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當日初聞自家長孫有了意中人,蕭老夫人真真高興的說不出話了,沈曇從小是想做什么做什么,跟著沈原在軍里頭混,家里頭老人無論怎么說,楞是不管用。 他回汴梁后,老夫人也試著打探過沈曇意思,提了幾位城中閨秀,在老夫人看來,自家孫兒在外頭呆慣了,約莫不喜歡中規中矩的閨秀,所以盡挑些活潑開朗,又喜愛騎射的。沒成想到最后,人家自己選得一位如此出色的姑娘,簡直讓幾位長輩喜不自勝。 至于金明池那事,趙家都不怕和圣人搶媳婦兒,沈家又怎會沒這氣魄? 只是沈原這風波在即,問題是大是小還無法定論,冒然去顧府提親,又怕憑白讓人家多慮。要在前朝,通敵賣國可是誅九族的重罪,現今律法修繕皇帝仁慈,倒沒那天子一怒,尸橫遍野的情狀了。 加上圣人肯派三皇子前來,便是透著不信沈原會犯此罪的意思,但形式仍然要走的,即便這樣,魏國公府的榮光一時也會黯淡,再此時去顧家提親,著實不占天時。 沈仲了解自己這獨子,既然能向家人回稟,意味著吃了秤砣跌了心的,于是很是為難的嘆道:“若說家世底蘊,咱們雖占著魏國公府的頭銜,卻不如顧家那種流芳百世的名門望族,七姑娘為父見過,確確實實是這汴梁閨秀中的翹楚,你若想娶她,咱們家沒人會不同意?!?/br> 沈曇的手不自覺的握了握,垂眸道:“父親是顧慮四叔一案會讓我沈家一蹶不振?” 沈仲道:“并非全是,咱們家基業哪兒能那么容易撼動?只是換做是我的閨女,管你再好,家宅不安我也不會輕易讓女兒嫁出去?!?/br>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沈仲此言也是出于對顧家姑娘的重視,人好好的閨閣姑娘,還未嫁進來,就憑白讓人家擔驚受怕? “我明白您的話?!鄙驎疑裆兀骸翱墒ト艘延袑⑺S給五皇子的意思,加上趙家公子與我相爭,腹背受敵,再拖的話兒子甚不放心?!?/br> 沈仲瞥他一眼,瞧著兒子為情所困的樣子,摸了摸沈曇后腦:“顧家大夫人登門謝你引薦那穩婆,你娘旁敲側擊的問過,顧家尚未對趙家提親做回應,恐怕就是想借著趙家的勢,暫時擋了圣上的好意,所以急并不能成事,從長計議才對?!?/br> 可無論怎樣取舍,當務之急應是和顧青竹見上一面,擇日不如撞日,沈曇回了三省居,喊人制備了簡單禮品,騎馬直接去了顧府。 作者有話要說: 下張終于可以搭橋給他們見面了,順便做個小調查: 看見昨天有小天使評論,說想讓顧青竹的父親守身如玉。 咳咳,其實原來設定的確實有和許蕓牽線的意思,因為吧,青竹和沈大日后的情節,有需要許蕓做推助力,不過也有修改的辦法,完全不會影響主線劇情。所以,希望小天使們踴躍給予建議,覺得讓顧父打光棍好呢,還是找個媳婦兒好呢? 我如果大家都不大喜歡,滿意顧父現狀的話,我就把設定改一下,鞠躬。 第96章 第九十六回 顧家這邊, 闔府上下也俱喜氣洋洋。 四公子自下考歸家,臉兒上的笑意便沒斷過,聽老太爺院里侍候的婆子說, 顧明宏此次中舉是板上釘釘的事,保不準還能得那前三的佳績。 主子考的好,下人們更是歡喜, 除了逢年過節, 每逢府里有喜事,主母的紅包賞賜必少不了。二夫人生下小公子賞了一回,日后四公子成親也有紅包拿的, 這科考如果中了舉人, 今年單這賞賜的銀子, 怕都夠一季的嚼用了。 沈曇作為顧二爺的門生, 之前整日來府上學課,當下顧同生雖然回瀘州任職了, 他頂著弟子的名號, 登門也無需遞帖子的。 丫鬟把他領去前院花廳,顧明宏恰巧在, 兩人同是考生, 就著今次的題目與顧老爺子和顧大爺暢談一番,家中子孫成器,門下弟子優秀,兩位長輩自然欣慰,說了些點撥勉勵的話。 離家幾個月, 顧青竹的課業停滯不前,回來這段日子又在父親和祖母跟前侍疾,余下來的時間少的很,除了書畫沒落下,女紅音律學到的那點東西,幾乎全都還給先生了。 有次她閑來無事從錦盒取出玉簫吹了下,哪想到連指法均扣不準,正值深夜,好在顧青竹臉皮薄,沒試多久便停了,否則聽竹苑上下那么多口子人,怕要無法安眠的。 這日教音律的老者前來授課,處暑炎炎,縱是海納堂中也悶熱無比,顧青竹見狀想安排人多添幾個冰盆子,可先生卻連連搖頭止了她,說這音律樂譜由自然而感發,理應返于自然的,與其大動干戈的整這些個,不若去園中學習,與徐風花草相伴,更是相得益彰的雅事。 沈曇從花廳出來,一路尋著她到了后園,抬頭瞧見在池邊山石下席地而坐的顧青竹。 花園那一池子碧水如玉般清透,池間立著座飛檐吊角亭,周圍是寒煙翠柳,花草馨香滿園。而顧青竹身上是松花色的大袖長裙,腰間佩了條桃色的腰帶,在這滿眼蔥蘢之中十分惹眼,裙擺偶爾被風吹起,下面一雙玉足裹著泛青的繡鞋,仔細瞧的話,還能窺得那一小片羊脂玉似的腳背。 美人兒美景本是詩情畫意,沈曇頓足不前,靜靜觀望,當顧青竹蕭下之音緩緩流出,仿佛一顆石子擾了那片碧池,委實難以入耳。 頌平忍笑忍的艱難,見姑娘面色悻悻的將檀口從玉蕭上移開,趕忙幫著緩緩氣氛,端了碟甜瓜片兒給老者:“先生也累久了,不如歇歇用些涼瓜罷?!?/br> 老者倒毫不介意她這顆頑石難以點化,捏了片甜瓜嚼起來:“七姑娘莫要灰心,有道是鐵杵磨成針,只要有恒心,定能有些所得啊?!?/br> 顧青竹音律課不多,但對于這位先生格外親自,當即沒甚拘束的嘆問道:“先生,您看我這種毫無樂感之人,假如有所得,到底能得幾分呢?” “能獨奏一首長曲便不差了?!崩险咦钕扔X察到有外人在不遠處,盯著顧家姑娘看了半天,隨即起來整理過衣袍,對顧青竹道:“姑娘先從短曲入手,將今日的習練做著,待下次老朽再來時糾正一二?!?/br> 課時還不足時辰,顧青竹狐疑四顧,才知道是沈曇來了,心中驟然雀躍許多,笑著對先生欠身致謝,讓頌平將他送出府。 午后府里的人大都在午休,花園中說是夏木成蔭,可坐著會兒子渾身還是起了薄汗,顧青竹拿起棉帕沾過臉,才緊跑幾步來到池邊樹下,笑瞇瞇對著他喊了聲:“沈大哥?!?/br> 因沈原被誣告,沈曇心底埋著不快,再加父親開解他暫時不可說婚事,愈發覺得似有塊石頭堵在了胸口,覺得既然和顧青竹說過回京便上門提親,眼下不履行便是失信于她。 沈曇看她許久,那一顰一笑像是劑良藥,輕松化解了些許憂愁,他沉默著大步而去,半句話未說,先是一把將人攬入了懷中。 平日中午鮮少有人會路過花園,正是四下無人,可即使如此,顧青竹仍被他嚇的心跳慢了半拍,整個人僵了身子,連掙脫都忘記了,心里頭想提醒隔墻有耳,可嘴巴張了張楞是沒說出口,單乖順的讓他摟著,眼睛倒是不住的到處巡查。 見她身子僵直的很,沈曇微不可聞的笑起來,手掌輕輕拍撫著她后背,低聲道:“若有人靠近院子我聽得見,不用擔心?!?/br> 習武者耳目靈通,顧青竹了解些,聽他這么說便信了,長吁了口氣,悶悶哼了一聲,算是應答他了。 好多日子不見,人沒回來時掛心他安全,回來了又惦念他考場是否能發揮的好,旁人都日日兢業的學,而沈曇不提是半道撿起來的書卷,連時間上都無法保證。去瀘州時說的跟隨二爺多取取經,結果碰著顧同山受傷,學習的時候真是一減再減。 溫存片刻,沈曇頗為不舍的把她放開,顧青竹雙頰已然緋紅,見此他又忍不住的用手背蹭了下顧青竹的左臉,才道:“你那丫鬟進園門了?!?/br> 顧青竹唇角翹起笑了笑,讓他就著先生的竹椅坐下,高處石桌上頭還有置的瓜果冷飲,玉壺里頭雖然沒了冰屑,倒還算的涼爽,翻起杯子倒了大杯酸梅湯給他:“沈大哥考的可還順當?” 沈曇端著杯子看了她:“一般,不過運氣好點,摘個解元也不是全無可能?!?/br> 學子千千萬,多少人頭懸梁錐刺股的苦讀一輩子,還夠不上舉人的邊兒,他可好,頭名都說的輕輕松松。顧青竹知他有學識,但科考便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提別的,國子監那些個初下場的監生,就是實力強悍的對手。 “那我豈不是要趕緊預備著賀禮?”顧青竹咬了口甜瓜,瞟著他道。 沈曇當然聽出她話里頭的不信,懶洋洋的伸開了腿腳道,一一分析道:“國子監今年同場的學生不多,趙懷禮他們更是上次便中了舉,剩余那些個除了明宏兄,其他卻是不足與我。這科考也講究近水樓臺,外地鄉縣的學子在策論一道不如京師子弟,且師傅教導的精細,我便是考了魁首不新鮮?!?/br> 如果老師用處不大,外地官員又怎會重金聘請京城先生去教自家孩子呢? 顧青竹懵懂的點了頭,也不是真在意他考出什么成績,學海無涯,顧氏一族想來主張學即是修身養性,就是沒中,他一樣能在其他方面發光溢彩。 兩人說了幾句,顧青竹機敏的感到沈曇情緒不高,于是坐下問道:“考得好了,怎么沒個笑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