旁聽得冷汗涔涔, 嫌疑人被揍得這么慘, 原來是看起來斯斯文文的苦主下的手么? 隔不久, 邵明明與蒲良森也一同來到派出所, 邵明明上前對惟希歉然地說, “讓你受驚了?!?/br> “我毫發無傷, 倒是讓你們擔心了?!蔽┫0匆话瓷勖髅鞯氖直?,“還讓你們特地為我跑一趟?!?/br> 邵明明有些自責,“要不是我把你介紹給阿文……” 惟希擺擺手,“我的工作本就存在一定危險,不是曹理光,也可能是張理光、王理光,你別放在心上?!?/br> “到時候讓他把牢底坐穿就是了?!逼蚜忌参课椿槠?,隨后與衛儻交換一個兩人心照不宣的眼神。 陸驥走進街道派出所時,只見一群大爺大媽圍著派出所值班干警,你一言我一語地講述當時的情形,場面有點混亂。值班干警滿頭是汗地試圖讓群情激奮的聯防爺叔阿姨們鎮定下來一個一個說,但是他的努力顯然徒勞無功。 另一邊惟希仿佛是暗夜里的一束光,朗然鎮定地站在一邊與人交談,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 陸驥忍住走向惟希的沖動,來到值班民警身邊,接過他手中的筆錄本,示意他去打開接待室,轉而對熱情的居委聯防隊大爺大媽們微笑,“請大家到接待室,坐下來一個一個說。大家放心,不會漏掉任何一個人?!?/br> 等小民警將爺叔阿姨們領往接待室,這才透過門上的小窗向審訊室內看了一眼,并詢問另一位守在門外的民警,“嫌疑人什么情況?” “嫌犯被送來時暫時失去意識,在現場收繳匕首一把,已固定證據,拍照存證?!泵窬瘜⒔拥綀缶蟪鼍那闆r大致講述一遍,“嫌疑人守在受害人家樓道內,趁黑持匕首意圖傷害受害人,結果受害人奮起反抗,將他打暈。鄰居看見后報警。我們趕到時,社區居委聯防隊已將嫌疑人捆綁控制?!?/br> 陸驥點點頭,以惟希的身手,一般人很難偷襲得手。 “審過了沒有?” “暫時還沒有,他被押至派出所后一直處于半昏迷狀態,問什么都不回答?!?/br> “開門,先錄口供,然后送他去醫院檢查?!?/br> “是?!?/br> 值班干警打開審訊室的門,與陸驥一起進入室內,隨后關上門。 曹理明被手銬銬在固定在地面上的椅子里,半趴在橫在兩個扶手之間的小桌上,神志昏沉,小腿一陣陣傳來的疼痛令他不時發出呻吟,腎上腺素消退,恐懼席卷而來。 警察敲擊桌面的聲音傳到耳內如轟然巨響,曹理明勉力抬起頭看向鐵柵欄外。 “犯罪嫌疑人,姓名!” 曹理明咬緊牙關不予配合。 陸驥輕笑一聲,“你不愿意說,也沒關系,我記得你好像最近是本城風云人物,想找你家親屬的聯系方式應該不難,請你親朋好友前來認人,也是一樣的?!?/br> 說著往后一挪椅子,椅腳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響聲。 尖銳的聲音激得曹理明渾身一顫,強忍痛楚,“……不要,我說?!?/br> 曹理明斷斷續續根據問訊,交代自己的姓名、出生年月日、戶籍所在地、現住地、籍貫、民族、職業、文化程度、家庭情況等。 隨后連哭帶訴,說起大嫂下藥害妻子早產失去zigong,大哥明知是大嫂所為,卻悶聲不吭,事發只想替大嫂頂罪,他和妻子感情破裂,妻子將他趕出家門,一意孤行要與他離婚。母親當天回去就氣得病倒,卻還是強撐病體,連夜從復式公寓搬回原先住的小房子。大哥每天悶悶不樂,只管把全部積蓄都拿出來,想請一個最好的律師,妄圖為大嫂脫罪。 岳父雖然在這件事上并沒有責怪過他,然而岳母卻以離婚相要挾,在被分走一半身家與女婿之間稍作權衡,岳父利落選擇罷免他的職務,將他辭退。他有家不能回,有子不能見,往日奉承他、巴結他的同學和朋友全都避他如瘟神,一切悉數是由這個女人一手造成! 陸驥聽得連連冷笑,“真有本事,自己行差踏錯,兄嫂心狠手辣,你倒怪在不相干的人頭上?!?/br> 曹理明頭暈目眩,聽見這一聲冷笑,心中氣苦,“我本來想至少還可以去美國,與前女友和她腹中的孩子團聚,結果黃文娟把我的護照、簽證、身份證全都扣下,轉移我賬戶內的所有資金……她們要把我趕盡殺絕??!我實在氣不過,可是黃文娟出入身邊都有司機和保鏢,我一時沖動,暗中跟蹤姓徐的,偷偷躲在她家樓道里,想嚇唬嚇唬她……” 陸驥看一眼放在審訊桌上物證袋里明晃晃寒光閃閃帶有血槽的匕首,“你的一時沖動,準備得倒很充分?!?/br> “我確實是一時頭腦發熱,并沒有真的想傷害她!”曹理明嘶聲為自己辯護,“她不是沒有受傷嘛!我才是受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