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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比鄰在線閱讀 - 第52節

第52節

    突然,李果嘴角的笑意凝固,他縮回手,手指捂在唇上,那是一個驚慌的神情。

    就在孫家船不遠處,停泊著一艘三桅巨船,從船型看,這是艘福船,巨船主桅上霸氣張揚著一面旗幟,上書三個大字“王承信”。

    “啟謨,天黑了,我們回去吧?!?/br>
    李果拉走趙啟謨,他不想再待在海港,他內心慌亂無措,又盡量讓自己顯得鎮定。深秋,天黑得快,四周黯淡,趙啟謨并沒發覺李果的異常。再加上趙啟謨的視力不佳,遠物看起來模糊不清——近視眼,他沒有發現王家的船。

    這晚,李果翻來覆去沒睡下去,他一直在想著那面“王承信”的旗幟,那是王家海船的旗幟,自從王鯨爹有了個承信郎的低微官職,他家海船便都大書特書王承信。商人,能得個一官半職,那是無上的榮耀,足以壓倒眾商。

    十有十是王鯨家的海船,不會有其他巧合。

    王家的船,以往不來廣州,他家做瓷器、香藥貿易,跑遠航,去海外,也由此累積了巨額財富。

    自從王鯨的二叔王晁因為風痹臥病,王鯨又吃不得苦,不肯跟船,王家海船由仆人在管理,這是李果離開刺桐時的情景。

    然而,即使在廣州遇到王鯨家的仆人,也是不妙。

    離開刺桐時,一股腦只想出口氣,卻還是太沖動,得罪王鯨是很麻煩的事。

    可是,即使李果在刺桐三年間,忍氣吞聲,王鯨也沒少找過他麻煩,這人,從小到大,就一直陰魂不散。

    清早,李果打著哈欠到珠鋪,李掌柜看他無精打采,問他昨晚上哪去了?李果垂著頭回:“昨晚想事情,睡得晚?!崩钫乒裾`以為李果是在反省狎妓的事,也不打算再責備他。

    李掌柜繼續記賬,突然又像似想起什么,抬頭問著:

    “昨日可有送那位世家子去海港?”

    “回掌柜,有的?!?/br>
    李果用力點頭。

    “那好,你小子行啊,什么時候認識這么位貴人?我看穿著打扮,是位京城人?!?/br>
    李掌柜笑得滿臉皺紋。

    “他是京城人氏,父親兄長都是大官,我和他幼時就他認識?!?/br>
    李果傻笑著,說起有趙啟謨這么位朋友,他非常自豪。

    “呵呵,你李果好大能耐,他住在京城,你幼時還能認識他?我怎么記得你是刺桐人?!?/br>
    趙首冷嘲熱諷,在他看來,李果肯定是又發揮他那阿諛奉承的本事,千辛萬苦才得以結識這位粉頭粉臉的世家子。

    “啟謨小時候住在刺桐,趙公到福建當茶鹽提舉,啟謨是趙公二兒子,跟隨過來,他們家就在我家隔壁?!?/br>
    李果不理會趙首的嘲諷,他又沒撒謊,每一句都是實話。

    “竟是有這樣的機緣?!?/br>
    陶一舟頗為感慨。

    “一舟,你別聽他胡扯,他一個小小漁戶,能和茶鹽提舉住在隔壁,還和提舉兒子成為友人?”

    趙首閱歷豐富,以他常識,這根本是無稽之談。

    “你上次跟我告假,說要去見一位故人,便是他嗎?”

    李掌柜不理會趙首的質疑,他親眼見到那位貴家少年和李果關系親密,他在最繁華的港口,待了大半輩子,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沒聽過看過。

    “是的?!?/br>
    李果點頭,他很高興掌柜相信他沒撒謊,昨天才因為去妓館的事,讓掌柜失望,今日要是又被懷疑說的不實,那他李果在掌柜眼中就是個極其不可靠的人。

    “我都說了,就是他,果子和他可好啦?!?/br>
    阿棋激動跑到鋪堂來,他本來在庫房,大概聽到大家議論的聲音。

    “前段時間,熙樂樓不是賣新酒嘛,我和果子去看館妓賣酒,咳咳,果子就說在雅間里看到那位小官人……”

    阿棋話還沒說完,李果和李掌柜一并狠瞪,阿棋立即閉嘴。

    “還不去干活?!?/br>
    李掌柜話語一落,阿棋訕訕走開。

    這一日除去清早,風平浪靜,眾人如常。午后,李掌柜說留承務女兒的珍珠項鏈已做好,讓李果隨他送去。

    李掌柜解下一串鑰匙,吩咐陶一舟看好鋪子,便帶著李果,捧著裝珍珠項鏈的木盒離去。

    留承務居住在驛街街尾,前后挨著海商購買貨物的市頭,以及番商居住的番坊。李掌柜領著李果穿過人潮,路過一處充滿異域風情的館舍。李果好奇多看兩眼,發現館舍不時有人進出,大多是番人,有的高鼻深目,有的矮小膚黑。

    李果不敢耽誤,收回目光,又緊緊跟隨李掌柜。

    李掌柜站在一條深巷入口,回頭對李果說:“李果,下次記住,就是從這里進去?!?/br>
    四周嘈雜,李掌柜自己又有些耳背,他說話聲音很響。

    人群里有人聽到“李果”二字,警覺抬起頭,拉長脖子朝身旁探看。

    第55章 失蹤

    趙啟謨站在船下, 望著汪洋, 并無登船的念頭,他對已經上船的胡瑾和蘇司理說:“我在此等候”, 胡瑾想他是怕一身好衣服沾染到魚腥——畢竟巡檢船可沒有客船整潔, 他手下那幫小子還喜歡公船私用, 開去釣魚。胡瑾回頭問蘇司理:“那我們過去”,蘇司理道好。

    巡檢船上有士軍和弓兵, 還有幾位司理院的差役, 他們要去攔截一艘剛離港的海船,捕抓殺害髹商的兇手。

    趙啟謨目送他們離去, 獨自留在港口, 想著不會這么快返回, 在海港找到一家視野好的茶肆,悠然坐在里邊等候。

    茶肆里都是水手腳夫,他這么位世家子,坐在里邊, 顯得特別突兀, 不過海港的人們見多識廣, 知道頗有些來歷,也沒人去招惹他。

    約莫一個時辰,巡檢船返回,趙啟謨連忙趕出去,正見從船上押下一位個高壯實的年輕男子。

    士軍和弓兵紛紛下船,胡瑾和蘇司理落在后頭, 而且胡瑾打橫抱著蘇司理。蘇司理的樣子十分狼狽,衣領沾染污漬,官帽略有些歪斜,發絲則是凌亂。

    “承信郎,將我放下?!?/br>
    一登上陸地,蘇司理連忙擺脫胡瑾,然而他雙腳站不穩,整個人搖搖晃晃地,果然,頃刻就背對著胡瑾,痛苦嘔吐。

    趙啟謨這時才想起,這位司理參軍籍貫吉州,那邊沒海。

    “好些沒?”

    胡瑾拍著蘇司理弓起的背,蘇司理含糊不清抱怨著什么。

    “會暈船你早說,我和手下那幫兵去抓就行?!?/br>
    胡瑾現在抱怨他做什么嘛,如果不是看他那張小俊臉蒼白得像紙,他胡瑾會隨便抱個男人嗎。

    “咳……哪有人……將船開得……東扭西歪……唔?!?/br>
    說到東扭西歪,蘇司理捂住口,差點又吐。

    不會蘇司理感覺好受些,整理衣冠,和趙啟謨并肩走著,胡瑾押著犯人,走在最前方。四周早就聚集了圍觀的人民群眾,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抓到殺害髹商兇手的消息不脛而走,一時就像滾雪花一樣,一波又一波的人們跟隨、圍觀。午時,把本來熱鬧的朝天街堵得水泄不通。

    “散開散開!”

    士軍和弓兵也不得不去維持秩序,以防混亂中,出什么岔子。

    這么群人,還沒路過滄海珠珠鋪,珠鋪里的人早聞訊出來觀看。李掌柜在你推我擠中,撞見合三,喊他:“合三,你知道抓住的是什么人嗎?”

    “我哪知道?!焙先L得矮,拼命在人群里蹦跳,想一睹犯人的真容。

    不過聽周圍人的議論,似乎也能聽出幾分信息,說犯人是位槳工,至于怎么追蹤到他殺人,有說是髹商托夢官人,有說是有人知道內情報案。

    李果用力擠進人群,他個頭不矮,他瞅到官兵里邊有個紫色的身影,覺得像啟謨,看得不仔細。終于排開人堆,趙啟謨也走得有些遠,李果歡喜喊著:“啟謨!”四周如此喧鬧紛雜,趙啟謨卻仍是聽到李果的喊叫,他回過頭,正見李果在人群里朝他揮手。

    前夜,兩人才在一起,沿著朝天街行走。前夜,李果送趙啟謨回城東,趙啟謨怕他獨自回去,路途又漆黑,還讓阿鯉提燈送他到四合館。當時想著殺髹商的兇手還沒抓到,夜晚獨行不安全。

    趙啟謨也不過是回頭一看,對視上李果,示意看到他了,又轉身回頭,和蘇司理在交談著什么。

    李果目送他們離去,直到消失于人海。

    這日正午,兩人在人群中的四目交集,不過剎那,因為覺得隨時還能相遇,便也都沒當一回事。

    殺害髹商的犯人,是艘海船上的槳工,也姓胡,排行老三,就叫他胡三吧。這艘海船停泊在此地海港四日,本來今天離港,幸好得胡瑾幫忙,開巡檢船攔截。

    對于如何抓到殺害髹商的兇手,路邊社議論紛紛,實際情況是這樣的:

    就在髹商被殺后兩日,港口一處酒肆的店家報案說,他看到一位水手拿著髹商的錢袋,因為髹商往時運輸貨物,常去酒肆歇腳,所以和店家相熟,店家認得錢袋。

    由此便也就追蹤到這位水手,及他所在的海船,而后知道并非水手,而是位槳工。至于如何追蹤到槳工身份及他所在的海船信息,這些則都是胡瑾的協助。

    午后,蘇司理把胡三提審,胡三老實招供。他是夜深醉酒,手中缺錢,閑晃在懷遠橋,正好見到髹商獨自一人行走,心生歹意,趁其不備,朝他胸口捶上一拳,本想讓他失去抵抗,不想把人打死。從髹商身上搶得一袋錢,見錢袋材質好,沒舍得丟棄,留著用。

    “這件剔紅可是被你砸毀?”

    犯人伏案,蘇司理還不忘讓差役,將遭破壞的剔紅漆盒遞給犯人。

    胡三跪在地上,一臉懵,一時沒反應過來堂上官人是要他干么,捶死人是死罪,死罪都認了,這砸漆盒還能加罪嗎?

    “是被小的砸毀?!?/br>
    胡三爽快承認。

    “為何砸它?”

    蘇司理命案已破,有的是閑情雅致研究這么件奇異的事,雖然說無足輕重,可是以后破案要是還遇到類似的情況呢,要重視經驗的積累嘛。

    “小的在船上聽海商說,剔紅里邊都是金銀胎,就把它砸開,想找找有沒有金銀,誰知里邊只是土胎?!?/br>
    胡三頹然地坐在地上,想著也沒什么可以再審了吧,砸漆盒這種事都被審問。

    堂上的蘇司理點點頭,想著竟真被趙二郎說對。

    將胡三押下去,蘇司理書寫文書,人命案得報給上頭審核。他這人熱愛工作,工作使他快活,一干活就廢寢忘食。

    直到一位家仆過來通告,外頭有人要報案。蘇司理才抬起頭,發現桌旁早點上油燈,外頭的天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漆黑。

    可憐的蘇司理抵達廣州任職不久,一個家眷也沒在身邊,甚至沒人來問他會不會餓。

    “什么案子?”

    蘇司理起身,扭扭僵直的脖子。想著這個時辰,院門應該關了,怎么還有人闖進來,看來老門子又忘記關院門。

    “回官人,是位珠鋪掌柜,說他的伙計適才走在路上,被人劫走?!?/br>
    “這么說有目擊者啰?”

    蘇司理夜晚本來不用受理案件,差役們早回家去,何況他肚中饑餓,但既然是被劫走,報案人又連夜趕來,必然是急事。

    家仆執燈,蘇司理走在后,兩人來到堂上。蘇司理往下一看,堂下站著一老一少,著急地團團轉,見蘇司理出來,仿佛餓上許多天的人見到饅頭,撲到跟前來,那年少的更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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