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見她瞪圓了眼兒,沈曇方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自己這幅樣子太過不修邊幅了,光顧著來見人,這些東西簡直就沒過腦。 “唉,今兒夜里你也別在那守著了?!笔捓戏蛉诵奶鄣恼f道:“早膳用過了么,我讓丫鬟再給你端點?” “不用麻煩,我都吃了的?!鄙驎业?。 老夫人點點頭,心內還惦記著給孫子留些接觸人家姑娘的機會,是以開口道:“我和顧夫人聊會天,你們倆小的也別干坐著陪我們了,后院你那馬不是剛下過小馬駒,青竹若不嫌棄,可以讓他帶你去看兩眼?!?/br> 蕭老夫人最后的話是對著顧青竹說的,她想了想,見李氏沒有反對的意思,于是抿嘴笑起來:“以前還真是沒見過,那就勞煩沈大哥了?!?/br> “就是外頭有點兒熱?!笔捓戏蛉伺呐乃氖直?,叮囑道:“有什么需要只管和沈曇提,讓他給你張羅,也別呆太久,一會兒回來我這吃茶?!?/br> 沈曇領著顧青竹往后園的馬廄走,陽光照在他頭發上,映出個光燦燦的銀圈兒,兩人中間隔著好幾步,四周都是眼睛,顧青竹邊走邊想,若是旁邊這些個人統統不在便好了,可想完,又忍不住為自個兒這膩歪勁兒嚇到了。 轉過幾道連廊,后面的人倒是比前院少的多,沈曇驟地停下轉過身,皺著眉揮退的后面跟得兩個仆從,偌大的馬廄只剩他們兩人,幾匹顏色不同的馬兒在棚下悠然食草,其中一匹通體上下雪白的毛,打眼掃去,連半點雜色都瞧不見。 顧青竹對馬了解不多,但十大名馬還是知曉的,這可不就是匹夜照玉獅子,翻遍汴梁城也不見得能搜出多少,據說宮里是有兩匹,一公一母,西域進貢獻給圣人的。 這么好的馬沒有同種的給它做伴,產下的馬駒身上和四只倒是雪白,頭頂卻有塊鬃毛是棕色的。 “這是夜照玉獅子?”顧青竹吃驚之余脫口而出,話說出去又覺得不對,收回落在馬駒上的視線,看著沈曇cao心起他的身子來,皺眉道:“方才有人在不方便說,我知道老國公病重,但你卻不能什么都不顧了,該睡的要睡,該吃的要吃,這又不是一兩日的事兒,當初我爹重傷你還開解我,怎么到了自個兒身上,半句都記不起來了呢?” 她訓起人來一板一眼,像極了那種老學究,沈曇單聽著也不反駁,緩緩笑了下道:“正是夜照玉獅子,說是能日行千里,不過在家里養著,光橫著長了,膘肥體壯的,去年帶著它去城外別院還想鍛煉著兩天,結果還沒跑幾步就不愿意動彈,真是名馬界的異類?!?/br> 光說馬,之后的話半字沒有回應,顧青竹緊緊盯住他,難免有點兒發急:“哎,我和你說話呢?!?/br> “都記著呢?!鄙驎夜戳怂氖?,開始只握了兩個指尖,待拉著她在房檐背陰處站定,才牢牢握了上去,然后整個人大大咧咧的坐在臺階牙子上,指指自己的腦袋道:“你信里頭說的話也在這記著?!?/br> 顧青竹也不知怎么的,聞言鬼使神差的挑了幾句信里頭的句子,其實她只是說了大概意思,真要讓完完整整記起來是不能的。哪知道沈曇半刻不帶猶豫的接了下句,順便還能把她說錯的地方提出來糾正掉。 顧青竹咬了唇,心里頭高興,嘴上卻不能給他鉆空子,當即道:“背是背過了,可有曾照著做了?” 沈曇輕輕笑著道:“能的話都依著你說的辦了,不過身不由已,前幾日祖父的病癥還是有點兇險的,我不在他身邊守著也不放心?!?/br> 顧青竹一陣心酸,張了嘴兒想安慰兩句,又尋不到合適的話,中風這病一旦發了,往好了說保持這樣就算不錯,老國公假如年輕個十歲,還能多養幾年,康復的好些,如今他這個歲數,便是好好的身體,十年也是一個大坎的。 “能好的?!彼差櫜坏眠@話聽的是不是沒有說服力,只一遍遍的重復道:“都能好的,我二伯母難產的時候,家里請的那些城里的穩婆都比不上你尋的那位,想來高手在民間的話沒錯,等老國公穩定了,咱們四處打聽著,定有能緩解的法子?!?/br> 沈曇頓了頓,捏著她的指尖兒點了頭:“說的在理?!?/br> 顧青竹見他能聽進去,便把話題又轉了回去:“可你也要照顧點兒自己,忙歸忙,每日最起碼的休息和用飯不能省?!?/br> “好?!鄙驎疫@聲答的爽快,起身拍了拍衣袍:“我帶你去給馬駒喂幾個蘋果?” 顧青竹應了下,因平時與馬接觸的不多,站在馬兒跟前委實不明白手腳該往哪里放,正手足無措著,沈曇拎了籃子蘋果和草料過來了,見她拘束的神態,忍不住先笑道:“它還沒你個頭高,又被繩子拴著,怕什么?” 馬駒是不怕,可容不下隔壁有匹虎視眈眈的老馬,一勁兒的向她身旁擠著,于是頗有幾分告狀的意思,指了那匹馬道:“這匹是一直沒喂嗎?” 馬廄里一共六匹駿馬,獨那匹黝黑發亮的老馬,看見什么都想嘗嘗,鼻子一直圍著顧青竹轉悠著。 沈曇忍俊不禁,把籃子放在地上,又拿出個蘋果放在那匹馬的嘴巴底下,任由它一口口吃完,連核兒都不放過:“它叫十七,便是與你說過那個,在靖遠馱著我碰到余玹夫人的功臣?!?/br> 作者有話要說: 急急忙忙回來碼字,還是寫到了這個點兒。 吃藥睡覺~ 大家周末愉快。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回 他獨自出關遇見沙暴, 全虧這匹馬救了性命,可顧青竹左右瞧著,這馬吃個草料還會挑口的。別的馬槽里頭, 草料只剩下碎薄的一層,就它面前那塊還有許多沒吃,沈曇撒了新料上去, 馬兒才低頭繼續悠哉悠哉的卷進嘴里嚼著, 想來是嫌棄鋪在最下頭一層的料時間久了。 全然沒有識途老馬那種溫順耐苦。 顧青竹默默看著它,最后誠懇的夸獎了句:“養的挺好,名字可是有何含義?” 沈曇把手放在馬背上撫了撫, 低頭又往它嘴中塞進個小點兒的蘋果:“我在西北大營幾年, 一共換過十七匹馬, 最早是沒固定的坐騎, 哪兒有多余的四叔便差人給我先用著,后來跟著急行軍才固定下來, 算起來它是輾轉到我手上的第十七匹, 回到汴梁就讓它歇著榮養了?!?/br> 三四年換十七匹,哪怕好多是隨便一用, 加起來也不少的, 顧青竹微微吃驚:“竟那么多?” “還好,軍中戰馬因死傷時常更換,一旦腳力不好就會被送回大營用來拉運送糧草的車子?!鄙驎椅雇臧鸦@子換了個地方放著,一手撥開老馬的腦袋,對她笑道:“我看著它, 你盡管安心去喂?!?/br> 少年個子長的晚,沈曇比顧青竹年長些,正是拔著個兒竄的時候,骨架也開始拉開了長,隱約有了肩寬腰窄的青年模樣。他擋在顧青竹面前,那老馬不停的想越過沈曇往顧青竹頭頂上蹭,可腦袋卻被一只大手阻著,愣是找不到半點兒機會。 顧青竹微微抬起眼,只能瞧見一截子很好看的下巴,沈曇側臉不停的和馬兒說著話,喉結上下滾動著,那聲音帶著些許啞意,但格外好聽。 兩人站的并不很近,沈曇為她遮去泰半的光,是以幾乎整個身子均籠在陰影里。 顧青竹不太專心的喂了馬駒,恍惚中,耳邊又響起沈曇的聲音:“我祖父的病若能見輕的話,重陽節我帶你去獨樂崗騎馬,那邊挨著仁王寺,正好是齋會,有興趣的話一道轉了?!?/br> “騎馬?從府上牽出去么?!鳖櫱嘀癫挥赊D眼看了那匹夜照玉獅子。 沈曇尋著她目光過去,頷首道:“那匹給你騎?!?/br> 重陽這天,京城里各大寺廟都主持齋會,開寶寺和仁王寺是其中香火最旺盛的兩大廟宇,只有這兩個是獅子會,之所以叫獅子會,因為講經的僧人俱坐在石獅子座位上,游人數這里最多的。 “會不會太麻煩?”顧青竹自然愿意和他出門的,家中長輩今年沒空閑去登高,早幾日李氏還在商量,讓四房梁氏帶著幾個孩子出城逛逛:“況且你累這么多天...” 沈曇從四方井里打水讓她先洗了手,自己才慢吞吞的挽起袖子洗著,聞言俊眉一挑,語氣里透著微不覺察的哀怨:“青竹難道不想多見見我?” 顧青竹噎了下,對這明顯考驗人臉皮子厚度的問題無奈的很,掏出帕子遞到他手邊:“趕緊擦擦罷?!?/br> 她的帕子不如其他閨秀那般精貴,月白色摻了麻料織出來的布,鎖上邊,下面簡單繡著竹葉。既沒那巧奪天工的刺繡,也沒拿香片熏過,甚至都不是蠶絲做的,夏里熱,大太陽照著不一會兒便渾身的汗,出趟門帶著絲帕簡直是中看不中用。 而這條卻是剛好的。 沈曇垂眼看了良久,動動指頭把帕子接過來,擦過手毫不客氣的折好塞進自個兒衣襟里,渾然似什么都沒發生一般:“時辰不早,我送你回前院,祖母還說要給你留著茶喝?!?/br> 那副神態簡直像藏了稀世珍寶,都不給外人瞻仰一眼的機會。 顧青竹走了半路,忽然笑了出來,沈曇依舊擺著副老神在在的樣子,臨到月洞門下才停了步子,往她那邊傾過身去,鼻尖的熱氣全呼在了顧青竹的臉頰上:“重陽前一日我派商陸過去找你,去獨樂岡的行程需要到時再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