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節
衙役聞言,立刻跑去通知順天府尹孫洪了。云夕覺得她這個月同順天府也挺有緣分的,這都第二次上門了。她相信很快就要第三次了…… 她收起腦袋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在外人眼中,她依舊是那種端莊優雅的明郡主,同站在她身旁的陸翊染形成了鮮明對比。 孫洪在聽聞這次案件同杜云夕先前的流言有關,十分重視。今日早朝的時候,陛下可是抨擊了這種詆毀郡主名譽的惡劣行為。上行下效,上頭都表示出了重視,孫洪自然會竭力去調查。 原本以為他得花費好一番功夫,結果陸翊染直接送犯人過來了,這簡直就是送上門的功績。 因此孫洪看陸翊染這位京城有名的紈绔公主越發順眼了——這可是送功勞的。 他語氣十分和熙,“不知道公主殿下是怎么抓到這些人的?” 這些人不僅被五花大綁,一個個嘴里還被塞著破布。 陸翊染道:“本公主親眼看見他們行事!”她冷笑一聲,“我前日心血來潮,去茶室喝茶,恰好便看到這一出好戲,后來讓我身邊的護衛跟蹤他們,可算是將他們給逮住了?!?/br> 孫洪不由精神一振,問道;“不知是哪家做出這等惡毒之事?” 陸翊染道:“還有有誰?不就是那任紫晴?” 托云夕的福,任紫晴在京城里這段時日的知名度還挺高的,至少陸翊染提起她,孫洪就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任紫晴同這云夫人有恩怨在前,難怪會做出這種報復的行為,只是這種手段實在太過惡毒下作。若是別的姑娘,說不定就要一輩子背負上命硬的名頭,人生就此毀了。 陸翊染道:“那茶樓叫無名小屋,掌柜和伙計對這些人都有印象,大人可以直接將他們請過來?!?/br> 云夕看著陸翊染在那邊款款而談,覺得這基本就沒有她什么事情了,她只需要在旁邊看熱鬧就可以。以前都是她主動沖鋒陷陣,現在反倒是陸翊染走在前頭,這種感覺頗為新鮮。 孫洪立即吩咐幾個衙役過去找人證,與此同時,還讓人請任紫晴過來。在請人的過程中,他也下令讓人拿下那些人嘴里的布,驚堂木重重一拍,“你們到底是受誰指使,散播流言詆毀云夫人?” 雖然知道是任紫晴做的,但是流程還是得進行下去。 那些被拿下布的家丁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還沒開口,陸翊染就冷笑:“若是哪個敢說謊的話,就別怪本公主不客氣了?!?/br> 不客氣三個字被她說出了一股的殺氣。 不得不承認,陸翊染在京城中的名聲太過響亮——雖然是壞名聲。但壞名聲也有壞名聲的好處,至少大家都不愿得罪她。 這些家丁衡量了一下任家和陸家的家世,兩個懸殊不是一般的大。就算他們咬牙不承認,陸翊染有的是法子找他們麻煩,任家為了不得罪她,只怕也會交出他們。 最為機靈的連忙說道:“是我們府上的大姑娘吩咐我們的,我們原本也不想的,只是我們的賣身契都在小姐手中,哪里敢違背她的意思?!?/br> 云夕涼涼道:“府上大姑娘?是任雪衣嗎?” 那家丁打了個寒戰,他可不敢攀附到大小姐身上,他連連搖頭:“我們是八房的?!彼灰а?,直接把所有的一切都倒了出來,“我們府姑娘是任紫晴。她先前聽聞那曹氏去世,便在家里說定是明郡主克死的,然后吩咐我們將這些話給傳出去?!?/br> “她還給了小人每人十兩銀子?!痹缰?,他就不該貪錢惹來這場禍事。 “大人,我們也不想昧著良心做這種事,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边@人也是個光棍,知道自己無論怎么做,都會得罪任紫晴,還不如多吐出一些消息,若是討了貴人的喜歡,可比在任家干活有出息多了。 云夕也不得不承認,這人腦子還真的挺活絡的,在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見風使舵地轉向了云夕這邊。 其他人等他滔滔不絕地說了一通后,才后知后覺發現——擦,再不說的話,都要被這龜孫子給搶光了!他們不就沒的說了。 于是他們也不敢示弱,其中一個更是直接直接拿出了一張紙——那紙上的字跡,明顯出自任紫晴之手。 上面洋洋灑灑寫著一些關于云夕的流言,比如說云夕命硬可親,甚至還有水性楊花什么的,同別的男人勾勾纏纏。 其中一人縮了縮脖子,說道:“我們只說了命格,后面的沒敢說?!碑吘箾]有這方面相關的證據。杜云夕也就同一個云深傳出流言來,而這兩人都已經結為夫妻了。 陸翊染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冷,“這是覺得命格還不夠打擊到云夕,還想在名節上下手啊。這心思,可真不是一般的狠毒?!?/br> 云夕接過這紙,看著上面一條條的流言,搖搖頭,后面那些完全和她扯不上關系的流言,她也真敢寫上去。 比如說她仗勢欺人,說她不孝不悌……這一條條的,都要將她說成十惡不赦的人了。 云夕覺得腦子這東西,果真不是每個人都有。 她看過這頁紙后,直接交給了孫洪。 孫洪看到上面的話語,嘴角也不由一抽,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她真的將這東西給了你?”這可是證據啊,那位任姑娘居然沒毀了,這得多大心。 拿出紙的那瘦子家丁咳嗽了一聲,說道:“她讓我們背完就撕了,然后我那時候身上正好有一張紙,索性就撕了那紙,這份則留了下來?!?/br> 其他人恍然大悟,發現這位也是個有腦子的,還知道為自己留一手,不然到時候也是被當棄子的份。 就在這些人你一眼我一語地爭著爆料的時候,任紫晴也被請了過來。 她到來的的時候,正好聽到這些人將她當時的吩咐毫不保留地說出來,差點氣了個倒仰。 孫洪看到一身淺黃色裙子,看上去知書達理的任紫晴,忍不住搖頭——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任紫晴咬了咬下唇,眼淚頓時就涌了出來,“大人,您可別聽信他們的一面之詞,他們定是被人給收買了陷害我的?!?/br> 她在被衙役毫不客氣請過來的時候,就知道肯定是東窗事發,心中更是明白,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認下來。再不濟,也要推到別人頭上,不然她這輩子就毀了。 她看著一身月華裙,看上去飄逸出塵的云夕,心中是滿滿的嫉妒:為什么那些流言看上去對她一點影響都沒有?她的氣色看上去反而更好了。 任紫晴其實本身是很喜歡月華裙的,她覺得月華裙讓人穿了宛若從天上飄落的嫦娥,只是因為這裙子是杜云夕設計的,即使內心再喜歡,她也不會去穿,不然就像是在同她服軟了一樣。 孫洪可沒被她楚楚可憐的模樣給騙了,他作為府尹,不知道審過多少的案件,甚至還有比任紫晴看上去更纖弱的女子狠心弒夫呢。他對任紫晴那套陷害人的手段也是分外看不上,太過下作了。 他直接道:“任紫晴,你家的這些下人,可是承認了,他們是受了你的吩咐,才會去京城中各個茶館散播流言?!?/br> 任紫晴喊冤,“大人,臣女怎么可能會做出這等滅絕人性的行為。臣女知道不喜歡我的人很多,定是他們收買了這些下人,故意來構陷我的?!?/br> 她轉頭看向云夕,竭力露出真誠又悲傷的表情,“明郡主,在知道你被人那般詆毀后,我也十分為你感到憤怒,看到你沒事,我真是太高興了,幸虧你不受流言之擾。我想,幕后黑手定是故意嫁禍到我身上,好挑撥我們兩人的關系。我們決不能如了他們的意,讓親者痛仇者快??!” 她說的那叫一個真誠動人,情感充沛,若是容易輕信的人,早就信了她這番話。 云夕看著她唱念俱佳的表現,唇邊勾起了溫柔的弧度,“親者痛嗎?” 她狀似無辜地眨眼,“可是我和你,怎么都不算是親者吧?”直接就是仇人了。 任紫晴沒想到她連粉飾太平都不愿意,臉色僵住了。 任紫晴眼中籠罩著一層的水霧,她露出有些柔弱卻又透著堅強的笑容,通情達理道:“我知道明郡主您對我有所誤解,我不會怪你的。我一定會為你找出這幕后黑手的,解除我們兩人之間的誤會,化干戈為玉帛?!?/br> 若是平時,她這番情態還真能蒙騙不少人,可惜在場的人都看過任紫晴所書寫的那紙,看著她這矯揉造作的表現,只覺得分外面目可憎。 孫洪咳嗽了一聲,打斷了任紫晴的表演,他沉聲道:“任紫晴,這上面是你寫的嗎?” 任紫晴看到那紙上熟悉的自己,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睛。這紙不是已經撕掉了嗎?怎么還留著。 任紫晴結結巴巴道:“這,這肯定是有人模仿我寫的,真的不是我?!?/br> 陸翊染嘲笑道:“是不是除非被人當場人贓俱獲,你才不會找借口?” 任紫晴咬牙道:“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特地學習我的筆跡?!?/br> 云夕覺得臉皮厚到她這個程度也真是夠厲害的。同她擁有共同想法的也有好幾個。比如外面的圍觀群眾都聽不下去了,一個個大罵她不要臉,人證物證都在,她居然還抵賴。 孫洪也十分無語地看著任紫晴。 任紫晴在眾人的唾罵聲中,卻依舊能夠咬牙不承認自己做了這樣惡心的事情。 陸翊染搖搖頭,說道:“你的臉皮簡直比城墻還厚啊?!?/br> 任紫晴道:“我不知道公主您在說什么?!?/br> 陸翊染笑得張揚,“幸好本公主多做了一手的準備?!彼愿郎磉叺哪畲?,“去聞香樓,將老鴇還有那邊的幾個姑娘都給請過來?!?/br> 任紫晴聽到聞香樓三個字,臉上大變,血色從她臉上一點點褪去,她身子甚至有些站不穩,只是卻依舊心存著最后一絲僥幸。 陸翊染笑得志得意滿,“昨日我閑著沒事去聞香樓,倒是聽說了一件的趣事?!彼退阏f自己逛花樓,也是坦坦蕩蕩的,一點都不以為恥。周圍人也一副習以為常的表情,似乎覺得她只是逛青樓而已,已經算乖巧了。 “那老鴇啊,同我說起一件趣事。她說有個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女扮男裝跑去她們聞香樓。老鴇原本以為是哪家的小姐跑來樓里見識一下世面。卻沒想到那位小姐,同好幾個樓里的客人喝起了美酒,還裝作醉后毀謗云夕?!?/br> “說云夕可親,命不好,說她生不出孩子,注定要失寵?!?/br> 陸翊染一句一句地將任紫晴說過的話重復了出來,任紫晴的臉色越來越白,幾乎可以和宣紙媲美了。 陸翊染先前一步,“你說,這人到底是誰呢?” 任紫晴被她氣場所攝,剛剛陸翊染說出的話語直接讓她心神大亂,她不由后退了一步,腿一軟,直接摔在了地上。她的嘴唇抖動個不停,意識到自己這回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危機。 她不是陸翊染,作為備受寵愛的公主,她就算養面首,依舊不少人前仆后繼想當她的駙馬爺。倘若她去青樓的事情傳出去,她的名節就徹底毀了,再也沒法嫁到好人家。 想到這一點,任紫晴渾身冰冷,眼淚涌了出來。不同于先前的裝哭,現在的她是真心實意想哭。 陸翊染道:“不過我還真佩服你的膽子啊,就帶著兩個丫鬟,也不多帶幾個護衛,居然就去了那青樓,還同一群男子喝酒。嘖嘖,我第一次進青樓都沒你膽量大,真的?!?/br> 陸翊染這話一丟出來,眾人嘩然。 大家沒想到任紫晴居然做到了這地步。所有人都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著她。這是腦子進水了吧?居然為了陷害人,將自己的名節都搭進去。 任紫晴有氣無力地反駁,“沒有這回事,你血口噴人?!?/br> 陸翊染道:“看來你還真是不進棺材不掉淚啊?!?/br> 她眉頭微微皺起,“那老鴇可真慢,到現在都還沒來?!?/br> 云夕看了依然坐在地上的任紫晴,淡淡一笑,“任姑娘果真讓我甘拜下風?!比缓筠D頭對陸翊染道,“他們走過來,總是需要時間的?!?/br> 陸翊染看了任紫晴的臉色,心情大好。 等了好一會兒,聞香樓的老鴇姍姍來遲,這老鴇倒是同云夕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年約三十,風韻猶存,臉上只是化了淡淡的妝容,身上也沒有嗆鼻的濃厚香粉味,反而有幾分端莊的味道。 若是不說她的身份,還以為是哪里的良家婦人呢,老鴇身后跟著兩名年清秀可人的青樓女子。 她端正地行禮,“奴家是聞香樓的mama,見過諸位大人?!?/br> 孫洪聲音洪亮,手指著地上的任紫晴,“你可認得這任紫晴?” 老鴇細細看了一下,旋即笑了,“自然認得,哪里認不出。她前幾天才女扮男裝到了我那樓里。我當時只當她是帶著丫鬟過來見見世面,所以還特地吩咐我其他的女兒別唐突了人家小姐?!?/br> 她口中的女兒,就是那群青樓女子。 “誰知道這位姑娘卻是百里挑一的膽大之人,居然還同那幾個公子哥一起喝酒了,像是余公子,像是紀家少爺,還有陳家公子……”這老鴇將同任紫晴一起喝酒的人,一個個列舉過去。 所有人都用看奇葩的眼神看著任紫晴。 任紫晴簡直羞愧得想要自盡了。原本她也只是想從茶樓讓人傳播消息的,結果看了那練霓裳寫的蒼茫,一時心潮澎湃,起了心思,便親自去青樓見識。書里的女主角蒼茫在青樓之中,智斗惡人,綻放出屬于她的光芒,也令好幾個出色的男子對她刮目相看。 只是她沒有想到,青樓卻同她所想的不太一樣。她根本不曾在里面遇到過云深那般品貌的人。 陸翊染道:“任姑娘現在還有什么話要說?” 任紫晴哪里還想得出其他辯駁的法子,她臉上滿是絕望的神色。 雖然她看上去很可憐的樣子,可是云夕不會傻到去同情她。任紫晴對她下手的時候,哪里留情過了?若不是她公關水平高,早被坑死了。 陸翊染再接再厲,說道:“為了以防你不承認,我可是讓人將同你喝酒的那幾個公子也給請了過來,你們到時候還能夠互相傾述衷情呢?!?/br> 任紫晴再也承受不住這個打擊,直接暈厥了過去。 陸翊染越發得意了,沖著云夕拋了個媚眼,滿臉都寫著“我厲害吧”。